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响哀鸣的绝唱11——勇者握住了圣剑

作者:独沐仟 更新时间:2025/1/25 21:04:27 字数:8555

“再见”“拜拜”“听你们讲故事很开心,我们下次来的时候还找你们玩。”

远处有几个大人在挥手。

女孩们礼貌的和阿诺几人打着招呼,便带着不懂事的小男孩奔向了她们的家长。

“怎么样鲁鲁,城里的女孩长的漂亮吧。”

阿诺边对着女孩挥手边说道。

鲁鲁翻了个白眼。

“黑崽,你也是,平时还是要爱干净点。你这个模样,哪怕在海水里泡一下都能干净些。而且对于女孩子要温柔点,逼的太紧可不会招女孩子喜欢哦。”

黑崽对此嗤之以鼻。

“阿诺,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些女孩还会再来吧?她们不过是家长带着路过而已,你真打算一直惦记吗?”

阿诺看着女孩们消失的那个方向。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是外圈的孩子,而她们是内圈的女孩。我们会一直待在着,而她们只是跟着出差的父母出来游玩……”

“我是知道这些,但我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进入内圈的。”

“我想读书,我想进入内圈,我想成为核心圈的人上人。”

“核心圈的可不是人上人,抱着这种想法可是进不了核心圈的。”

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既非鲁鲁,也不是黑崽。但三个孩子都变得喜悦。

“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也太晚了吧。”

对于孩子们的惊呼,鸥哥露出抱歉的表情,一只手提着鱼篓,另一只尚还带鱼腥味的手却毫不客气的揉向阿诺的脑袋。

被孩子们叫做鸥哥的青年,真的如同只鸥鸟般手臂细长,形体削瘦。白色的短袖虽还沾着许多水渍,但整个人依然看着爽朗干净。细长的四肢凸起细密的线条,偏瘦的身体下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于此相佐证的是他那从脚踝处就开始蔓延,躲于衣物下攀上胸膛直至脖颈的巨大疤痕——据周围人所说这是他与鲨鱼搏斗留下的痕迹。

“想要从外圈进入核心圈,考试是唯一的办法。但想要考出能进核心圈的好成绩,那可要特别努力的学习才行。”

阿诺被揉了会儿脑袋,最终还是忍不住挣脱了出来,皱着眉头捏着自己的鼻子。

“放过我吧,鸥哥。我才叫黑崽要干净些,你就这个味道把手摁我脑袋上……不过学习的话我可不怕,我相信鸥哥一定会帮我的。”

鸥哥是孩子们心中的偶像。不管他是否真的和鲨鱼搏斗过,但他确实是这个沿海村落有名的捕鱼高手。他一个人坐着小船出海抓鱼,有时候能收获的比抄网的大人们要更多。他不只抓鱼厉害,更是经常在内外圈间游走,帮着村里人贩卖东西,解决问题。既能下海打渔,又能内外圈穿梭自如,还和孩子们关系特别好经常送鱼讲故事。鸥哥在阿诺这些孩子里已经成为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但无所不能的鸥哥在此时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要考进核心圈……我都做不到,你想我帮你那也没戏。但我帮你打听打听,提前要点资料过来,你好好准备几年,内圈的话或许还多少有些希望吧。”

边说着,鸥哥边从鱼篓中取出了两条银鲈,分给了阿诺与鲁鲁。

“好耶!鸥哥你最好了。”阿诺兴奋的接过鱼,也不知道是拿到鱼了高兴,还是听到鸥哥答应帮他而高兴。但显然,只是考不上核心圈不会改变他对鸥哥无所不能的印象。

“谢谢鸥哥。”接过鱼的鲁鲁在此时却有些腼腆。“鸥哥……我也想考试去内圈。”

“那当然,怎么会少了鲁鲁呢。好好学,你们都有希望过好日子的。”

鸥哥笑着摸了摸鲁鲁的脑袋。

“其实如果你们有心,最近可以多去缠一下今天和你们一起玩的女孩子,脸皮厚一点,给她们的父母留下好印象。那几位都是内圈市政厅来的,找他们哪怕问不到学习资料,但以后考试要推荐名额的时候,混个脸熟也总是好的。”

阿诺和鲁鲁都点了点头。

“那黑崽呢,你以后要不要去考试?”

“……考的吧。我和大家在一起……”

“不错,追随朋友的脚步倒也能成为学习的动力,好好加油吧。”

说着,鸥哥细心的用草绳帮阿诺和鲁鲁将鱼系起,好让两个孩子可以提着鱼回家。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家了。阿诺,帮我和你爸妈说声我回来。鲁鲁,也帮我和你爸爸问好。”

两位孩子应和着,和鸥哥打完招呼后,就各自离开了。留下了黑崽和鸥哥。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过了幻想自己当勇者的年龄呢。”

“阿诺和鲁鲁给那几个女孩说勇者的故事,就把她们带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鸥哥将鱼篓整理好,走下了小坡。“走吧黑崽,等下就太晚了。”

“好的。”黑崽看了眼圣剑,便跟上了鸥哥。两个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黑崽还是忍不住问道。

“鸥哥,你知道那么多勇者的故事,你想成为勇者吗?”

“当然想了。”

“为什么想啊?勇者故事的结局不是都不怎么好吗?”

“原来如此。”鸥哥停下脚步,等着黑崽跟上来与他并排走着。

“你想问的是说这个啊……就我所知,每个勇者确实都有着比普通人更为不幸的人生。但恰是因为如此,成为勇者才会更让我向往呢。”

“即使过去不幸,也不会走向极端。即使拥有巨大的力量,也不会因此为所欲为。就算结局注定,也能毅然奔赴深渊。有着这种品质的勇者,是我向往成为的啊。”

“但事实就是——”鸥哥提起鱼篓,露出无奈的表情。“现在的我并没能拥有这种品质,事实来看我也拔不出圣剑。所以我只能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做个外圈的普通人,仰望高洁的勇者。”

“……鸥哥,才不普通呢,大人们都说了,能和鲨鱼搏斗的人,才不是普通人呢。”

“我并没有和鲨鱼搏斗过,虽然是有抓过鲨鱼,但也都是小鲨鱼……那些真正的大家伙可没人敢碰。而且捕猎鲨鱼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掌握技巧的话每个人都能做到的。等你长大了,我就教你。”

“鸥哥你真的太谦虚了。但抓鲨鱼就算了,我觉得鲨鱼肉不好吃。”

“你小子……”鸥哥笑了几声。“不想学拉倒。不过说起来,你今天又问起勇者的事,怎么?想当勇者了?”

黑崽沉默不语,鸥哥面露诧异。

“你……能拔出圣剑了?”

“没有没有,不是的不是的。”黑崽慌忙否认,然后轻声说道。

“……只是我在想。如果我成为勇者的话,鸥哥,你会祝福我吗?”

“奇怪的问题。”鸥哥想了想,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成为勇者。……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拔出了圣剑……我会祝福你的。”

青年看向远方,人类过去的故乡,如今的深渊。

“祝福你能讨伐深渊,祝福人类历史长存。”

“……谢谢鸥哥。”

“谢什么谢,你都没成为勇者。”

……

两人一路走到村落边缘,一栋小小的土屋立在边上,海风吹过,扶起屋檐松散的草苫。鸥哥将鱼篓递给黑崽,然后在在屋外的灶台的生火,黑崽接回鱼篓后,很自然的从屋内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处理起鱼篓里的鱼。

看两人自然默契的举止,显然这种事不只一次了。

在生好火烧水后,鸥哥来到黑崽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刀。

“剩下的我来,你去屋子后面,那里还有一桶淡水,你把身子冲一下。”

黑崽乖乖答应了,去到屋后,那里确实有一桶不算多的淡水。他小心的用着,让沾着清水抹去身上的污渍,用力的揉搓着,深怕还有什么残留。等身子洗干净后,他在把自己那又脏又破的衣服丢进水桶里,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就是用力搅过搓过后,才拾起衣物倒掉废水走到了前屋。

黑崽其实不黑,但比起身边的同龄人他的肤色确实偏褐些。鸥哥给他准备了件袍子让他披着,随后指示他将洗好的衣物挂在还点着火的灶台旁。

等他将衣服晾好,鸥哥给他盛了碗海鲜粥。颇具分量的鱼肉、蟹肉还有海参落在干净的米粥里,对于外圈人来说实在是奢侈的有些过分。

对于沿海的外圈人来说,鱼并不算什么稀罕物,但米和水很贵。比起费水且昂贵的米,多数人能经常享用的还是那些如同石头般坚硬的黑面包。

等两个人安静的吃完,鸥哥便将碗筷置于一边,拿着一晚放凉的白粥走进屋内,黑崽也赶快放下碗筷跟了进去,进去前还检查了自己的衣服和灶台的火……没干,应该也烧不着。

小屋内颇为昏暗,但再揭开一层帷帘后,里能看到个开窗的房间,无力的暮光从这个小窗垂落到地上,映出床上女人惨白的面孔。

这是个看起来很老的女人。

白色稀疏的头发,满是褐斑与皱纹的脸,瘦弱无力的肢体如同枯枝一般……在认识鸥哥之前,黑崽从没见过这么老的老人……事实上,外圈也很少有人能活那么大的年纪。

养老善终是内圈人的特权,外圈为生活疲于奔命的人们往往在老去前就死于意外与疾病……能像鸥哥这样供养老人的人,在外圈实在是少之又少。

鸥哥将白粥递给黑崽,坐在床上,温柔的扶起女人的上身。

“像以前一样,你来喂她。慢一点。”

“好的。”接过粥的黑崽,用勺子盛了浅浅的粥,慢慢的送进女人的嘴里。

女人双目紧闭,出于本能张开了点嘴,但仍不足以吃下这勺粥。青年在伸手把女人的嘴掰开一点,让她能含住勺里的粥。随后,他的手顺过女人的喉咙,轻轻按着女人的背,以让她确实的把粥给咽下。

即使女人如同木偶般毫无抵抗的被喂食着,喂食的过程也依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也许前面三口顺利喂进去了,但女人不知为何却又会呕出两口,这时候鸥哥就会细致的擦去她呕出的秽物,然后才让黑崽继续去喂。

她不仅仅会吐,有时候还会突然发出嘶哑的痛苦的叫喊,喊着黑崽完全听不懂的话。开始的时候很吓人,但时间久了,黑崽也习惯了。

吃粥的时间拖的长了,粥冷了,鸥哥便会让黑崽去屋外掺点热粥,然后反复确认粥的温度合适后,才继续让黑崽喂食。

让女人吃一碗粥,往往需要三碗粥的量。而女人吃一碗粥的时间,早够黑崽吃十碗了。

一直到吃完一碗粥的量,女人也没有醒来。而女人当然不会醒来,黑崽从见到这个女人起,就没见过她醒来的样子。

鸥哥说过,这个女人从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让黑崽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出生开始就没有“醒来”的人,到底是如何长这么大的呢……或许只有鸥哥这么细心的人才能这样细致的去照顾一个老人。但是再早些的时候,在鸥哥没出生的时候,又是谁把她照顾长大的呢?那个最开始照顾她的人去哪里了呢?

鸥哥还说过,这个女人对他很重要,黑崽能从他的举止中感受到他对这个女人的温柔。但黑崽仍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层问过鸥哥女人是不是鸥哥的亲人,却被鸥哥否认了。但若如果她连鸥哥的亲人都不是,那为什么这个大鸥哥这么多而且从来没醒过的女人,会对鸥哥很重要呢?

鸥哥并没有对他们隐藏过什么,如果自己直接问的话,黑崽觉得鸥哥是会告诉他的。但是看着平时这么开朗厉害的鸥哥,在这个女人面前又是如此的温顺耐心,黑崽觉得这些疑问又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他也确实很羡慕这个女人,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有鸥哥这么厉害的人在照顾他。所以他也不由得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老了,会有人能这样照顾自己吗?

黑崽觉得应该是不会有的,鸥哥可能会照顾他,但鸥哥比他年纪要大,所以他要尽可能健康的活着,以免老了还给鸥哥添麻烦。

他也确实很敬佩鸥哥,他觉得自己如果是鸥哥,一定没有办法一边活下去一边照顾这个昏迷的女人。但如果以后鸥哥老了的话,自己不管怎么做都要照顾好鸥哥才行。

没有父母,鸥哥已经是黑崽最亲的人了。

黑崽仔细想想,感觉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过的其实都不太好。

阿诺一家以前是内圈人,但却被赶到外圈来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很自信还很喜欢笑,但黑崽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总是哭着躲起来。哪怕到现在,他都没适应黑面包的味道,还经常把自己的黑面包分给黑崽。拿到面包的黑崽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但阿诺瘦了很多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鲁鲁的妈妈在前几年已经病死了,就剩下个经常打他的爸爸。鲁鲁那么暴躁很多时候也是跟他爸爸学的。但黑崽知道,鲁鲁的爸爸也是爱他的,从来没有让鲁鲁饿过肚子。

所以比起他们果然最惨的还是自己,爸爸妈妈在自己记住他们之前就死掉了,一直靠着捡别人的剩饭长大,本来就很少吃饱过,要不是阿诺经常接济他黑面包,或许他在几年前就应该活活饿死了。

但比起黑崽,鸥哥就又要更惨一点了,鸥哥也没有父母,还不只要养活自己。所以黑崽才特别佩服鸥哥,能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还对周围人这么好。他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鸥哥这样的人。

黑崽胡思乱想着。那些孩子的心思或许会在第二天被他忘掉,或许又会深藏心底后成为他的一部分。但眼下,他仍是个孩子。

对他来说,只是帮着喂食就能让他吃一顿大餐的鸥哥已经是极好的了。而且,鸥哥还会告诉他各种各样的事情。

比如。

鸥哥开口了。

“辛苦你了,也没有别的事,或许你想不想听第十代勇者的故事。”

黑崽露出了迫不及待的表情。

…………

时间到底是如何过去的呢?

五年过去,黑崽再一次站在了圣剑面前。

他到底还是长大了,但也只是将平淡的日常循环往复。

很多事情其实没变,但转过头,一切却又变得陌生了。

他仍是孤零零的活着,时不时帮着鸥哥给女人喂食,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但因为去年开始跟着鸥哥学习了怎么在海里抓鱼,所以他饿肚子的日子多少算少了些。

他没什么变化,但鲁鲁在昨天死了。

鲁鲁的爸爸去内圈办事的时候喝醉了酒,招惹了不能惹的人,鲁鲁想要帮他的爸爸,却被打死了。

今天早上他看见了鲁鲁爸爸,他一个人坐在海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就走进了海里。

等黑崽理解发生了什么的生活,他已经看不到鲁鲁爸爸的踪迹了。村落的大人们一起找了很久,最后是鸥哥找到了鲁鲁爸爸。

他也死了。

阿诺也死了,死在了两年前。

他的父母外出打渔,风暴突然来了,阿诺的父母没有回来。阿诺一个人去找他们,最后阿诺也没回来。

就连鸥哥也找不到他们去哪了。

过去的时光在他眼前浮现,那时候他们几个人都还会经常在这里一起玩耍。

现在只剩黑崽一人了,而他已经不是最可怜的那个了。

在村里人收拾鲁鲁父子尸体的时候,黑崽找到了鸥哥。

“鸥哥……你说过,你会支持我的吧。”“我们在忙,你到底——”忙碌的鸥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错愕的看向黑崽。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黑崽一路来到了圣剑前。

“我听内圈的人说过。人类好像只剩下190年了。”

“我不太明白,明明200减去5应该是195才对,但为什么会说只有190年呢。”

黑崽背对着鸥哥,平静的说着。

“……你,其实不必如此。”

鸥哥的话语依然温和,但这番话却让黑崽露出苦笑。

“如果鸥哥能说希望我当勇者就好了,那这样我就不会犹豫了。”

说着,他将手伸向了那死寂的枯枝。

那些坚硬的异物,如同不存在般,消融在了他手触及到的地方。

“在鸥哥的故事里,勇者总是高洁正义的。他们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绝不会持强凌弱,明明已经无所不能,却总是义无反顾的挑战深渊。”

“所以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勇者。”

“应该是内心充满了正义,还是应该要足够善良,还是说要有一颗足够虔诚的心……”

“但现在看,好像都不是。”

一切归一,黑色丑陋的枝干凝结成他手中的光点,最终被他握住了那凝实美丽的姿态。

“我既不正义,也不善良,心底也没有对成为勇者的向往。”

“但是我成为了勇者。”

“我剩下有的。好像只有命中注定的悲惨。”

这个时代的新勇者,留下来悲伤的眼泪。

————————

听鸥哥讲了很多勇者的故事,我时常会想,那些不可思议的勇者们,他们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拔出圣剑,然后冲向魔潮奔赴死亡的呢。

明明突然拥有了力量,为什么不任性一下呢?明明人类还有百来年的时光,为什么要急不可待的冲向深渊呢?

反正我不想成为勇者,就算成为勇者,我也绝不可能去讨伐深渊。我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万一真的能成为勇者,那我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呢?而且说到底,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拔出圣剑成为勇者呢?

所以,那天我在阿诺和鲁鲁面前触碰圣剑的时候,我愣住了。

我确实有想象过自己拔出圣剑后耀武扬威的光景,但当我真的认知到自己拥有拿起圣剑的资格后,我却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从来没有人说过拿起圣剑前一刻是什么感觉……说到底大家都是能拿起圣剑的时候就立刻把它拿起来了吧。但我还是鲜明的感觉到了自己在此刻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那些在鲁鲁和阿诺眼里像钢铁一样坚硬的树枝,在我眼里却感觉像是泡沫一般。虽然我还没触碰他,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它一触即溃,我能感觉到我将毫无阻碍的握住它里面的东西。

……为什么,我要成为勇者了吗?

仓促间,我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鲁鲁和阿诺马上就大笑起来。他们肯定没认真观察过我将要触摸圣剑的样子,看我摔倒以为我是用力过猛就开始嘲笑起我的失败。

我跟着他们一起笑,然后就没有再去尝试触摸圣剑。好在,似乎只要我不去碰它,它也不会强行让我成为勇者。

可以拔出圣剑对我来说似乎不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说到底,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成为勇者。

或者我根本不想成为勇者。

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更频繁的去找鸥哥,去和他了解他知道的勇者的故事,然后想要尽可能了解其中的细节。而鸥哥也真的很好,他对谁都充满耐心,即使一个故事我问他几遍,反复问反复让他去讲,他也总能耐心的一遍遍讲给我听。

然后我确定了,勇者并不幸福。

真的太奇怪了。明明是勇者,为什么身边的人过的都不怎么好呢,明明是勇者,为什么不让自己过的好一点,早早去送死呢?

勇者都是傻子吗?

但我不是啊。

我问鸥哥这些问题,鸥哥也想了很久,才告诉我。

“大概幸福的人生活安逸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他们才没人能拔出圣剑吧。而且他们应该也不会想拔出圣剑。”

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

可我呢?我明明很幸福啊,为什么我能拔出圣剑呢?

总不能是因为我爸爸妈妈死了吧?可我们村就有好多孤儿,鲁鲁妈妈也死了,为什么他们用吃奶的劲都拔不出圣剑啊?

我虽然经常吃不饱,活的也很勉强,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生病都被我扛过去了,除了饿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事,一个人活到现在还认识了那么好的鸥哥,还认识了阿诺和鲁鲁两个朋友。我明明那么幸福,为什么圣剑要选到我啊。

而且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拔出圣剑后就会跑去深渊的光景。虽然对我来说,好像确实不怎么怕死,但是想想,都挣扎了活这么久了,还直接跑去送死,那不是很浪费吗。所以还是不要死,尽量活着比较好。更何况深渊那么可怕,我干什么要自讨苦吃呢。

所以我才不要成为勇者。除非有一天我真的快饿死了,真的要疼死病死了,我在考虑把圣剑拔出来吧。

嗯。

然后阿诺一家死了。

为什么他们会死呢?

鸥哥告诉我是他们一家在风暴的天气出去打渔了。

唉,好可惜啊。虽然我不是特别难过,但我还是觉得特别可惜。

阿诺一家一直挺不容易的,也挺努力的。他们和我不一样,以前过的特别滋润,所以来到我们这贫瘠的外圈一定特别难适应。好在他们慢慢学会了打渔技巧,但好不容易会打渔了能吃饱饭了为什么会死在风暴中呢。

鸥哥告诉我渔民死在风暴中是很正常的事,我们这个村落每年都有六七个人死在海里。

……所以,阿诺的死应该和我无关吧?

他不是因为我能拔出圣剑,命运变得悲惨,然后他才死掉的吧?

你看,他死了我都不难过,说明他死了和我没关系啊。他之所以死,是因为他到了该死的时候来啊。

欸,他该死吗?

为什么我的眼泪留下来了?我不难过的啊明明。

他的死和我有关吗?我如果拔出圣剑成为勇者了,是不是就能在暴风雨那天救他了?鸥哥告诉我勇者是无所不能的。

但不是成为勇者后周围人才会变得悲惨吗?所以我没有成为勇者才是帮阿诺不是吗?这样他都死了,只能说我真帮不了他。

所以我没有成为勇者是正确的。但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呢?

鲁鲁死了,鲁鲁的爸爸也死了。

要是我是勇者,或者就能救他们了吧。

为什么我没有成为勇者呢?

不过即使鲁鲁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其实我还是幸福的吧。

我现在还会打渔了,有时候靠自己都能吃饱肚子了,我肯定会比以前更幸福的。

鲁鲁这家伙,他平时凶巴巴的,对我也不好,他爸爸也总是打他,他干嘛要帮他爸爸出头啊。

唉,他好像也不该死啊。

……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肯定不是为了阿诺,肯定也不是为了鲁鲁。所以我也没有必要为他们拔出圣剑。

那鸥哥呢?鸥哥是我的偶像,我要成为鸥哥那样的人,但我是为了鸥哥才活着的吗?那肯定也不是。

可我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吗?

什么叫为自己活?不就是每天做一样的事吗?有什么为了不为了的?

……

我为什么活着呢?

拔出圣剑的话,会不会得到答案呢。

拔出圣剑了,肯定就不一样了,不一样的话,会得出答案吗?

但是成为勇者会变得不幸啊,鸥哥都讲过那么多故事了。

……

可阿诺和鲁鲁死了啊。

虽然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变得不幸,但如果说要体现我的不幸的话,他们的死就应该算在里面吧。

……下一个会是鸥哥吗。

鸥哥会因为我的不幸而死吗?我会因为鸥哥的死而失去幸福吗……

……为什么,我要想这些让人害怕的事。

如果鸥哥也死了,那怎么办啊?

……

……

所以为什么勇者会去死呢?

如果是因为我成为了勇者,大家才会变得不幸死去的话。

那身为勇者的我死去的话,那一切就会结束吧。

所以那些勇者,都是因为这种原因一个个才那么快赴死的吗?

……太卑劣了,太卑鄙了。

但是,我无所谓。

我很幸福。

大家活着我很幸福,大家死了我也是幸福的。

我活着感觉幸福,我对死了无所谓,所以死了我也会幸福吧。

……

如果怎么样我都是幸福的话,为什么不让大家活着呢?

……或许,我该拔出圣剑了。

——————

鸥哥看着自言自语的黑崽,神情复杂。

“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这一切,与你无关。”

“谢谢鸥哥……你总是,很有耐心。”

黑崽的话语带着哀伤。

“一直以来,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只是鸥哥你给我看到了一个负责人的大人的模样,让我心生向往,让我觉得可以活成鸥哥这样的人……所以我能那样的活着,也只能活着。”

“阿诺与鲁鲁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真的不可思议啊,他们明明死了,我为什么却没有那么伤心呢。”

说着不伤心,但黑崽却流出了眼泪。

“一直以来,我都在害怕,害怕那个好像无法逃避的命运。我想让自己成为普通人,但好像我又无法发自内心的认可自己,我想让自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努力活着,但好像我当心又在否认想活着的自己……好像一切都是在告诉我,只要你活着,你就要经历那些。”

“鸥哥,你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听得懂。”鸥哥尽量让自己语言平静。

但黑崽却笑了起来。

“你不懂,鸥哥,你也会骗人了,你不懂的,你怎么可能会懂吗?连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懂得,相信我黑崽,我能懂你的。阿诺与鲁鲁的死只是意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外圈人注定的悲苦的生活导致的,你不用把它们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给你周围人带来不幸。起码我还在这里。”

“谢谢你,鸥哥,真的非常谢谢你。”

黑崽成为了勇者。

“但现在,我想讨伐深渊。”

“你会支持我的吧,鸥哥。”

勇者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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