女生那边的体育老师，繁安以前是见过的——不过是绕操场跑的时候顺便瞥见的。
好吧，就剩三个月还有体育课确实很奇怪，但是老郝人这不是懒么……
这样的话，人家老师当然不认得她了，要不是有说明，还以为她是新转来的呢，这一句话就足以反应了：
“就剩三个月了还转学啊？”
繁安一头黑线，小武抢着把她的铭牌翻出来给老师看：“老师您不知道，以前是安排她去男生那边上课——”
“那——哦，哦，”老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眼镜，慢慢戴上，“不好意思同学，紫色代表什么来着？”
……她还以为现实中的每个人都能把那个“精神卫生保障分类色”给背下来呢！
“性别认同障碍。”
繁安自己解释，瞧瞧冲小武做了个鬼脸。
“哦，哦，那……大家应该都认识这位同学了吧？任繁安，是吧？那还是欢迎一下吧。”
另一个班同学的鼓掌明显比自己班的犹疑一些。
她敏感地——或许敏感过了头——注意到她们的热情不足。
老师在花名册下方的空白处补上她的名字，打了个勾，接着说：“你就站到最右边吧。那么，先做准备活动，一，颈部运动……”
后面跑道上的男生轰隆隆跑过去。
嗯，以前是我在那头，看的人在这头，现在我也是被看的人的一份子了……
心里这微妙的失落感“乡愁”是怎么回事——不对，明明是能更近距离观察了呀！
“妈个鸡我到底在想什么……”
“手腕脚腕……好，拉韧带！坚持十秒！十——九——”
她努力弯下腰，指尖刚刚能碰到鞋尖。帽子掉下来半盖着脑袋，左面正好站着（不知什么时候挪过来的）楚秋凝，她侧着脸。
“穿了吗？”老楚小声道。
“啥？”
她抬起拇指示意领口内。
“……废话！”
“嘿嘿，那就好，某次你又没穿，赶上跳绳，你还偏偏要逞强一分钟180+，完了之后还气喘吁吁地说自己老了老了一边捋着胸口，啊……”
强装镇定、配合反应：“卧槽。”
“是吧，而且谁都拦不住你。不过，就算像我们班男孩子这么——我是没听到什么绕了一圈又传回来的消息啊，很够意思了。”
繁安：“……什么玩意，你还消息闭环？”
“谁知道呢，”老楚叹了口气，“换你到我原本那个高中去，呵呵……”
一想到那些可能出现的恶俗桥段，繁安不由得浑身一颤。
然后她就恨不得自扇巴掌了：我看尼玛网文呢！我看尼玛本子呢！
课代表还有另外几个人跑去拖来一大袋的网球。
“今天我们继续练习正面双手垫球……”
“什么颠球？”繁安奇怪地问，“那不是足球技巧吗？”
“是第四声，不是第一声，”前排头发短短的女孩子回过头来，是隔壁班的，不认识，“你以前……哦。”
繁安也无奈，指了指识别条：“对，我一点都没练过。”
“啊……对不起啦，”她抱过一个球递给繁安，“怪不得你这么高、却没被安排参加排球赛呢。”
“没有的事情。”
“男生那边，一般练什么呢？”
“没有固定的，有的人打乒乓球，或者羽毛球——如果能借到的话，还有打游戏的，当然最多的还是去打篮球了。”
“真好。”
繁安莫名地有些慌乱。
“有人带你练一下吗？虽然都高三、练了也没什么意义，只有看学妹们打比赛的份儿啦。”
“我啊。”小武不甘示弱。
楚秋凝不由分说给武鸣乔拉走：“过来吧，你个还没人家肩膀高的家伙……”
几分钟后。
“我放弃了……”繁安再次扑倒在地上，甚至懒得起来了，“你往我这里垫，别跑偏嘛……”
老师正好过来，给她拉起：“脚步要动起来。你去接球，不是接到了就算完，趴地上要及时起来，不然对面的人又把球打过来了、你来不及反应怎么办呢？”
“是……”她有气无力。
“好，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繁安跟着排着队把球扔回网袋里。
“那个新同学，就你负责把球送回去可以吗？”课代表说。
她抬起头：“哦，行。放在哪儿？”
“你以前都没进过器材室吗？”一个声音说，接着好像意识到不对，“就在放羽毛球的那个铁框里就行了。”
繁安没去理会：“好的，谢谢。”她试图一拎——马上放弃了，还是拖走吧。
背后的目光隐约刺来。
之前还说别想烂俗剧情呢，都是编的，这特么……
她又不是聋，相反，耳朵敏锐到自己都有点讨厌了。
“有的时候，真的还不如假的呢，不然，人们凭什么喜欢做梦？”
结束之后，两人等在商店门口，楚秋凝叉着腰站在旁边。
“谁不说啊，”繁安抱着胸，“哎你说，你原来那个学校……怎么了？”
“堕胎，开除，堵校长办公室，我真见过的。”
“……抱歉。”
“又不是你的事，你之前不知道，我也没兴趣跟人乱讲。”
“我，要是不在附中，会怎样？”
“怎样？哼，最好的来说，我跟小武两个会因为替你赶苍蝇而烦死。”
她沉默了一会：
“人人生而平等，唯有人不愿为人。”
小武从校园商店里面挤出来：“来，你们两个懒猪的。”她举着三根烤肠，香喷喷、弹滑滑，香气扑鼻。
“走了。”老楚一口咬下去，露出半截牙签。
小武忽然说：“唉，以后就指望不了繁繁啦。”
“什么？”
“大课间抢购啊，没人敢跟你挤。”
繁安：“……没事，只去食堂也行。”
在食堂当然不能买到快乐事快乐水之类的啦。
“就怕老郝人抓啊，唉，白瞎了他这名字了……”
从周一到周五的每个大课间，大家都是这样：刚一打铃，趁早操的《运动员进行曲》还没开始播放，一大群同学就蜂拥而至，在小卖部内你争我抢，填补着因来不及吃早饭而咕咕直叫的肚子。
而在这陈列待选的琳琅食物中，尤以喷香热乎的烤肠为最主要、最美味的食品。阿姨手速飞快、却依旧笑容满面地帮你串好，烤得恰到好处的烤肠，外酥里嫩、滋滋冒油，便宜点呢有两块钱一根的普通版，倘再加上一块钱呢，就可以吃上三块钱一根的脆骨版——三块钱的能比两块钱的大一圈，就是脆骨容易卡着牙，但还是很好吃，嘎嘣嘎嘣的。
“走了，吃午饭去吧！”
花坛边上，园哥他们又围了一圈在玩手机。以前那里肯定也有“他”的一席——虽然她不玩，但过过眼瘾总是好的嘛。
“就这么出门了？”繁安有点不放心，“我怎么觉着我比以前还浪了呢……”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包一背就往小门那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