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保护国王的王国!”
“‘保护国王的王国!’”
“让他们见识王国骑士团的信念!别害怕!去战斗!”
“把我们的生命……当作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
“保护国王!”
“‘保护国王!’”
维拉托从城墙上的塔楼顶部稍稍探出头,看着井然有序的士兵们从塔楼底部的大门走出,背对着他步伐整齐的向前迈步,然后探出的头就被爱丽丝压了回来。
“这次的巡逻队伍好像比蓝梦雨进来的时候密集不少……恐怕是之前消灭的微笑傀儡有漏网之鱼。”
然后,爱丽丝自己大刺刺地直接站在塔楼边缘,看着底下经过的傀儡士兵,敲击着面具的侧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里的机械……不,奇体们,一直在提到那个国王呢。难道奇体也会产生自主的忠诚心吗……”
“事到如今,你应该不会说出‘以眼还眼只会让全世界陷入黑暗’这类荒唐的话吧,维拉托?”
“……不,我只是稍微有些好奇。”
“它们本身就是在国王的体内诞生的,会向它效忠也不稀奇。”柴郡又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似乎怎么摆弄它都不舒服,“不过,奇体有聚落这一点我也是第一次知晓。看来俱乐部方面和安提莫德中心禁止白翼进入的原因,也有不愿让内部产生对奇体认识的分歧这一点吧。”
“唉唉,这就跟把阈界的事情向民众压下去是一个道理!”看着傀儡们的背影消失在另一座塔楼的门洞,爱丽丝垫着左脚在原地转了半圈,“肯定会有主张与奇体对话的善意团体,对俱乐部的行动进行阻碍;也会有白痴的人道主义者将赌命的荒唐战斗视作罪恶,发生为了保护白翼而囚禁成员的事件;货币的价值每天都被改写,有人发财有人破产;说不定还有专门为阈界的降临而建立的宗教,将它视作清洗人类罪孽的启示录!……啧,不好,说得我有些想吐了。”
爱丽丝抱住肚子做出一副反胃的样子,随后在塔楼边缘蹦哒着来到城墙内侧。维拉托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身影转向城镇内,紧接着便再次被城镇中心那如小山般耸立的身影吸引。
“那么,我们也该走了;俱乐部的人恐怕也追到附近了。”柴郡最后一次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也跳到塔楼的边缘上。维拉托与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上了;他似乎在催促自己做出最后的选择。
爱丽丝的回答是,消灭奇体是他们接近本能般的行为冲动,并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柴郡的回答是,这是很可能被俱乐部与安提莫德中心敌视的行动,所以一切都必须在俱乐部来不及抽出人手的时候迅速解决——虽然这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什么,但混淆在谎言与真心话中,两人依旧完美地隐藏着自己。在维拉托眼前摆放的,是一座两边持平的天秤。那刺激视觉神经的巨大身影所带来的极度糟糕的感觉,和留在原地不再前进的同样糟糕的选择,还有对于奇体的憎恨,以及刚刚从心底稍稍诞生的,对于这些仿佛诞生自我意识的傀儡的兴趣。极度复杂的感情在维拉托的心中化作流动的龙卷,搅乱着他仍未成型的想法。
“走吧。”
维拉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猛地抬头。属于他的声音,以不属于他的意志从喉咙里发出。然而在场的两人似乎都听到了这句坚定的话语,爱丽丝点了点头发出轻笑,柴郡则稍稍舒了一口气。在这种气氛下,维拉托也不敢开口说出自己是一时失言,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微微皱眉。
“那么,下去的时候还是用缆绳吧!动作放轻点哦,维拉托,不然如果被这种数量级的奇体包围,事情可能就有些麻烦啦。”
爱丽丝边这么语气轻快地说着,边将那条细长的缆绳抛下城墙,同时将缆绳的一端绑在城墙某根凸起的钢筋上。
○
充满喧嚣的城镇内部。
像是要将天空那抑郁的血红掀翻般的喧闹——那是混杂着金属的摩擦与碰撞,傀儡口中的嘎吱作响,和沉重的身躯落在地面时身体的晃动声的嘈杂。相比那庞大的身躯,挂在城墙内部那条延伸而下的细细的缆绳是如此的飘渺。
它们如同车灯般夹在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眼睛,似乎也因为过于笨重且不规则的身躯,而被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野;相应的,房屋也是与这硕大体型相称的高大,这让维拉托三人仿佛步入了格列佛游记中的巨人国一般。
可惜的是,潜入进来刺杀国王的三人,遇到了和维拉托第一次进入沃克斯班德时相同的问题。
他们彻底迷路了。
虽说目标是如此的明确,可是如同毛细血管般布满整座城市的街道,以及同样遍布整座城市的傀儡,这让三人行进的路线变得异常的曲折,结果就是他们拐进了连爱丽丝都不认识的“狭小”巷子里。然而,这次不会再出现一个可以帮忙指路的流浪汉了。
“啊嘞,怎么感觉和我想象中的潜入不同啊……”爱丽丝扶住头,语气中颇有些疑惑,“这样子不就和过街老鼠一样么!”
“我们还是先找个高处,再确认一下行进路线吧。”柴郡提议。
三人正躲在某块插在地上的巨大石块后,而另一面则是和城墙一样分布着金属花朵的墙壁。整座城镇内的房屋都是这样风格的建筑,事实上维拉托在路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金属花朵划伤了傀儡们的金属外壳,不过它们都似乎毫无痛感般,没有在意。
“那那,我们就爬那栋吧——啊。”
当爱丽丝从石块后探出头指向小巷内的某栋建筑时,她与某个刚好从那座建筑中出来的矮小傀儡对视了。
“啊不妙不妙,怎么办啊~!”
“喂,爱丽丝!”
维拉托赶紧将悠哉游哉地感慨着的爱丽丝扯了回来;即使如此,那相比普通傀儡要轻盈许多的地面的震动声,还是在不断地靠近。
“怎么办!”维拉托焦急地低声问到。
“敌人只有一个,只要靠得足够近的时候…”柴郡说。
然而当震动声靠近了一段距离后,声音就停止了。在岩石后令人不安的沉默中,传来了熟悉的金属摩擦声。
“……那个。”
然后,仿佛没有章法与意义的异音,在维拉托的耳内化作了言语。
“那个。那边。
有人。在么。”
断断续续的音节,如同初学言语的雏童,从话语中感受得到它的小心谨慎。和外部的微笑傀儡不同,拥有着足够的知性的奇体——这一事实让维拉托的内心再次翻起波澜。
“它说什么了?”身为罪魁祸首的爱丽丝毫不在意地问到。
“它在问这里有人在么……”
不过,傀儡认知里所谓的人,究竟是指同类还是单纯指人类呢?归根到底,维拉托对自己能理解奇体的话语这一点就很费解。
“那就回答它不在。”
“我是觉得它应该听不懂我说的话啦……之前和微笑傀儡也是,仅能做到单方面的交流而已。”
即使如此,维拉托还是学着爱丽丝稍稍探头,瞄向不远处的那具傀儡。
“……Hello?”
“为什么是英语啊!”爱丽丝狠狠敲了下维拉托的后背。咦,难道该用Bonjour么?不过维拉托也只会这句法语而已。
“——人类。人类。”
虽说身材矮小,但事实上眼前的傀儡也有柴郡的高度。它的身体零件犹如恩斯特创作的拼贴画,一块又一块金属完全靠着相互吸引交搭在一起,仅有的几根电线从它的胸口处缠绕着金属,遍布于全身。尽管几乎每具傀儡的身体大多都是如此的荒诞,但过于超现实主义的场景还是让维拉托有些发怵。
这具矮小的奇体并没有像微笑傀儡一样突然暴起攻击三人。它脖子以上的部分噶哒了一声,似乎在微微歪头。那黄色灯光代替的圆滚滚的眼睛,给他一种被爱丽丝或是柴郡紧盯着的错觉。即使如此,它也不愿意再前进一步,似乎在同样在警惕他们。
“人类。得坏掉。坏掉?我坏掉?人类坏掉?”
紧接着,不知为何好像陷入了混乱。虽然的确拥有知性,但似乎还缺乏一定的自主观念和意识,简直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唔……这个距离袭击的话有被发现的危险啊。”爱丽丝从维拉托身侧也微微探出头,“不过,如果就这样被拖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维拉托,你稍微往旁边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