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托按住脑袋,像是想要摆脱眼前的幻觉般,猛地晃了晃头。然而再次看向眼前,仍是那让人难以理解的异状。
在绕过一栋失去了骨架般松松垮垮塌在地上的教学楼后,视觉仿佛产生了误认般,映入眼帘的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校园内的某栋建筑。
城堡。
那是一座墙上开满“花”的城堡。它占据了比刚刚经过的那个操场还要大了十几个的地皮,高度甚至比整座城市里的任何建筑都要高耸;维拉托实在难以理解,为何在踏入校园内时并未看到这座建筑的一楼一角。
维拉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这不是现实中那样,用一砖一瓦堆砌起来建立的城堡。墙面的构成,全是建筑物的碎块,这让它看上去是如此的弱不禁风,甚至让人怀疑它是怎么能屹立不倒的。
但是仔细看清那遍布墙面的青黑花朵,就能立刻理解一个事实。
所有的建筑碎块,都通过穿过它们的钢筋之间相互纠缠,像是紧紧绷住的绳索般,将所有的碎块绑在了墙面。而那看上去颜色颇有些诡异的花朵,正是相互缠绕的钢筋;它们五根七根的被拧在一起,而前端的剩余部分则像是花瓣般绽放开来。像这样大大小小的花朵,遍布了整座城堡的外部。
“这、这是……!好厉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
比起害怕,维拉托的心里首先被目睹这奇迹般存在的建筑的感动所填满了。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的维拉托,如若不是爱丽丝突然伸手拦住了前面,恐怕他现在已经直接冲到城堡墙边,抬头仔细观察那些仿佛艺术品般的钢铁之花了。
“喂,你也想变成那个在塔顶跳舞的疯子么!冷静一点!”
“好疼!”
经常发生在爱丽丝和柴郡之间的事情,此刻却发生在了维拉托与爱丽丝身上。爱丽丝收回勉强敲到维拉托脑袋的手刀,自己却也看着城堡感叹:“哎呀,这个国王还挺有情调的嘛!可惜啦可惜啦,如果这些花朵能更像多头玫瑰那样鲜艳,枝干能像冬青与蓬莱松那样高雅,就能当做它的葬礼装饰了!当然,这座城堡就是它的墓地了!”
“…看来这里就是阈界的最深处了。”柴郡则抬了抬帽子,红色的眼窗看向城堡的城墙顶部,“那么,下一步就是去把所谓的王给消灭掉了吧。”
从两人的言语间,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直视这座奇迹之城后的不安;这反而让维拉托开始犹豫起来:“诶?你们真的要这么做么?我们明明对这个国王一无所知吧?这种情况是不是至少先通知一下俱乐部…”
“维拉托……至少这方面再多用点功啊!”
“…这些在行动手册上不是写过么。关于王的介绍。”
结果这样无知的发言自然引起了爱丽丝的鄙视。连很少表达感情的柴郡,都好似般头疼捂住面具,“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是这样,但我姑且问一句,维拉托……你难道就这么一无所知地跟着我们过来了?”
“诶、诶?难道这次不是平时那种,‘你不用管为什么只要和我们走’的模式么?毕竟你们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解释,就把我拉到些奇怪的地方吧?”
维拉托的发言过于正当,而且有理有据。
“但归根到底还是没好好看书的你的错啊。”
但是柴郡的发言也丝毫不逊下风。
“那些都是那本像牛津词典一样厚的行动手册的错啦!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老师可以专门可以给我解释那里面各种奇怪的专用名词啊!”
维拉托一开始也是抱着充分的好奇心才翻开那本手册的,结果除了绪论部分以外,整本书的大部分都是介绍白翼的行动原理和探测仪器的使用;这让维拉托在略微翻看完有关第一次侵噬的相关消息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它继续看下去的动力。
“嘛嘛,毕竟维拉托根本没经过三个月的白翼培训,直接就上了前线呢……所以果然是吉斯先生的错!”
…那也不该算是法尔的错吧?
结果维拉托难得升起的一丝紧张,又被毫无压力感的两人给冲散了。他也学着柴郡再次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围墙,有些迟疑地问到:“话说回来,虽然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这个学校里的空间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这么高的墙壁,应该从进门的时候就该看见才对吧?”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比喻吧,维拉托。”柴郡举起手指,弹了弹自己的帽子,“如果说我们之前待的地方还算是和现实世界有相交的部分,随着不断的前进,现在我们已经完全进入的阈界的区域了。你难道没注意到,这座学校远比它的外表要大太多了么?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穿越现实与阈界的交界处,而现实和阈界的建筑在这里堆叠在一起了。”
“哈…”
维拉托疑惑地发出似懂非懂的声音。而爱丽丝则从裙底拿出一捆长长的黑色缆绳,抛向柴郡:“好了两位,闲话时间结束!现在是作为一个刺客行凶的潜行时间了!……喂!你在看哪里啊变态!!”
爱丽丝按住自己的裙摆,怒声呵斥着盯向她的裙底的维拉托。
“不、额,哎?!不是这样的…唉…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对于两人时不时做出的“魔术”或者“变戏法”,维拉托也差不多明白,不管怎么问都是徒劳无功的了。所以他只是放弃地叹了口气,捂脸挥了挥手。
“嗯?这是要做什么…原来如此。”柴郡在接过绳索的一瞬间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但立刻明白了爱丽丝的想法,又点了点头,“那我先上去,你就跟在维拉托后面,免得他掉下来吧。”
“上去?你是说那堵墙么?这要怎么上去…”
“总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那个敞着的大洞进去自投罗网吧。”
柴郡说的正是城堡正面那个有他两个身体高的破洞;与其说是破洞,也许应该称之为门吧,毕竟面向他们的这面墙也没有其他看上去通向内部的通道了。
这座墙可远不止千集三越里的七层楼高啊…难道踩着那些花像攀岩一样爬上去?然而正当维拉托这么想时,柴郡不知为何在原地活动起身体来。他在稍微压了压腿,又活动了一下脚踝后,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爱丽丝。”
“好!这个就暂时交给我吧~”
爱丽丝接过柴郡递来的高礼帽,似乎想戴到自己的头上;但在稍加思索以后,她将礼帽伸手扣在了维拉托的头上。
“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疯帽子呀~”
“爱丽丝…”
维拉托有些疑惑地扶住头上还带有柴郡体温的帽子,看向帽子的主人;然而柴郡只是弓起膝盖,放低身体的重心,做出一副立定跳远的动作。
“呼——”
悠长的深呼吸。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从维拉托心里溢出。
等一下。虽然只是突然蹦出的荒谬想法。难道说——
下一瞬间。
伴随着脚下的路砖被巨大的压力尽数踩裂的破碎声,以及空气被超越想象的速度撞击时发出的悲鸣,柴郡的身体像是炮弹一样从原地被轰了出去,溅起了地面被剥离的细小碎块;来不及退让的维拉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柴郡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越过和城堡墙面大概二十米的水平距离,消失在城墙顶部的围墙后。
少顷片刻。
柴郡将几具微笑傀儡的残骸从围墙后扔了下来,坏掉的零件与铁块有些被墙面的花朵挂住,让它们看起来颇像被挂在城墙上的罪人。紧接着,柴郡之前紧抓在手上的绳索也从城墙上放了下来。
“好了,走吧维拉托!我记得你的简历里好像写了,你喜欢徒手攀岩来着?”
爱丽丝伸出右手,将一动不动僵在原地的维拉托拉了起来;维拉托站住后愣了两秒,接着难以置信的再次看向柴郡刚刚离开的地方,脑内仍然回放着柴郡那物理上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超距离跳跃;拜此所赐,他意外地在散开的碎块下发现了一丝异常。
…嗯?
破碎的地面下面好像,有些黑色的东西…
然而不等维拉托看清那层铺在底下的黑色物体,爱丽丝就在维拉托身后迫不及待地发力:“走吧走吧!不要让柴郡等急了!”
“等、等一下、说了不要推我……!”
结果,还是回到了平时那种被爱丽丝牵着鼻子走的模式。维拉托回想着这一周发生的一切,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思考起来,是不是比起阈界,爱丽丝和柴郡身上隐藏的秘密才是更多的这一点。
*
“好了,小心点。别踩着那些从墙里刺出来的铁钉。”
“呼……哈,哈……!”
抓住头顶柴郡伸出的手,维拉托总算翻过那面表面覆盖满尖钉与碎石的围墙,开始在原地大幅度地喘起气来。
真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攀爬体验。不说这令人近乎绝望的将近五十米的高度,还有随时可能刺穿脚底的锐利碎石,光是要避开时不时从头顶掉落的零件与砖块就费了不少的力气。虽然维拉托也是为了寻求刺激才学习的攀岩,但这样的异世界攀岩实在是危险过了头。
顺道一提,爱丽丝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而掉了下去;然而这点维拉托觉得根本不用担心——因为维拉托一抓住那条黑色缆绳,它就像涂满了胶水一样紧紧的黏住自己的手,只有在向上移动时才会松开,然后再黏上来,就像是强力的吸盘般。想到这里,维拉托又伸出自己的手,回想着刚刚那仿佛摸上毒蛇鳞片的阴冷感。
“到达~!好啦,来大干一场吧!”
爱丽丝一个漂亮的前空翻越过了那面危险的围墙,边语气兴奋地重复着每次进入阈界时的台词,边将绳索捆起来,收回自己的裙底。
“你对自己可真有信心啊…光是爬完那面墙,我现在都有些腿软了…”
为什么要修这么高的墙呢?是谁修的?又是为了什么而修的?是为了保护谁,还是为了囚禁谁?——越往深思考,对未知的恐惧与兴奋就愈发地从内心深处的缝隙内涌出。唯一能让他在两者中做出选择的,恐怕就只有内心那份对于向奇体复仇的执着了吧。
“不,帽子先不必还给我,维拉托。休息好了的话,让我们来找找目标吧——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它。过来看看吧。”
柴郡用拇指指了指墙壁的另一边,也就是城堡的内部——直到刚才,从那里传来的如同潮汐拍打海岸般细碎的悉索声也从未停止。
围墙稍微有些高。维拉托微微垫脚,探头向着城堡的内部看去;而爱丽丝则毫不顾忌是否会被发现,直接轻巧地跳上围墙。
“…这是。”
…这是。
“这是…什么啊…”
面对眼前的景象,维拉托微微张嘴。伴随着难以置信的吐息,他的话音有些颤抖。
这座城堡——不,是这座城镇…
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前存在于高墙内部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城镇。
鳞次栉比的低矮房屋,以城镇中心呈星状散开的街道,被脚下的围墙完全的包围、保护着;比远方的地平线稍低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到整座围墙的另一端,从这恐怖的占地面积来看,房屋的具体数量至少也有几千户人家。
但这充满中世纪风格的房屋虽然与现实的差距如此之大,不会让维拉托如此震惊。关键在于,在路上行走的,在房门进出的,在相互问候的,那些“人影”。
那是最多只能被称作人影的东西。身体由各式各样的金属堆叠起来,勉强保有着人类的轮廓;但在此之上,连机器的部分与人类关节的部分,都不存一点。换句话说,那是连用自动人偶(Automata)来形容都有些勉强,而更像是靠着魔法才在运动的废铁堆一般。
这么说来,微笑傀儡的身体也是这样……他们与微笑傀儡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它们的身体似乎没有那样厚重的铁铠,而面部的下颚,也没有仿佛张开的捕兽夹般永远裂开的利牙而已。这让维拉托再次坠入了迷雾之中。他茫然地扫视着城墙内熙熙攘攘来往的傀儡——虽然那很大程度上是金属与金属间磕碰产生的噪音——一时间内,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奇体的都市?
“不是让你看底下,维拉托。”柴郡的话语,将维拉托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看这座城市的中央。就是坐在所有街道交汇处的‘那个’。”
“那个”?
维拉托抬头看向城市中央。堆在那里的,是近乎有城墙一半高度的废铁堆。所有的房屋都以那堆废墟为圆心建立,而且都和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让那堆废铁看上去颇有些神秘的仪式感。
——不对。
那不是单纯的废铁堆。
虽然看上去只是杂乱无序的堆叠在一起,但定睛观察的话,却能勉强看得出,那是按照着某种规律被放置在那里的。
那几块竖起的钢材,是撑住地面的手臂。而那杂乱无章的摆放在废铁堆边缘的,是踩在地面上的脚尖。
虽说这一切很有可能只是空想性视错觉(Pareidolia)①带来的错视。但是,如果联想到这些奇体的模样的话。‘那个’,恐怕就是——
“‘那个’,大概就是王了。也就是,‘不死的李尔’。”
柴郡低声说出了维拉托陌生的称呼,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嗯~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与此对应的,爱丽丝兴奋地向前俯身,全然不顾自己站在围墙边缘的危险性,“喂,维拉托,快看啊!地上的奇体们都好像蚂蚁一样!”
“我、我们的目标是那个么…?不对,说到底,这里是什么地方?!白翼行动手册里可没说过,奇体也有自己的聚落的啊!!”
维拉托理所当然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怎么了,维拉托。难道当你察觉到了奇体同样具有生命性的一面以后,就不忍心下手了么。”
“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嘈杂的声音仍从地面不断传来。然而在维拉托的耳朵里,那是混杂着众多话语的浪潮。
“你好呀。”“最近和他相处得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好恐怖。”“我的朋友不见了!”
闭嘴。
“人类真恐怖啊。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我们再去看看我们的国王吧。”“好痛……”
闭嘴。
“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国王。人类是坏蛋。”“你的手勾住我的右腿啦。”“救救我……”
闭嘴。
维拉托捂住耳朵,毗目欲裂地瞪向如同人类般,在城市里游荡的渺小傀儡。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开什么玩笑。
明明你们才是掠夺者。明明你们才是值得恐怖的一方。明明你们才是邪恶。
不由分说就毁灭掉一切。装成受害者的小丑。肆意威胁着世界的存亡。
就是你们(阈界)。就是你们(奇体)。就是你们(侵噬)。
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再次被傀儡们的仿佛挑衅般的对话挑起。维拉托咬紧牙关,不顾抓紧围墙的手指被碎石深深地扎进指甲缝,只感受着一股粘稠黑暗的情绪,从脑内逐渐溢出,流向全身。
——啊啊,果然。我根本不可能丢掉它,就和那同样无法舍弃的过去一样。你看,它只是一直存在那里而已。它只是等待着,等待着火种点燃它的那一刻——
“——维拉托。你冷静一点。”
柴郡紧紧擒住了维拉托伸向腰侧的手腕。
“你不会是想直接跳下去,做国王的陪葬品吧。”
将维拉托的表情尽收眼底的爱丽丝,发出了一声轻笑:“虽然我也不介意直接一路杀到国王面前啦~不过,这次的首要目标还是端坐在王座上的王啦。”
“……我很冷静!”
维拉托有些粗暴地甩开柴郡的手;尽管如此,他还是放下了准备抽出长刀的手。
“……而且,为什么你要说是首要目标,爱丽丝。这才是你们进入这里的真实目的么?”
“啊呀,不小心说漏嘴了呢~”即使面对维拉托的怒视,爱丽丝也只是犯了错误般歪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抱歉啦,维拉托!虽然我们一开始也本就打算告诉你的,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呀。而且,我也挺害怕你会不小心向花老板或者吉斯先生泄密呢。如果真的变成那种情况,就真的game over啦。”
“那种事一开始说出来不就好了!”
不舒服。不愉快。明明已经和他们在一起待了快一个星期,维拉托却觉得两人身上的秘密如不可探底的深渊般。这种被隐瞒的不快*感,像是潜伏在心底的虫子般,搅动着维拉托的思绪。
“所以都说了抱歉了啦~还是说,你现在想回去和花老板他们打小报告呢,维拉托?”
爱丽丝向着他微微俯身,黑色刘海在那殷红的眼窗前微微晃动。
“……不。我只是,很不高兴。明明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要瞒着我,我只是生气于这一点而已。并不是说不乐意、还是什么的。”
维拉托别过脸,有些赌气地低声说道。
说到底,维拉托也是顺从着自己的好奇心,才一直跟着两人的。即使是在维拉托认识的所有人中,爱丽丝和柴郡两人都是最为奇怪的存在。在经过印象深刻的第一次相遇后,维拉托的所有外出时间几乎都是在和他们一起清理奇体,或是在两人的介绍下熟悉这座年轻的城市。即使如此,对于两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加入俱乐部的真实目的,维拉托还是丝毫都不了解。比起挫败感,维拉托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被疏远的失落感。
“……明明再多相信我一点也是可以的。”
所以,他才会像是在闹别扭般,说出这令自己都感到难堪的话语。
想知道。想理解。
并非受好奇心的驱使,而是单纯以心灵相通为目的,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羁绊。就是如此单纯而直率,惹人发笑的愿望。
“……噗。”
爱丽丝也十分应景的,发出了勉强将笑声憋回去的漏气声。这让维拉托感觉脸上开始发烧,不由得再次带着怒气地转头瞪向爱丽丝。
然而爱丽丝只是按住裙角,伸出右脚,直直地落回城墙顶部。再伴随着几步轻巧的跳跃,她脸上的面具再次像第一次遇见时般,紧紧地贴近了维拉托的视网膜。
“……真是奇怪啊,你这家伙。”
“什么……”
和第一次相遇相比,维拉托在心理上多了几份余裕;这也让他无法不去在意,从刚开始就从爱丽丝身上传来的柑橘味香气。
“我是说——你的好奇心真的是扭曲到一定程度了呀,维拉托!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先是害怕自己的处境吗!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窥视深渊者必为深渊所窥视这个道理吗,嗯?”
爱丽丝语气愉悦地这么说着,伸出手以不容退后的气势掐住维拉托的脸。鉴于两人的身高差,维拉托不得不略微低头,才能勉强不让自己的脸皮被扯得下垂。
“等一下,爱丽丝……”
“哼——这可真是来了个有趣的人啊不是么,柴郡!”
爱丽丝继续自顾自地用蕴含笑意的言语诉说着,掐住维拉托的双手也向两边微微用力。凝视维拉托的眼窗也和初次相遇时一样,如同燎原的星火般闪烁着。
“——我第一次对‘你’产生兴趣了,维拉托!该说是信赖本身就是建立在欺瞒之上,还是一开始就没有那种必要呢?当我完全无法看透你时,你的一切对我来说,就已经具有充分的价值了。
好。我决定了。你就尽情地起舞吧!在世界崩塌离析之前,在我彻底厌烦之前,尽情地起舞吧,维拉托。而在那以前,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哪怕是殉情,也要追着你到地狱的这种陪伴哦?”
“什么……意思……?”
仿佛场景重现般,爱丽丝也和第一次相遇时那样,说着让维拉托难以理解的话语。被爱丽丝掐住脸庞的维拉托,只能从翻动的嘴唇中呻吟出自己的疑惑。然而爱丽丝只是突然松开掐住维拉托的手,同时往后跳几步,解除了那仿佛扑进维拉托怀里的姿势。
“意思就是,你果然也是个怪人啊,维拉托!恭喜呀,你终于达到了成为俱乐部成员最后的一个条件,完美地从新生队伍里毕业了!拍手!”
“……哈?!我才不是什么怪人!!明明只是因为你们都太奇怪了,才显得正常的我也变得不对劲了而已!!”
“——咳。”
插入啪啪拍着手掌的爱丽丝和企图与她奋力争辩的维拉托之间的,是在一旁一直被忽略掉的柴郡。
“……两位。在处理私事以前,我觉得还是先认清我们就在敌人的核心区域这一点比较好。”
“唔。柴郡,你可真是个死脑筋而且不识风趣的坏猫。”爱丽丝不满地小声抱怨着。
而稍微冷静下来的维拉托,在想到自己刚才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作出的丢人发言,只能单手捂住发烫的脸,用恨不得将自己敲失忆的力度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文章注释:
①空想性视错觉(Pareidolia):一种常见的心灵现象,指人类会将眼前的一些模糊、随机、彼此并无联系的事物附有一定的关系和意义。它的原理是由于人类的知觉处理存在一种名为自上而下加工的加工机制。总的来说,没有任何一种视觉刺激能绝对的独立于自上而下的控制之外来捕获;即,视觉捕获被默认为是一种自动化的过程,但这个自动化的过程被内源性的调节所易化的结果,就会使人产生不同程度的空想性视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