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於某個機器之內的我默然的合上眼皮,身體感到好像被什麼在入侵一樣,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運行。接著,意識就漸漸脫離了現實,變得很遠──
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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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黃昏時份的寂寥校園。
記憶告訴我,那已經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
當棒球社的社員都離開了泛黃的草皮,踏上回家之路時,一個少女仍然矗立在校園的角落,沐浴在斜陽之下。
「他是三班那個叫七海的吧?」一把女生的聲音這樣說,
「是『他』,不是『她』嗎?」另外一個女生笑了笑起回答。
「噗」
「討厭!那傢伙頸髮短短的,害我都搞不清是『他』還是『她』了。」
「那種人怎樣都行啦~」
「啊哈哈~也對呢~」
一群剛剛完成社團活動的女棒成員在吱吱喳喳的討論著,她們將目光放向一個束著短髮的、披著有點髒的棒球服的身影之上。一頭的短髮剪得十分清爽,短得連頸部都沒能完全遮蔽,如果稍一不在意,大概會將那身影當成了普通的國中小男生──七海咲她抓緊手上的軟式棒球,又做了一次投球訓練。可能礙於這樣的裝扮,她在女棒社不受歡迎的程度,簡直跟走在狂熱的洋基應援團中的一個紅襪小球迷一般。她沒辦法地只能夠默默的忍受,七海家是世世代代的棒球好手,然而到了她這一代的後裔,就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七海家沒有因為性別不同而對她省減那嚴苛的鍛鍊──該說是從頭徹尾的將她當成一個男生一樣鍛鍊,從外型、從體格……
飛快的投球撕破了鐵線網的束縛,在球場以外的沙地上無力滾動。球兒輕輕的碰上其中一個準備離開的社員腳上,那位社員看了她一眼,也看了地上的軟式棒球一眼。
「嘖……看什麼看?半男不女的傢伙?」那位社員不屑地塞下了一句,雖然說國中不乏霸凌時代,只是劈頭就來這樣的對白,簡直跟挑釁沒有任何分別。咲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緩緩的走近那位社員,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軟式棒球。
啪躂。
「啊咧?真是不好意思,腳太累了一下子就抽筋了~咦?踹到你了嗎?不過沒關係啦~半男不女的傢伙應該比較實結才對,不是嗎?哇哈哈哈哈~」那位社員擺出一副好像看見什麼低等生物的眼神盯著咲說,還向彎身撿球的咲的額頭踹了一腳,順便還把球踢得老遠。
「……」咲咬緊眼關,依然沒有半句回應,她眼睛放向滾向遠方的軟式棒球,球兒又一次咚咚的撞在別人的腳上──正確點來說,是那雙腳將滾動的來球停住了。
那是一個頭髮蓬鬆的少年,看起來跟咲的年紀相近。
「妳在幹什麼啊!?混蛋!」那男生嘶盡聲音的咆哮,原本一臉自傲的女棒社員被這樣突然的吶喊嚇了一跳,手上的球棒也咚嗚一聲的掉落在地上。
「呿……太狡猾了!明明長得像男生一樣,卻有男生作保鑣……嗚!妳走著瞧!」很毒舌的女棒社員丟下了這一句,就夾著球棒的跑出了校門。
「唔哼……現在的女孩真不可愛!」少年模仿著老爺爺的語氣說著,七海咲用有點迷離的目光看向那個少年,
「……『謝謝』什麼的,人家可不會說喔……」她羞紅著臉的低頭說著,
「唔哼~害羞了嗎?妳就當作像是那傢伙這樣說,把我當成妳的『保鑣』好了。」少年挺起胸膛的說著,
「人家才──沒事了。話說……其實什麼是『保鑣』……?」咲看著他不解地歪了歪頭,亮麗的桃紅色好似在雙眸綻放一樣。
「呃……咦?『保鑣』嗎……嗯……就是那個……坐在公寓門口的叔叔嗎?」
「那個是『保安』吧……」
「是喔?哎!總之什麼都行啦~看著那樣的傢伙去欺負別人,我怎麼也看不過眼!」少年好像放棄了對於稱號的興趣說著,他伸手向咲把她拉了起來。
「人家又沒叫你來幫忙,哼……多管閒事的怪人。」咲扭開羞紅臉龐說,「再說……人家又不是討人喜歡的可愛女生……」她背向著少年的低聲嘀咕。
「……是嗎?我倒覺得妳蠻可愛嘛~要是留一把長髮的話。」少年打雙手放在後勺子隨性地說,
「人家是短髮還真是抱歉嘛!」
「咦咦咦?」少年驚訝乎發出了一聲呼叫,他可能認為自己剛才的發言是歸類於安慰一類吧?「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唔──總而言之!男生保護女生是必要的事情、是義務……大概像是王子保護公主一樣的理論……?」他以一套不明所以的理論矇混過去,
「公主……嗎……」咲仍然背對著少年,低聲的在咕嚕著。「那麼……我說……如果喔!如果要你當人家的王子,你不會反抗是喔?」她以眼角的餘波確認少年的動作,只見少年依然雙手擱在後勺子作手枕,
「當妳成為公主一樣的時候,我也會像王子一樣永遠保護妳!」
少年綻放出最燦爛的笑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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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什麼?剛剛的畫面是什麼?那個少年是誰?啊……搞不清楚。為什麼呢?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這裡……?這裡是哪裡?我在做些什麼了?對了,我好像接受了「組織」向我植入「人造能力」,然後前往「下幻界」呢……可是,我是為了什麼而去呢?腦海中卻彷彿沒有這塊碎片一樣,這令我感到相當困擾。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坐在塔尖之上。她單單披著一張簿砂的連身裙,在那尖塔的兩邊,是兩個舀子一樣的東西。我發覺自己身處其中一邊的舀子之上,我對於狀況可說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顱,我看向那個美麗的女子,她向著我莞然一笑──
黑暗,那個笑臉之後是無盡的黑暗。艾帕施卡。伊瑪奈莉,這個名字在我的腦海響徹,那個下凡的大天使,那個在人間以愛佳自居的嬌小女生。很嫉妒、很討厭…為什麼呢?我壓根搞不懂,是吃醋嗎?到底是吃誰的醋呢?為什麼我會如此不忿呢?
我在這片黑暗之中憑著直覺的前進,鼻子好像回歸原始一樣,感受著「獵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