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和灵长目动物有三个相同的基本驱动力:食物、性和庇护所。除此之外,人类还拥有第四个驱动力,那就是好奇心。
“呐呐,我听说最近公园那里新开了一家非常棒的甜品店哦!”
仿佛由虫子组成的类人异形,用模糊的声音说着什么。
“诶,真的么~要不要等下下班以后一起去看看?”
“我,最近在减肥呢……稍微有点点……”
“朵濑你这种身材还需要减肥么~”
像这样类似的怪物共有三个,它们正靠在同样爬满虫子的栏杆上聊天,同时把飞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小小的昆虫般的东西吸进嘴里,又伴随着话语将它们吐了出来。说话声,歌声,尖啸声与各种奇妙的声音,在天桥上交织在一起。
“——你没事吧,爱丽丝。”
在这片仅剩聒噪的巨浪中,这句清晰的话语显得十分异类。爱丽丝转过身看向声源,是一个大块焦糖布丁般的人形。
“怎么了?突然这么问~什么事都没有哦~”
爱丽丝继续低头盯着脚下由蠕动的小虫组成的天桥;虫子们都向着她移动的方向涌去,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在被这些脚底的虫子带着前进的错觉。
她早已适应了这样的世界。每天早晨醒来,世界依旧和昨日一样,以这样丑陋歪斜的形式存在着。
这恐怕并非失认症的一种,亦非属于认知功能障碍。只是她能看到的东西比别人要多了一些而已。硬要归类的话,爱丽丝把这称作认知过度——也就是对这个世界过分了解的惩罚。
换句话说,这和平常的精神病不同,没有治疗的方法;因此,爱丽丝除了与这份异常妥协,习惯于这份令人作呕的景象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当然,她做到了。并非移开视线,并非逃入死亡,而是像现在这样,面具下露出嘲弄的笑容直视这些精致的造物。
“——你今天久违的没有赖床呢。我还以为又会是兔子他们把你裹在床单里,扔到宿舍大门前这样的展开。”
“偶尔心情好而已啦~而且,今天我们不是还和裴妍酱有约么!”
“……这样么。呵。那就当作这样吧。”
柴郡少见地发出了低笑。看来今天两人的状态似乎都有点奇怪。
她早已熟悉这份黑暗。但这并不代表,她未曾产生过一丝奢望。
爱丽丝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近乎小跑似的通过了天桥。
在那前方,有着她所失去的世界的全部。
*
“——嘿!”
“噗咳!”
背后突如其来的重击,打乱了维拉托的呼吸,惹得他一阵咳嗽。
“你傻站在门口,还从门缝偷瞄俱乐部里面干什么呢?”
“爱丽丝……不,这个……”
面对有些自来熟的爱丽丝,维拉托还是有些畏缩;只能说昨晚的各种事件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而其中爱丽丝的行为就是主要原因之一。但是想到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爱丽丝,维拉托只能鼓起勇气回答道。
“……俱乐部里好像有个怪人。”
嗯,等等。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不对。
“有个没见过的怪人。”
“很有见识的改口了呢~看来你很快就会习惯这个氛围的!”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氛围啊……全员怪人?
“然后呢,让我看看到底是——虽然我早就知道是谁啦!”
“哎?!等,不要突然打开——”
哐当——!
可怜的门板又一次被粗暴的推开,砸在墙壁上,震掉了一小块墙灰。顺便一提,门板是一月三小修,三月一大修。
“早上好,小妍!今天来的真早呢~”
爱丽丝高昂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俱乐部内仍和昨晚一样仅有两三桌的客人,显得颇为冷清;在听到爱丽丝的声音后,他们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恐怕这幅景象也是这个俱乐部日常的一部分了吧。
“唔唔?呜呜呜!唔姆唔姆!”
“啊啊,没关系!你先吞下去再说吧!”
嘴里塞满食物发出不明声音回应爱丽丝的,是一个坐在吧台前的怪人。
既然能被称作怪人,自然有奇怪的地方。旁若无人般的穿着非常正经的深绿与淡蓝搭配的和服不说,腰间还别着四把枣红色刀鞘的长刀;再配上那青绿色的长发以及仿佛耳朵般微微翘起的呆毛,活脱脱像是从哪个cosplay会场逃出来的少女。
维拉托虽然自认为能稍微理解这个俱乐部在各种方面都有不对劲的地方——但如此冲击性的场景还是有些让他接受不能。
“小心别噎着了,裴妍小姐。”法尔将一杯牛奶推给那名少女,同时看向维拉托,“早上好,维拉托先生,柴郡先生。请问要来点什么吗?”
“老样子。”柴郡从堵在门口的维拉托身后探了个头,“借过一下,谢谢。”
“啊、好。”
“唔咕噜噜……”
“小妍你太心急了啦……”
然后就这么顺势和柴郡一起坐到了吧台前。法尔边说着“那么请稍等”,边推开了酒架旁的小门。
……嗯。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何等日常的对话。何等日常的打闹。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自己只是这间俱乐部寻常的客人之一般——法尔的态度中透露着这样的氛围。
……虽然其他客人的穿着好像都有些不太寻常。
维拉托低头死死盯着吧台桌面,企图不让俱乐部里的人看到自己的脸。开什么玩笑,我和戴着防毒面具到处乱窜的两个家伙和穿着和服装作剑士的中二少女没半点关系!我才不奇怪!
“怎么了么,维拉托先生。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呢。”
出乎意料的,柴郡主动向维拉托搭话了。
“不,怎么说呢……算是我自顾自的过分期待了吧……?”
维拉托又想起来自己昨晚的丢人行为;晚上过度兴奋的结果,就是他现在的睡眠实在有些不足。明明自己的目的并非如此……维拉托不禁有些自责。但是,出于本能的好奇心是任谁都无法抑制的。这点维拉托也不例外。所以,心底才会产生一种因想象与现实的落差而诞生的小小失望吧。
盯——。
……有种被人狠狠瞪着的感觉呢。
这么想着的维拉托转头一看,正好与裴妍略显凶狠的眼神对上了。
“——你就是那个对刀法感兴趣的新人么?”
“——啊?”
维拉托发出了傻瓜般的声音。
“说是有新人需要刀法方面的教导,而且柴郡老师也答应了会给我相应的报酬我才来的。爱丽丝?”
“好了好了,让我们直接切入主题吧!”爱丽丝将看向她的裴妍转了过来,“这位穿着长相惹人怜爱,却会露出比地狱的恶鬼还要危险的表情的少女,就是这两天教你在阈界内战斗技巧的裴妍小姐!来来,维拉托,和前辈打个招呼吧!”
“诶?等等,我又露出那种表情了?讨厌……”这么说着的裴妍似乎有些慌乱的掐着自己的脸;但她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凶狠了。好可怕。
“……抱歉,其实这件事不止一个人和我提起过,但我无论如何都改不过来,希望你能谅解这一点…”
“啊啊,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能接受。”
没错,只是怪异的特征又多了一条而已,无伤大雅。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毕竟下午我还得回去给家里的道场帮忙……”
道场……?维拉托听到了平时绝对不会在现实里听到,只会在动漫或者漫画的字眼;这也让他下意识的再次看向裴妍腰间别着的枣红色刀鞘,稍微咽了口口水。难不成,那是真家伙……?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先开始吧。我先解决自己的早餐。”
嘴上这么说着的柴郡不知为何并没有起身,反而看向法尔刚刚进入的小门。喂,不会吧……
“柴郡是这么说的呢。那维拉托呢?你吃过早餐了么?”
“嗯,已经吃过了……不过,这里竟然还提供早餐服务么——”
话音刚落,法尔就从敞开的小门后端着一个上面放着两个瓷碟和一杯咖啡的塑料盘子走了出来。
“您的早餐,柴郡先生。请慢用。”
“谢谢。”
柴郡拿起盘中夹层丰富的三明治。
“诺,你的甜点。”
“麻烦把它先留到中午,谢咯~”
“啧。那我倒了。”
这么说着把那碟马卡龙端回去的法尔。
……维拉托已经不知道这里到底是酒吧,还是咖啡馆,亦或是甜品店,或者是什么都无所谓的地方了。
*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与其说是因为身为收集情报的佩恩——倒不如说是因为纯粹的好奇心而更为妥当。
——虽然也被某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直接指出“你只是除了这件事外无事可做而已吧”。因为正确得让人哑口无言,所以我用吃完点心的盘子狠狠敲了她的头。
但是比起“只能这么做”,我更喜欢“想要这么做”。或者说,“只有我能做到”。正因如此,我才会遵循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在今天也嗅着未知与恐惧,将自己的经历付诸笔下。
——综上所述,各位坐在电脑前因为无聊而点开这个网站的你,初次见面,或者好久不见!
这里是一个记载着可能与你的世界稍微偏离的故事的网站。换句话说,本篇报道皆为真实故事,与现实之个人、团体、事件有直接关系,如有雷同纯属正常——就是这样的“全责声明”。当然,肯定不会太过离奇,至少比不过那些虚拟小说啦。我只是将发生在沃克斯班德内的事件描述得既有趣又奇特罢了,光是写成这样,如果多少就能满足读者的需要,那就皆大欢喜啦。
那么,开场白也讲完了,接下来就是今天的主题——
【奇怪人士】。
嘛……也就是怪人的意思啦。
想必已经有些老读者因为“怎么又是这个”而发出嘘声了吧。哎呀,这实在也不在我的预料之内。谁能想到,我身边的怪人这么多呢?还是说,其实每个人都稍微有些奇怪,只是自己没意识到呢。啊跑题了跑题了,这次可不是来讨论哲学话题的。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怪人。对,就是言行,举止稍微和社会有着莫名脱节,亦或者相冲突的人。若是只取其意,毫无疑问就是仅这一个词便能勾起他人莫大兴趣的魔法。
虽然陈腐,却是强而有力的词汇。
不……或许正因为普通得过于平常,才能轻易的打动人心吧——正如“爱”和“正义”这些词语一样。
那么——今天话题的中心人物又是谁呢?
把“你觉得谁最像怪人”这个问题抛给俱乐部的其他成员,果不其然的得到了五花八门的答案。
“这个……因为可能会引起民事纠纷,所以这个问题我还是不好正面回答啊(笑)。不过,至少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啦。”
“不就那个暴力女和她的那个和事佬老哥么。”
“应该是高村吧。每次俱乐部里的白翼一多起来,就会用一种守财奴看着自己得不到的财宝一样恐怖的眼神看着我们。有一次喝醉酒还和虚打起来了呢。”
“你不觉得天天戴着个奇怪的黑色贝雷帽到处溜达的家伙更可疑么?”“你很烦欸!”
“嗯——如果不仅限于俱乐部和安提莫德中心的话,大概就是那个叫卡尔特的家伙吧。蓝梦雨,如果你在阈界看到一个浑身冒火,或者周围的建筑无故融化的家伙的话,听我的,立刻离开阈界,然后有多远跑多远。”
“当你心里想着‘用这个问题问怪人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呢’时,我就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了,你这无处可去的寄生虫。”
……嘛,得到了各种各样的答案,我的心灵和身体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摧残。但是很显然,没有一个人说“没有”或者说“难以比较”。这十分有趣。俱乐部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隐藏了一些秘密,并以某种自己察觉不到或者察觉到但从不制止的行为表现出来。其结果就是,俱乐部中几乎每个在我之前故事里提到的性格鲜明的成员,都被他们认作了怪人。
那么,在这些人里,到底谁才是最奇怪的家伙呢?为了解开这个疑问,我去掉了几个很少被提到的人选,把整理出来的名单,交到了俱乐部里的另一个情报贩子——法尔·吉斯的手上,让他通过自己的情报进行最终的判断。
“所以为什么这上面会有我的名字……”
“而且,这种问题根本没有什么必要吧。大家都是奇怪而普通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但当这份独特存在于每个人身上,被这份普遍性‘平均化’以后,这份独特也只是所有人的人性里,一个很普通的部分而已。”
“唉……我不是在说大道理来逃避,只是说回答你这个问题太过难办了;他们都只是一群鲜活有个性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物而已。但是,我也没有能拒绝回答女士问题的理由……咦,你是说只从个人情报,而不是平日里的相处来看他们么?”
“……”
“唔……”
“现在我说的话,你可别写上去。这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全着想。”
“毕竟每个人都是怀抱着相应的信念与愿望待在这个俱乐部的;我在招收一些来路不明的成员时,唯一的标准就是他们的愿望是否真实。找人也好,复仇也好,哪怕是更加物质性的愿望,只要动用安提莫德公司的财产力量,也能满足大部分的需要。…只是,…额,总会有的吧?那种不得不招收一些真正来路不明的家伙的情况。”
“你应该也知道,柴郡和爱丽丝的档案都是我造假做出来的。那种从垃圾篓里挑拣出来的三流故事,顶多也就骗骗对他们毫不知情的新人罢了。但是,关于他们真实身份的情报,在我担任情报商的这几年根本没有收集到过一点。”
“对。如果是柴郡的话,你去问高村先生应该会更好。柴郡是从第一次侵噬时就出现的神秘人物,如果是差不多同期加入俱乐部的高村先生的话,应该会知道更多信息才对。这两人中我了解更多的,是在五年前第二次侵噬时由柴郡推荐进来的,自称是柴郡‘妹妹’的爱丽丝。”
“……嗯?这可不对,蓝梦雨小姐。所谓的‘怪人’应该指的是在言行举止上的怪异,而不是具有什么奇怪能力。抛开那个实在难以解释的读心能力,爱丽丝只是一个稍微有些腹黑,而且非常强势的普通女孩罢了。…虽然我已经不知道几次为了她那奇怪的能力而胃疼了…”
“但是,比起爱丽丝,我更对柴郡的身份感到不安。他几乎是和第一次侵噬一起出现的,而且在爱丽丝出现以前,他并没有戴着那个防毒面具,名字也不是柴郡,而是马奎培基(Macrophage)——也就是巨噬细胞的意思。他很有可能知道些关于阈界侵噬发生源头的事情,以及阈界为何会开始侵噬现实的原因。只可惜,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他也不肯告诉我。”
“不过,我还是挺羡慕他们的…正因为没有真实的身份,所以可以尽情的捣乱;而我们需要的正是这种能真正融入阴影中的人物,来帮我们处理一些现实中一些棘手的事情。”
“当然,这些话你就烂在肚子里就好。”
——就这样把整段对话都照搬了过来的我。虽然我在听到这段保密对话的第一句时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但果然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坏心眼了。不妙不妙,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靠近爱丽丝比较好……虽然我觉得她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啦。
那么,今天的中心人物就决定是柴郡和爱丽丝了——虽然想这么说,但无奈篇幅有限呀。所以,今天就暂且以爱丽丝为中心人物吧,关于柴郡的独家报道就放在下期继续咯。
那么,是时候进入万众瞩目的实物勘探环节了!永远处在第一线的阈界记者蓝梦雨,即将给您带来第一手关于爱丽丝的资讯!
唔?好像有些观众在问,明明不是刚刚才说要远离爱丽丝么?这就和爱丽丝的能力有关了。她曾经毫不在意的表示过,自己在阈界内是没有读心能力的——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她的伪装,但正因为存在风险,才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综上所述,在和法尔进行谈话的第二天早上,我就乘着柴郡还在享受早餐的空档,打算和爱丽丝进行一次一对一的专访啦。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来着…唔啊啊啊啊啊!”
疼疼疼疼疼……脑袋!脑袋就要被捏碎了!
“原来如此……又是你那个流水账文章么。”爱丽丝听完我的解释后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将我扔回了地上,“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么?写那种无聊的东西可不会有多少人看的。”
“呜呜……无法反驳……”
因为有安提莫德在网上压制相关信息的原因,真正进入我建立的网站看上几眼的人用指头都数的出来……而且在不明真相的人的眼里,这只是一个整天发些自己无谓幻想的,连小说家都算不上的怪人而已吧。
“但、但是,就算这样,我也是有自己的固定粉丝的!”
“那些只是俱乐部里的人而已吧。”
“噗咳——!”
我知道的……这些我都知道的……所以说不要说出来补刀啊,爱丽丝小姐……!
“然后呢,你有什么问题要问么?快点,我赶时间。”
爱丽丝又小声的叹了口气,撑腰开始摆弄着在眼窗前晃动的刘海。
“嗯、额?等一下,爱丽丝,你说什么?”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这件事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但为了照顾新读者,在这里我还是再介绍一次吧。
我和爱丽丝现在所处的世界,被称作阈界。这是一个和现实世界类似的,但更接近于末日之后的世界的异世界。然后,阈界在十五年前第一次与现实世界接触,从而发生了第一次侵噬事件。至于第一次侵噬发生在什么地方,就拜托读者自己上网搜索一下那年发生的异常重大事故啦。
自那以后,阈界就一直保持着一种缓慢的速度对现实世界进行侵噬,而阻止侵噬的唯一办法,就是消灭阈界里的原住民——奇体!而为了拯救世界而挺身而出的,就是我们俱乐部的白翼啦——嗯?你说这个故事太老套了?现实是异常骨感而真实的啊朋友,你要学会适应它。
然后,被称作白翼的成员,在进入阈界后,会操纵一种名为灰影的身体进行战斗;而且每个灰影都各有各的特色,有专注于攻击型的,有专注于辅助型的——
还有我这种专注于探测型的。我扶了扶压在兔子耳朵上的黑色贝雷帽。
没错,这个抬头看向如巨人般高大的爱丽丝的兔子玩偶,就是我蓝梦雨啦。身高(不包括耳朵长度)只有二十厘米,而且还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我,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能靠着这无害的外表,打消奇体对我的敌意,从而进行阈界的情报搜集工作吧。这也是我明明拥有进入阈界的能力,却被分配至佩恩的原因。
但是,正所谓“最弱无败”,只有最弱小的士兵才能战胜最强的国王一样,我也有正因是无法改变任何事情的渣滓才拥有的能力。正如在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捏碎的面包屑一样,只要我还身处于阈界中,我就无法死亡——虽然该疼的地方还是会疼的啦。拜此所赐,阈界内有些连座天使等级的白翼都很难突破的地方,我都靠这个特性好好的将情报带了回来啦。
唔,唔唔。又跑题了……不,这可不是流水账哦?我还是有好好想过该怎么把自己只能旁观的战斗写得波澜壮阔的!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一场真正的战斗而已!好了,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爱丽丝那涣散的“目光”百无聊赖的看向一旁,“问完了就快点离开。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嗯?
啊呀,啊呀啊呀?
这个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啊,爱丽丝小姐?
作为俱乐部里的情报组成员之一,最基本的察言观色我还是略懂一些的。像爱丽丝这样“目光”游离,并且有些焦躁的缠弄头发的样子,很明显是没有把心思放在与我的对话上;这就像原本和朋友玩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很久没见过关系也不深的同学搭话了一样。现在的爱丽丝也是,散发着一股“你还有事么没事就快滚吧”的刺人氛围。
如果是其他人对我这么说,我肯定会识趣的离开吧。但是,如果这个人换做是爱丽丝,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毕竟,你看,那可是爱丽丝啊?每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将别人藏在心底的丑陋与秘密满嘴跑火车似的全说出来,有时还会动用这些秘密胁迫他人,如同魔女般恶劣的爱丽丝,竟然会露出这副模样么?
而且,会让她露出这副神态的,应该就是那个站得稍远,一脸疑惑的看向这边的新人吧。
有趣。
实在是太有趣了。
看着爱丽丝这副样子,都让我忍不住有些想欺负她了——
不,这点还是算了。当我心里刚升起这种想法,不知为何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恶寒爬上背脊,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里还是遵循着预订的话题,问一些不会出格的问题吧……
“嗯嗯,那个呢,我有三四个问题想请教爱丽丝小姐……”
“哦。”
有气无力的回答,和平时的爱丽丝相去甚远。但这反而让我兴奋起来;也许在这种百年难遇的情况下,真的能得到一些关于爱丽丝真实身份的情报。
坦白来讲,我自己也对这个整天穿着水手服的少女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她从哪里来的?她的长相怎么样?为什么每天都一成不变的穿着水手服?然而很可惜,现在似乎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去慢慢问这些问题了。
“我从法尔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爱丽丝小姐您的恶劣性格,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这是一道陷阱题。我早就知道爱丽丝在进入俱乐部时就有毫不留情戳人痛处的性格;这个问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引出爱丽丝的过去。
“高二吧。”
这算什么问题?
和往常一样,对于恶劣性格的描述毫不在意的爱丽丝歪了歪头,仿佛想说这句话。但这又是爱丽丝平时绝对会蒙混过去的一个问题;光是这个答案,就有了十足的价值。
“嘿,高二啊……爱丽丝小姐高二在哪里上学呢?”
诶,等等……爱丽丝不是今年刚好十七岁么……但是照她那种耿直的性格,也没有需要撒这种低劣程度的谎才对……
“反正不在沃克斯班德。”
嗯……被避开了呀。那就换个话题吧。
“那么,是什么才导致您性情大变呢?”
“因为眼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话题好像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而且,怎么愈发感觉爱丽丝只是在逗我玩罢了……
“那又是什么让您选择加入俱乐部呢?”
“打工。”
这不是和没回答一样么——当我想问下一个问题时,爱丽丝却不知为何,直接抛下了我,转头向着和我们有些距离的新人搭话:“好了,让你久等了!我们继续在沃克斯班德里转转吧,维拉托!”
“额、好……话说,你刚刚为什么要和那个兔子玩偶说话?”
“等,等一下,爱丽丝!我还没问完……”
“——诶,兔子玩偶说话了?!”
不顾那个叫做维拉托的男性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我有些焦急的跳到爱丽丝身旁。
“……事情已经问完了吧。”
“啊……?”
“你刚刚自己说的是三四个问题吧。既然四个问题都问完了,那你也该走了,矮兔子。”
……喂喂。不带这么耍赖皮的呀。
但如果要纠缠下去,又会有些没完没了。不管怎样,现在可是获得关于爱丽丝情报的最好时机。为了尽量增加对话,必须得想点什么办法……这么想着的我,意识到了那个用半惊讶半新奇的眼神看着我的维拉托。
好,就用他来切入话题吧。
“话说回来,你就是法尔提到的昨天刚加入俱乐部的维拉托吧?我是俱乐部里的佩恩蓝梦雨,请多指教!”这么说着的我,向着维拉托高高的举起了自己雪白的右爪,发动了言语的攻势。
“额,你好……话说,你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维拉托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半俯下身子,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哼哼,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这就说来话长了呀…咕噗噗噗噗”
正当我要握住维拉托伸出的右手时——
飞了。
飞了?
……什么东西飞了?
最开始还没能理解什么东西飞了。
眼前的维拉托突然高速旋转起来,紧接着迅速飞了起来。
往哪里?往前?还是往上?
不,是往下飞。如同高空坠落的飞鸟,维拉托的身影像是慢镜头放送般逐渐远离我的视线。
啊呀,搞什么啊。仔细一看,整个世界不是都在向下飞么。
维拉托脚底的天桥,和不远处的安提莫德中心,再到周围环绕的空气——
还有那个不知为何高高抬起左脚的爱丽丝。
啊,我懂了。
虽然已经理解现状,但我并不想承认。
真正飞走的是我。
更严格的来说,就连意识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就好似坐在弹射式云霄飞车上,身体已经被立刻发射出去,只有自己的意识还停留在原地一样。
从这么高的地方落地以后,身体会痛成什么样呢——我只能做出如此的思考。这份思考持续到升到云霄飞车的最顶点后,又落回最低点的前一瞬。
随后,伴随激烈痛楚的麻痹支配全身,我吐露出悲惨的声音,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爱丽丝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
但在我将这份想法凝聚成具体的言语之前,我的眼前就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啊呀,就是这样,所以今天的实物勘探环节就此被迫结束了。虽然在最后按照惯例,应该有个关于这次主题的最后总结,以及一些黑幕的爆料,但原谅我现在打字的手还被踢得生疼,所以只能就此作罢啦。爱丽丝那家伙,直直踢向了我伸出的右手啊……真是个占有欲严重,而且一点情面也不讲的家伙。
最后,如果你想对有关阈界与奇体,还有这个奇怪的俱乐部有更深刻的认识的话,欢迎收藏这个网站,我会继续定期更新一些好玩的事件,其中还可能包括一些连法尔都不知晓的秘密哦(小声)。如果不想的话,那我建议你将过去的文章重看一遍(见鬼,这个人真是不要脸),再重新考虑一次这个问题。
那么,这里是永远活跃在第一线的阈界记者蓝梦雨。让我们下期再见吧!
(文章的最后,是一只脱下贝雷帽端正敬礼的白色兔子的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