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凌晨,开战前的某个时刻。
临州大厦,这座城市的象征,此刻在稀薄的月光下,只剩下一个沉默而巨大的剪影。大厦周围,方圆数里已被彻底清空。没有坦克与装甲车,没有士兵的警戒,只有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
此刻还留在此处的,只有三人。
一道身影,静立于大厦正门前的广场中央。 【O】——或者说,潭林。他依旧白衫黑裤,行走于此,随意的某样仿佛游客。他手中提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长条布袋,袋口松开,露出里面一柄柄制式长剑的剑柄。剑很普通,就是最寻常的长剑,钢制,甚至未必开刃,在月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微光,朴素得像一块块精心打磨过的铁条。
他走动着。 没有蓄力,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迈开步伐,以大厦为圆心,不疾不徐地行走。每走一段固定的距离,他便从袋中抽出一把长剑,手腕轻轻一抖,剑尖向下,然后随意地、仿佛只是将一根树枝插进松软的泥土般,将长剑插入脚下坚实的水泥地面。
“嗤。” “嗤。” “嗤。”
轻微的、利刃破开硬化地面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楚。剑身入地三分之一,稳稳立住,剑柄微微颤动,旋即静止。他的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佛不是在布置一个即将面对灭世灾厄的战场,而是在自家后院随意地插下几根篱笆桩。
从高空俯瞰,这一幕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一个白衣男人,绕着巨大的建筑,以精准的步幅和间距,将一柄柄普通的长剑插入大地。剑与剑之间,规整的排列,最终围成一个巨大、工整、近乎完美的圆,将临州大厦及其前方广场的核心区域,牢牢圈在其中。
“这是什么?”
前任勇者,伊万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不知何时已来到附近,靠在一根灯柱旁,目光落在那些插在地上的长剑上,又看向摆弄它们的潭林。他的表情显然有几分困惑。
男人没有理睬,直到将最后一柄剑插入预定的位置,他才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平淡说道。
“剑阵。”
“剑阵?”
伊万微微挑眉,走上前,俯身仔细观察最近的一把剑。他摸过冰凉的剑身,感受着那纯粹的、不含任何魔法或特殊能量的金属质感。
他确认这真的只是把普通的剑,他也确认这把剑只是很普通的插在这里。非要说点什么特别的,那就是所有的剑插在地上围成了一个圆,而且这个圆特别工整。
男人把剑插的很好,但哪怕圈的再圆,对魔潮恐怕也没有什么帮助。
“很普通的剑。阵势……看起来也只是简单的几何排列。这……就算剑阵了吗?”
伊万特别加重了对阵的读音。
“我在,那这就是剑阵。而且——”
潭林将目光转向某个方向,此时一个人影正从远处跑来。
一阵略显急促、带着喘息的小跑声打破了寂静。一个娇小的身影开始接近他们。
是尤欣欣。她的穿着略显怪异,犹如魔法少女一般,但与这严肃战场对比,反而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的小脸有些苍白,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未褪的慌乱。她的身旁静静悬浮着的一颗弹珠,通体晶莹,此刻正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
“呼……呼……魔法阵已经搭建好了……”
她跑到近前,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了几口气,才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被突然卷入这种级别事件的不知所措。她昨天才突然成为“魔法少女”,今天就突然被告知要准备世界了。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她很难不紧张。
连困惑“为什么是我”的时间都没有,她就被弹珠里的魔法使催促着整晚不睡的搭建魔法阵。
“魔法阵……搭建完成了。这周围一圈都在范围里了……唉,唉。累死我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要是不管用你们不能怪我啊。”
她的话语有些断续,显然体力消耗不小,但努力想让自己的汇报显得清晰可靠。那枚悬浮的弹珠似乎不满她的脆弱,光芒迅速闪烁了一下,又让她一阵慌忙。
伊万歪头,随即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魔力的浓度确实提升了……周围这是,空间魔法的波动?
伊万已经不是勇者了,他的感知能力显然不如之前,但这不妨碍他仍有能力理解自己大概在一个什么样的魔法阵内。
他露出困惑的深情。
“空间魔法?这不可能对魔王有用的。”
尤欣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潭林用行动回答了一切。
他随手从地上拔起近旁的一把剑,随意扔了出去。
长剑脱手,化作一道模糊的白线,瞬间消失在了远方——
并没有,它回来了。
几乎投出的同一刹那,破空声从潭林身后传来。那柄消失的长剑,如同穿越了某种空间隧道,突然从潭林的身后袭来,而后被他稳稳抓住。
伊万一下子明白了些什么。
“空间折跃?不,是定向的空间置换……将‘投出’和‘收回’的两个空间节点强行关联。扔向远方的剑会在从其他地方回来……”
他想起了自己知道的某个知识。
这是在他那个世界已经被淘汰的魔法,在过去被称作“避矢的魔法”。
它在魔法还没开始兴起,人类还沉迷于用冷兵器进行战争的时代被发掘,从而彻底改变了战争的方式。
从现在看,它的原理很简单,也很纯粹。所有达到一定速度的物理投射物——箭矢、石块、飞刀,甚至炮弹——在进入它的作用范围后,会被空间节点转移轨迹,从而达成保护目标不受伤害的效果。因此在这个魔法被发现之后,纯粹的物理远程手段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而这个魔法退出历史舞台,被埋没以至于成为不为人知的古代魔法的理由也很简单,它对魔法攻击几乎没有抗性。
很显然,他在异世界的同伴重新挖掘了这个魔法,并把它设置成了一个魔法阵。伊万已经理解【O】要做什么了。
“真的……没问题吗?”
但尤欣欣还没理解,她既不认识这两个男人,也不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突然得到了无法理解的力量,然后就被告知要承担拯救世界的使命了。
“没有问题的。”
出人意料,潭林安慰了她。随后他露出了冷酷的微笑,好像是想起来什么高兴的事。
“怎么了?”伊万问道。
“我想给这个剑阵起个名字。”
“名字?”
“就叫它‘诛仙剑阵’吧。”
“……”
“……”
……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远方化工厂方向的沉闷脉动,越来越清晰,如同一个濒临爆发的火山。哪怕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压抑。尤欣欣的脸色更白了,虽然魔法阵一旦建立就能简单维系,但对于新手的她,显然还是有点吃力的。
更不用说此刻她还特别紧张。
伊万让她去远一点的地方呆着,她只用在远方维持魔法阵即可,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在尤欣欣走后不久,声音来了。
不是从地面,而是从头顶极高的夜空。
尖锐、凄厉,如同金属巨鸟撕裂布帛的嘶鸣,由远及近,瞬间划破死寂。一架歼-16战斗机的模糊轮廓在极高的云层下掠过,转瞬即逝。紧接着,是两道橘红色的尾焰,如同坠落的流星,笔直地落向化工厂的方向。
几秒后,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一阵轻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震动。不是爆炸的冲击波,更像是某种深埋地底的巨物,被彻底惊醒、暴怒挣扎时引发的共鸣。
“开始了。”伊万神情严肃,转身看向临州大厦,巍峨的巨影反复蠢蠢欲动。
潭林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插在周围地上的那些长剑,剑柄似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即将到来。
等待。 令人窒息的等待。
远方,先是持续不断的、闷雷般的轰鸣隐约传来,那是人类火力全开的咆哮。火光偶尔会照亮远方的天际线,将云层染成暗红。但更令人不安的,是脚下大地传来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深处疯狂地蠕动、膨胀,即将破土而出。
然后,祂来了。
不是从化工厂方向,而是就在他们脚下,就在这被清空的临州大厦区域!
“轰隆隆隆——!”
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坚实的水泥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龟裂、拱起!无数粗壮、狰狞、布满令人作呕的瘤节的黑色触肢,如同疯长的藤蔓,从地底喷涌而出!它们粗细不一,最细的也有成年人的腰身粗,最粗的堪比高楼的主梁!它们扭曲着、挥舞着、拍打着地面和空气,发出古怪混沌的轰鸣,带着浓烈的的腐烂腥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不是一两条,不是几十上百条,而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最深处倒灌上来的、活着的黑色潮水!它们的目标明确——向外扩张,吞噬一切!触肢所过之处,水泥被侵蚀,金属被撕裂,就连空气都仿佛被污染,变得浑浊而沉重。
高耸的临州大厦顷刻间崩解。
魔潮,苏醒了。不是试探性的分身,不是初生的幼体,而是真正意义上,意图吞噬世界、将一切化为混沌养料的【增生之潮】!那恐怖的量级,那纯粹的恶意与存在感,瞬间让远方的尤欣欣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瘫软下去,全靠身旁弹珠传来的一股柔和力量支撑着。
就在第一波触肢即将冲破“剑阵”划定的那个无形圆圈,向外围更广阔的世界蔓延的刹那——
伊万动了。
他冲向触手,右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了一样“东西”。
虚幻之物,丑恶之物,弥漫着不详且危险的气息。
那东西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它仿佛像是一团凝聚的、流动的黑暗,一种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散发着冰冷与死寂,仿佛将侵蚀一切光与热,仅仅只是被握在伊万手中,就让他的手臂开始扭曲,变形。
但伊万面不改色,只是冲向魔潮,丝毫犹豫,反手将那不祥之物插入自己心脏。
没有鲜血喷溅。 没有利刃入肉的闷响。
手中的异物如同拥有生命般,融入了伊万的身体。
“呃……啊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低吼从伊万口中迸发。他的面容瞬间扭曲,他的双眼猛然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眼白部分迅速被蔓延的漆黑血管占据。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
如同吹气般急速臃肿、畸变。皮肤被撑开,黑色的血肉不断上涌,连同那些翻滚涌动的、粘稠的、如同沥青又似活体组织的漆黑物质。他在顷刻间膨胀成了一团不断蠕动、增生、没有固定形态的恐怖肉块。
血肉堆砌的山脉,平地而起。
那团不断溶解又重组的漆黑血肉,聚拢、拉伸,形成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形体。它比旁边的临州大厦还要高出半截,投下的阴影将大半广场都笼罩在内。它没有具体的样貌,没有清晰的五官或肢体,只是勉强维持着某种生物的轮廓——祂像龙,但非神话中威严神圣的五爪金龙,也不是西方传说里翼展惊人的巨龙。
而是一种更加随意、更加庞大、更加臃肿、更加不加限制的扭曲之物。如同一个孩童用最黑暗的泥巴随手捏出的、关于“龙”的噩梦。它的“身体”由不断滑落、又不断从内部涌出的黑色淤泥构成,它们似拥有生命一般,在祂的肉体上不断的挣扎、滑落。
如果魔潮象征着邪恶与混沌,那此时的伊万未尝不代表黑暗与恐惧。
前勇者伊万,此刻已化身为一条漆黑的、扭曲的、不断溶解又重生的噩梦“黑龙”。
“吼——!!!”
无法形容的咆哮从它那没有固定形状的“头部”发出。它那庞大的、不断滴落着黑色淤泥的躯体,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喷涌最剧烈的那片触手之海,狠狠压了下去。
“轰——!!!”
地动山摇!
黑龙的躯体与魔潮的触肢撞击在一起,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令人牙酸的挤压、撕裂、溶解之声。魔潮的触手缠绕上黑龙的身体,试图将其绞碎、吞噬;而黑龙体表不断滑落的黑色淤泥,亦是如同强酸般将缠上来的触手溶解、同化。
两个同样丑陋、同样庞大、同样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巨物,顷刻间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魔潮吞噬着黑龙的血肉,黑龙溶解着魔潮的触肢。它们互相撕咬,互相侵蚀,互相湮灭,又不断从本体涌出新的部分补充。战场中央瞬间变成了一个不断翻滚、沸腾的黑色地狱,恐怖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崩溃。
黑龙的力量似乎更胜一筹,它那庞大的重量和恐怖的侵蚀力,将喷涌的魔潮死死压住,几乎要将整片区域重新砸回地底。魔潮的主体被暂时遏制,无法冲天而起形成真正的“潮汐”。
但,魔潮的目的从来不是与某个个体缠斗。
祂的本质是“增生”,祂的能力是“侵蚀”,祂的行动是“覆盖”。
更多的、无穷无尽的触手,从黑龙与主体交战区域的边缘、从更远处的地面中涌出,如同黑色的洪流,无视了中央的惨烈厮杀,向着四面八方、向着“剑阵”圈定的范围之外,野蛮地生长、蔓延而去。它们的目标是整个世界,是要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拖入那永恒的黑暗与混沌。
【O】动了。
他的动作,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没有残影,没有音爆,甚至没有带起多大的风声。他只是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插在周围地上的长剑,同时嗡鸣起来!
“锵!”“锵!”“锵!”“锵!”
一柄柄长剑从地面弹射而起,化作一道道撕裂空气的银色流光,带着轰鸣,如同导弹般,精准地射向那些试图向外蔓延的触手。
剑光闪过,意图越界的触手顷刻间被尽数击碎,化作齑粉与黑雾。
但这只是开始。
第一波飞剑击碎目标后,并未力竭坠地。它们在飞越某个无形界限后,周围空间开始扭曲,剑身消失。
几乎同一瞬间,破空声从战场另一侧、从【O】可能出现的任何方位响起。那些消失的飞剑,在【O】的控制下,如同拥有生命和意志,通过魔法阵构建的“空间轨道”,从任何一个可能角度再次出现,或是继续射向新的目标,或是被【O】接住后重新掷出。
祂的身影在战场上闪烁。并非瞬移,而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界,配合着魔法阵的空间折跃效果,使得他仿佛同时出现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他时而出现在东侧,接住一柄飞回的剑,看也不看便反手掷出,将西侧一片冒头的触手钉回地面;时而出现在北边,凌空踢飞一柄插入地面的剑,那剑化作寒光没入南边涌出的触手群;时而冲入战场中央,一剑一拳或是一脚,将意图从黑龙身下“翻身”的魔潮打的粉碎。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精准到了极致。每一次投掷,每一次接剑,每一次移位,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无数的剑光在魔法阵笼罩的范围内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试图外溢的魔潮触手死死锁在了这个“圆”内。
尤欣欣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尽管脸色因魔力透支而更加苍白,但眼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她双手紧握,身旁的弹珠光芒大盛,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闪烁。她不仅要维持那个覆盖范围极广的“避矢魔法”魔法阵,还在其外围额外叠加了一层淡金色的“守护屏障”——尽管她知道,这层屏障在魔潮真正的力量面前可能不堪一击,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支援。
她咬紧牙关,纤细的身体因为巨大的魔力输出而微微颤抖,额头的汗水已经汇成小溪流下,但她死死支撑着,目光紧紧追随着战场上那两道与混沌抗争的身影。
【O】以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奔走,仿佛疾风般无处不在。无数的剑被他掷出,又在魔法罩的作用下回归并被他接下。他的技与力都达到了某种巅峰,整个区域都被无数的剑光围绕。 诛仙剑阵这个称呼,似乎并不夸张。
理论上讲,魔法阵在设立之后只需少量魔力就可以简单维持。尤其是避矢魔法,不附带魔法的攻击几乎不会对它造成什么损耗,但这并不意味着它没有极限。只是在过去直至现在的许多岁月里,没有人能不靠魔法抵达这个极限。
但【O】可以。
他是人类,但他几乎没有极限,他一人成军,他便是天堑。
——————————————
我在空中注视着这一切。
化工厂的危机已被解除,我用最开的速度赶到这里。
我看到了【O】,身形如幻如电,以人类之躯用飞剑围困了巨物缠斗的战场,无数的剑光以他为中心绽放、穿梭、回归,构成一道流动的银色壁垒,将试图外溢的魔潮触手死死锁在圈内。他的动作已经快到连我都无法完全捕捉,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和连绵不绝的剑啸。
我看到了远处,那个娇小的身影——尤欣欣。她站在相对安全的边缘,双手撑开,身旁的弹珠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在拼命维持着某个魔法,那能不断穿梭的剑应该与她有关。她的脸色白得吓人,身体摇摇欲坠,却依然死死坚持着,嘴唇被咬出了血印。
我自然也看到了战场的中心,那熟悉的混沌的魔潮,以及那连混动都能压制的黑暗。
……这,就是伊万所说的底牌吗。
我无法想象这个底牌的代价,我只能真切的感受到,大家都在拼尽全力。
但只有勇者能打倒魔王,因此哪怕看起来他们在压制魔潮,但终究只是无用功。
可我还不能出手。
因为我太弱了。
即使继承了圣剑成为勇者,即使得到了伊万的认可与训练,即使能感应“星”的呼应……但我依然很弱。
与下方那两个正在与灭世灾厄正面抗衡的存在相比,我所谓的力量、我的技巧、我的经验,都稚嫩得可笑。
所以,
我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必须命中“要害”的出手机会。
时间不站在我们身边,但他们依旧在全力战斗,就是为了给我争取这个机会。
魔潮,客观来说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弱点”。它如同真正的潮水,无边无际,每一部分似乎都是本体,又似乎都不是。但在它那无限增殖、扩散的躯体中,确实存在着“重要性”的差异,存在着魔力流转的“节点”,存在着维持其存在与扩张的、相对更重要的“部分”。
伊万和潭林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阻挡”,更是“压缩”、“逼迫”、“剖析”。他们在用各自的方式,与魔潮进行最残酷的消耗战,迫使它收缩力量,暴露核心,或者至少,将大部分“不重要”的衍生物剥离、消耗掉。
机会只有一次。
魔王在抗争,是因为祂意识到了“勇者”的弱小。祂认为可以借此机会,彻底化身魔潮,一劳永逸地侵蚀这个世界。
可一旦我贸然出手,未能击中要害,或者未能造成决定性伤害,魔王便很可能会意识到威胁仍然存在。届时,祂不会恋战,祂会毫不犹豫逃逸、分散、潜伏,而我们无法阻挡。这之后,我们更不可能再集结这样的力量,做好如此充分的准备。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机会。
圣剑在我手中流淌着微光,我默默积蓄着力量。
我必须等待。
日出,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