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镇内,徐天指挥一群士兵在克林镇四处搜查,秋熙梧带着鸾拐入内巷,气喘吁吁。
“夫君,你先走,我引开他们。”
秋熙梧吐了一口气,探头看了看街尾的情况。
“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走不走?”熙梧举起长剑,横在自己脖颈上。
鸾默默转身,他知道,熙梧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夫君!”看着鸾消失在巷子里,她才默默放下剑。
“你们,去前面看看。”大道上,徐天瞥了前面的巷子一眼。
“阁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对付一个弱女子?” 秋熙梧自巷口走出,拦到了大道上,语气铿锵有力。
发髻乱了,便直接散了头发。丝绸般的棕发垂落,落在手背上,手中紧握着半出鞘的长剑柄,剑光闪烁。
“你便是那日城楼上射箭之人?”
徐天眉眼微抬,拔剑示意众人退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明亮的金瞳,秋水流动,美丽中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这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血玫瑰。
噌的一声脆响,剑锋出鞘,长剑如雪,落剑飞花。
秋熙梧打量着眼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只见他取下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紫眸坚毅,黑色披风迎风鼓动,发出猎猎的响声。
指尖抚过古青色的剑刃,抬眼间,却让人产生了一种无法与之对抗的感觉。尽管看似平静,但下一秒就会成为一把杀人的利刃。
“我给过你机会的。” 徐天淡淡地说道,语气中蕴含着蚀骨的寒冷。“但现在,我要亲手为我兄弟报仇。”
刀光剑影间,胜负已分。
秋熙梧单膝跪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一手撑着剑。唇间淀了细细的红,她抬手抹去。软甲间处处是溅落的鲜血,就像雪地中绽放的红梅。
楼貅站在一旁,不由得为这女子的顽强坚韧所动容。徐天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折磨她,每一剑都避开了她的要害。
就在他再次抬剑时,楼貅挡了上去,“她已经不行了。”
“滚开!” 徐天将剑直接架到了他脖子上。
这时,巷子里人影窜出,将倒在地上的秋熙梧一把夹起,顺着交错复杂的暗巷逃逸。
“瞧瞧你干的好事。” 徐天一把推开楼貅,追了上去。
“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暗巷里,秋熙梧伸头想去看鸾的眼睛,但他却别过了头。
“你哭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在他怀里响起。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虚软,鸾终于不忍心地瞥了她一眼。
但只是一眼,就让他悲痛欲绝。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我们回家……回家。”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鬓发。
秋熙梧不舍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嘴里似乎是在呢喃什么。
一串泪珠无声地自她眼角滑落。
落雪纷纷,鸾站在北疆城头,黑袍在寒风中簌簌作响。逗弄着手里的红眼乌鸦,却是默然无声。
他还是违背了和范凌的约定,以女子精血为引,利用幻术逃脱了现场。
鸾静静站在雪地里,看着雪花飘摇。
他堆了一个雪人,用手指轻轻勾勒出梦中人的脸庞,记忆中的脸庞似乎逐渐模糊不清,他双手颤抖着,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好不容易完成,他开怀一笑,紧紧地抱住身前的寒冷。
“熙梧,你冷吗?”
“我们曾经约定一起看雪,这里,有蓝空,有白雪,还有从不冻海吹来的冷风。”
“今天这雪是为你下的。”
他轻轻地将黑袍披在雪人身上,一声声慢慢吟来,轻绵如空中飘落的雪絮,空濛而怅然。
看雪花飘落手心,轻轻述说那段美好的回忆。
将头靠在雪人肩上,闭上眼,耳边似乎传来她的呼吸。
眼眶被风雪冻结,睁眼间,冰雪萦绕,雪絮依旧在空中转个不停。
“夫君,熙梧别无他愿,只愿陪你一生一世,走过暮暮朝朝。”
那天,他看着飘散的雪打乱她的发梢。
“得了吧,我摊上你之后就没有过什么好事。” 说着,他把爪子收了进去。
“把手伸出来。”
“不伸,打死也不伸!”
最后还是看在晚饭的份上,鸾不情愿地朝她摊开了爪子。
只见熙梧接了一片雪花,放在他手心。
“希望它能融进你的心里。”
说完,转身就去捣鼓晚饭去了,只留下雪地中呆愣的他。
烈阳撕破薄云,金光四射,长长的影子倒映在雪地里,单薄而落寞。
阳光打在他身后,暖暖的。
雪人披着他的黑袍,默默朝向他离去的背影,像是在送行。
终于再也看不见了,阳光底下,那两行清泪静静地流了下来,却依旧保持他喜欢的微笑。
厉州城,临江水榭,雅间内,木制家具整齐摆放,布置讲究。
屋子中间置放着一个大香炉,烟气缥缈,香气四溢。
黑袍人靠着手,凭栏而立,金发在江风中随意拂动着,宽松的黑袍鼓着风,簌簌作响。
鸾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旁。
“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了吗?怎么回来了?” 声音不怒自威。
“我想哥哥替我复活一个人。” 金眸颤动,却掩饰不了平静下的激动。
“你不是向来看不起断魂门吗?”
“有意思……” 黑袍人侧过头,瞥了眼面前的鸾,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什么人?”
“你的老朋友,范凌。”
微风吹动卷帘流苏,鸾抬头望了望那轮满月,孤单落寞似全灌注到了九霄之上。
他想起了熙梧离开前最后说的那一句话。
“夫君,遇见你……是熙梧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只恨熙梧福薄……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以后,夫君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再……别……”
最后那一句不完整的话,却是深深烙在了他心底,成了他永远抹不去的疤痕。
“好,我答应你!”
突然,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微风灌入,长案上的灯火不停地闪烁着。
只见一名醉酒的富家公子抱着一名美人儿闯了进来,怀里的美人更是满脸红晕,娇喘微吟。
急急地将门关上,只见他将那美人按在门后,嘶拉一声,那薄薄的外衫,已经被无情撕破,春色撩人。
舌头沿着那脖颈向下滑动,最后停留在那饱满的胸部,不断**着。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富家公子对他人打断他的雅兴显然很是恼火,只见他转过头,目光凶狠,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倒是说说?” 黑袍人眯眼笑道,眼里透着一丝阴冷。
鸾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却是不语。
灯火昏黄,投射着门前的影子,说话间,门前的影子裂成了两半,墨点飞溅。
夜,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夜国,长长的街道上。
路边景物疯狂倒退,马车朝前狂奔。
看着倒在她怀里的云曦,雪音缄口不语,虽然不知道她来夜国的目的,但毕竟是雪忆尘的妻子。
就在这时,身后的马蹄声由远即近,一队黄衣骑士来势汹汹地将马车拦下,领队的是城北的一名校官。
“停车!接受检查!” 他猛的一拉僵绳,身下马儿发出一阵嘶鸣声。
雪音峨眉轻蹙,帘内传出她冷静的询问声。
“大人这是要干嘛?”
“夜王妃,恕下官失礼,侯爷遇刺,在下奉命搜查所有出城马车。”
他绷着脸,眼神示意左右,两名黄衣骑士下马,朝马车走去。
“既然这样,那查便是。” 雪音款款说道。
玉手撩开帘子,她伸手把云曦扶了下来,校官一愣,硬是没憋出半句话。
只见雪音身旁那人黑发直达腰畔,媚眼如丝,明眸皓齿间散发的气质完全不逊色于一旁冰清玉洁的夜王妃。
“好……好美。”
“大人,她好像是紫瞳人。” 突然一侧的骑士凑到他耳畔提醒道。
看着那眼波流转的小美人,校官吞了吞口水。
这时,两名黄衣骑士已经将马车来回搜了几遍,并没有发现藏匿什么凶犯。
“报告,没有任何情况。”
校官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突然,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冷冷地下了一道命令。
“来人,把这个紫瞳人押走,我怀疑她和隐卫有关系。”
“大人这是做什么?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和隐卫扯得上关系?” 雪音护在云曦面前,冷冷地说道。
但蛮不讲理的校官还是强行把她带走了,走到街角处,他便吩咐手下将女子送到他床榻上。
床榻上,云曦像只无助的小动物看着他,半解衣裳,惹得门口的校官衣物来不及脱,就直接把她扑倒了在床上。
“大人,伺候的可还舒服?”
一道寒光自女子袖口乍现,伴随着骨肉断裂的声响,妖艳的血色在空气中飞溅。
“你……”
校官疯狂朝身后倒退,死瞪着眼睛,盯着床帷边那面容倾城的红衣女子,只见他脖颈处一条血痕不断朝外喷涌而出血浆,他两只手紧紧握住脖子,可惜早已无力回天。
云曦微微抬起眼,苍白而绝丽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的紫眸冷冷看着倒在面前血液四溅的校官,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打开花窗,她纵身一跃,潜入窗外的明净的月色中。
“飒!”
一道剑气朝飞檐上的云急窜而去,只见她一个侧身,剑气从脸庞滑过,划断了腮间的一缕发丝。
月色下,一道紫影从天而降,紫衣白发在夜风中摇曳。
云曦的目光直视着月色下的紫衣侯,嘴角忽的扬起了一抹邪肆的弧度。
“侯爷,别来无恙啊。”
云曦抬起手,指腹横抹过唇角的一滴鲜血,将原本的樱色唇片染上了一股妖异的红色。
黑色束发在一瞬间散开,几支银簪朝紫衣侯飞射而去。
就在簪子要穿过紫衣侯胸膛时,一道流光骤然闪过,随着几声叮当的脆响,簪子被剑气打弯。
云曦定睛一看,心中却是一惊,正欲逃跑,而那绛紫色的身影却瞬间闪到她身后,剑尖正抵于她玉颈间。
云笑盈盈地回头看了眼,葱葱玉指将剑摁下。
“侯爷就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妩媚的声线伴着勾人心魄的眼神,让红衫的云曦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紫衣侯没有回应,但眼底的冷意却越来越浓,片刻之后,他却突然笑出声来。
“火狐狸,少在本侯面前惺惺作态,本侯只是不想坏了大事而已。”
云曦见状,眼眸含笑眯起,扫过紫衣侯那张面如刀削的俊脸。
“侯爷说的是,那奴家可以走了吗?”
夜色朦胧,紫衣侯背着手,冷哼了一声。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如果紫瞳人愿意和夜国平分雪国,本侯倒是可以考虑和隐卫合作。”
借着月光,云曦踩着屋檐上的凸起,脚步轻的如同风声一般,火光转瞬间,赤衣如练。
可能是先前的刺杀行动失败,导致她的伤势加重了,云曦停留在一个医馆前,敲响了门环。
“有人?” 医馆内,一个穿着橘黄色衣裙子的少女放下手中的药草,缓缓朝大门走去。
少女名为小棠,是本地有名医师的女儿。
小棠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个缝,因为她听说最近匪贼猖獗。
正当她忧心忡忡的时候,门前背对着她的红衣男子突然转过了身。
月光之下,那一张绝世俊美的容颜此刻落入小棠的眼底,略显冷清的面容上,那双深邃的紫眸好像能将人溺毙一样。
小棠自诩见过不少风流倜傥的郎君,可是过尽千帆,却无人能与眼前人相较分毫。
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一时间,小棠愣住了,握着门把的手将大门缓缓推开。
云曦看着面前微微有些呆愣的少女,深邃的眼底倒映着少女可爱乖巧的容颜。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疼痛,悄无声息地在周身蔓延开来,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越来越模糊,似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像掉入了深海。
她直挺挺地跪倒在医馆门前,倒在了地上。
“公子,你总算是醒了。” 略显俏皮的声音在云曦的耳畔响起。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转过视线,寻找声音的来源。
赫然间,看见了床头边,近在咫尺的橘黄色衣裙的少女。
“你是……你叫我公子?” 云曦挣扎着准备起身,少女却赶忙上去将她扶好。
“公子,你伤势尚未痊愈,千万当心啊。” 少女眉眼间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还没请教公子的大名呢……”
“叫我云曦便是了。” 云微微靠在床头,深吸了一口气。
“云公子,既然起来了,就趁热赶紧把这汤药喝了吧。” 小棠从一旁简易的木桌旁端起一个瓷碗。
云曦小心地接过小棠递来的汤药,看着汤药中自己的倒影,不由微微一愣。
倒影中,长发赤衣,精致如女子的面庞,深邃的紫眸,夺人心魂。
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突然变回来了?云曦眉头微蹙,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除了源夕,上一个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早已经入土多年。
“怎么了?是不是药太烫?” 小棠满脸的关怀,却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男子的情绪变化,只是一心关注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云曦转头看向床头边眼神清澈无比的小棠,又看了手里微烫的汤药。
只见他微微一笑,蒙头喝下了手中的汤药,随着一阵苦涩入喉,她断了刚刚的念头。
看着云公子喝下汤药,小棠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云才久久没喝下汤药。
“云公子,您的服饰?”
云曦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赤练如血的丝衣,她知道少女是想知道他为什么穿着女子的衣饰。
易容世家,长女为尊,可奈何云曦生为男子,所以家族自小教她各种女子礼仪,并用易容术把他的身体改成了女子,希望她能振兴家族,但没想到重伤之后,身体上的禁制居然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