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奕来到军营的东南角,这里是布防最薄弱的地方,除了几个老兵把守一些日常的生活物质外,巡逻队伍大约每十五分钟到这里巡视一趟。
轻松解决几名守卫的士兵,又把他们安置回原处,他纵身一跃,跳进哨所内。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他来到中军大帐外,戳破一个小孔,只见灯光下,一个人影侧躺在榻上。
闪进营帐,黑夜中除了黯淡的灯火外,只有他手中的匕首闪着冷光。
“得罪了。” 他紫眸一冷,匕首掀开帷幕,朝榻上的人刺去。
可是,那人却突然转身,匕首顿在了空中,楼奕皱了皱眉头。
他永远都不会忘掉那双眼睛,一双清澈幽紫却惊惧万分的眼睛,以及里面刻骨的仇恨。
躺在床榻上的人居然是他放跑的那个少女,隐卫作为一个暗杀组织,杀手等级分为“天、地、玄、黄。” 而楼奕作为地字级第一杀手,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没说话,双眉紧锁,打量着身前这个套着男子衣装的娇小少女。
看来他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了,现在皇室可能在查封他的府邸,如果当初他的心再狠一点,那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呢?
没有多想,他一个瞬身,左手扣住少女的右腕,右手自她胸前锁骨穿过,死死扣住她的脖颈。
“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这时,门“吱”一声开了,耳边一道细微的风略过,一道身影闪到他背后,给了他一掌。
楼奕猝不及防,连忙松开少女,捂住心口,吐了一大口鲜血。
“二哥,没想到真的是你。” 楼貅看着半倒在地上双眼布满血丝的楼奕,心中多有不忍,“放下武器,投降吧,天殿下仁德,不会动你府上任何一个人。”
“投降?四弟,那你也太不了解二哥了。” 楼奕强忍住痛楚,憋出一个带血的笑容。
“阿貅,别跟他废话,他坏事做绝,田家纪家九九八十一口人皆丧命在他手下。” 一旁的少女低声呵斥道,声音却很是稚嫩。
“事已至此,二哥,得罪了!” 楼貅心下一狠,拔出军剑朝他那美玉无暇的脸颊上劈去。
剑风已到,他也再顾不上伤势,只得抬手将匕首一挡,细密的剑刃擦出密集的火花。
很快,楼奕就察觉到这一刀的力度不对,貅是在有意让他脱身。
心中咯噔一下,楼奕奋然转身,双脚同时发力,撞破营帐,朝外面闪去。
正在这时,大营中火光四起,周围响起一阵鼓声,燃烧的火把把军营照的透亮。
“公子人似玉,步下影中仙,纵得一身才华,又为何屠戮忠良,甘为世人唾弃的影中人?”
楼奕直起身,自若地站在黑甲士兵中央,取下面上的遮挡物,翩翩公子的气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
没有士兵能够想到,那个诗才蓬勃的楼家二公子居然是他们一直所搜查的冷血杀手。
徐天手按剑柄,英气迸发,凌厉的眼眸打量着面前才貌双绝的黑衣男子。
微风鼓动着楼奕腮边垂下的两缕长发,他看着外三层弓弩满装的黑甲士兵,却是不屑地一笑,双指在唇边打了一个哨声,这是隐卫中表示集合的指令。
“不好,他们有接应,殿下,我们应该速战速决!” 站在徐天一旁的楼峥紧声道。
只见一圈又一圈的黑甲士兵持长剑朝楼奕冲去,只见他反手抽出另一把匕首,躲过密密麻麻的长剑,所到之处,士兵纷纷化作刀下亡魂,血光四溅,火把在血光中刺啦刺啦地爆燃着。
外围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没有人再敢上前。而此时,楼奕的气力几乎已经耗完,却久久不见支援,拿住匕首的手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
“真是可惜了。” 徐天转过身,示意弓弩上前。
楼奕看着包围着自己那寒光四射的箭镞,第一次感觉,生命走到了尽头,他无奈地一笑,将匕首朝地上掷去,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会有今天,只不过,来的太快了点。” 语气中似有对隐卫无情的感慨,还有自己作为棋子的无奈,但却丝毫没有对楼彻的埋怨。
一切只因为他放过了那个少女,他的身份暴露,而只有拿命来偿,才能保证大哥的绝对安全。
不知道大哥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是否会记得奕是他的兄弟?
“弓弩手,预备,放!”
随着一声令下,耳边只有“嗖—嗖—嗖—”的箭羽破空声。
就在此时,楼奕耳廓一动,只听见一阵火焰爆燃声,还有军士的惨叫声,一道金属长鞭蜿蜒而来,打掉了射向他的所有箭羽。
睁开眼,只见那人自火海中一骑奔出,娟秀的脸庞写满着严肃。
来者正是蝶舞,但就连她也搞不清,为什么组织准备抛弃的棋子,现在又要捡回来。
长鞭在楼奕腰间一束,迅速把他拉上了马背,一只手拽住缰绳,马儿前蹄扬得老高,掉转方向纵身一跃,跳出了包围圈。
徐天看着起火的营帐,目视着离去的两人,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弓,紫眸一细,箭镞射穿几片树叶,朝那林子射去。
“殿下?要不要追?”
“其他人先救火,楼貅,带一队轻骑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徐天丢下长弓,一言不发地走进中军大帐。
密林中,马匹终于慢了下来。
“楼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感受到两人紧紧相贴的身躯,蝶舞瞪了缠在她怀里的楼奕一眼。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当时太过匆忙,落点没有找好,突然间的加速,为了保持平衡,楼奕只有面对面地紧紧抱住她。
蝶舞脸色苍白,推开眼前的楼奕后,却因为失去平衡,从马匹上摔了下来。
她的背后,深深地扎进了一根箭镞,不断有暗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漫了出来。
楼奕急忙从马背上跃下,正准备将她扶起,却不料蝶舞趁势捏住他的下巴,将一颗红色药丸塞进了他的喉咙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
“自然是毒药,这是组织上交代的。”
“不过,能和蝶舞姑娘死在一块,奕这辈子也算值了。” 楼奕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而是强行把她摁在怀里,替她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而蝶舞,归根到底也还是一个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心中不免有些热热的。
林中的马蹄声越来越密集,显然追兵已至,楼奕把她横搭在马背上,又把脸凑到她面前。
终于,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她一抿嘴,笑了笑。
蝶舞怔了一下,黑夜中她看见了他脸颊上凹陷的梨涡,感觉血液突然逆流,心脏怦怦乱跳。
没等她说些什么,马儿朝远处奔去,蝶舞远望着长立在林中的楼奕,苦笑化作风中不可见的眼泪。
当楼貅来到他面前时,月光刚从云层中探出头,他就那么安详地睡着了。
“统领,他已经没气了。”
楼貅只觉得头顶一阵巨痛,一瞬间天旋地转,但他不能在军士面前表现得太过悲伤。
“就地掩埋了吧。”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吸了吸鼻子,不敢再看楼奕的脸。
树林中,阴风阵阵,两个军士在一旁的空地上挖坑,其中一个人说道,“呸!劳资真是晦气!怎么遇上这码事。”
另一个人扫了脸色苍白的尸体一眼,有些同情道,“说实话,他也怪可怜的,死了连自家祖坟都进不了。”
“你还别说,隐卫的杀手,连阎王爷都不收,我看他八成会化作怨鬼。”
“呸!你可别说,我这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抬头,却见漫天都是乌鸦,哇哇地叫着,渗人得慌。
“把人丢进去,我们快点走。”
两人潦草地掩了掩土,没等土壤盖住他的全身,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还差点被地下的沙石绊倒。
就在两人跑开的时候,一个驮着背的影子拄着一把模样奇怪的木杖,缓缓自林中挪出,来到那浅浅的坑前,干枯的嘴唇裂开一个巨大的弧度。
“在云梦泽,我们就是法,欢迎来到新世界,我是掘墓人,你的引路者。”
在这番话的作用下,埋在坑里的楼奕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许久,楼奕脸色终于好了一点点。
“掘墓人,消失在几年前的隐卫天字级杀手……” 他嘴边喃喃道。
“我们来找你的目的,也许你并不知道,但有个人,你一定认识,赤睚。” 老者背过身,缓缓道,“他是唯一一个成功脱离隐卫的人。”
“对于叛徒,隐卫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老者冷冷道,接着话风一转,“不过,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能够在天字级暗杀中毫发无伤。”
“这与我何干?”
“你曾经是他的学生,他选中了你,也只有你,才能阻止他做的一些事情。”
楼奕脑海中不由回忆起赤睚长金发下温暖人心的笑容,显然对老者的话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