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维拉托还是随波逐流的跟着爱丽丝和柴郡去了他们口中的咖啡厅。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虽然维拉托想这么恶狠狠的骂自己,不过这个咖啡厅看上去意外的正常,里面只有几对年轻的情侣,还有几个坐在一起的学生打扮的少男少女们。
“啊啦,你们又来啦?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绑着单马尾的服务员一脸惊讶的样子看着坐在维拉托对面的柴郡和爱丽丝,接着又转头看向他,“你们的朋友么?”
“是啊!抱歉啊茶老板,这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能做得比你的甜品还要好吃的调酒师,所以才好久没来光顾的~”
“那看来那个调酒师的味觉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难道不应该是做甜品的调酒师这一点更奇怪么……”
“毕竟爱丽丝认识的都是挺奇怪的人嘛。”
茶老板这么说着不知为何看向了维拉托。不,您误会了。
“那还是像以前那样?”
爱丽丝点了点头。柴郡只是撑着脑袋看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书。
“那你呢?中饭的话,我推荐海鲜意大利面。你对海鲜不过敏吧?”
“这里不是咖啡厅么……”
意识到常识在爱丽丝周围的人身上都不适用的维拉托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那么请稍等。”
不多时,一盘色香俱全的海鲜意大利面便被端了上来。维拉托用叉子卷起富有弹性的面条送入嘴中,惊异于那番茄面酱与虾仁味道的完美融合。
“好好吃!”
“最好吃的是这家店里的甜品哦~要么?”
爱丽丝将面前的蛋糕推了过来。早上那如同心理创伤般的回忆让维拉托拼命摇头。
“你每天的餐饮里都有甜品么?”
“你在说什么胡话,维拉托,甜品可是正餐啊!倒不如说只有甜品!”
“这样会营养不良的吧……柴郡也不吃中餐么?”
“我喝咖啡就够了。”柴郡合上书,端起了面前的咖啡。
……还是一如既往奇妙的两人。
维拉托原本以为能通过那个所谓的茶会更加深入的了解两人,没想到仅仅十分钟就被赶了出来。
“话说,疯帽子的茶话会到底是什么啊?”
维拉托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我刚刚不是解释了么?”爱丽丝举起叉住一块蛋糕的叉子,“那里是隔离病房啊,隔离病房。几个性格扭曲的家伙聚在一起,为自己的遭遇大吐苦水的地方哦。”
“……对不起,你的话太抽象了。”
“你不懂么?你应该能懂吧。毕竟你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不是么?人类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所以孤独是人类的一种自然属性。而身为群居动物的人类,总会害怕孤独。那些所谓一人独处也好,没人理解也罢的自嘲者,也只是要么没能遇上能够相互理解的对象,或者单纯为‘不幸的自己’感到自满而已。”
维拉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用平缓的话语述说着的爱丽丝。眼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此刻打量着蛋糕表面的奶油花边,随后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所以结论就是,就算再孤傲的独狼,也会为了寻找一个自己的归属之地而不断挣扎的。这就是疯帽子的茶话会。如同伸手抓向明知会破裂的气泡般。”
爱丽丝之后就沉默下来,专心的消灭盘子中的甜点。在一碟甜点快吃完时,茶老板总会过来上新的一碟。当爱丽丝终于向茶老板示意足够时,盘子已经叠到了爱丽丝胸口的高度。
爱丽丝不再看着眼前最后的一盘卡布奇诺,反而拾起头来直直盯向维拉托。
“这就是坦诚相见,圣德亚斯·维拉托……或者是怎样都好的某个名字。我们已经展现了我们的诚意。如果你想一直躲在幕布后面看着的话倒是无所谓,但是当剧目演到最高潮时,身为主角的你可不要缺席啊。”
爱丽丝继续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语。然而当维拉托想继续问下去时,爱丽丝已经用着平时那样开朗的语气举起手:“茶老板~买单啦!”
*
“……就是这家伙么。”
法尔促狭的眯着眼,看向面前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
法尔正处在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小隔间里。从现场凌乱的痕迹来看,很明显对这个倒在地上的叛徒严刑拷打的人根本没有将他带到合适的地方的心情。
“是的。就是他负责通风报信,告诉不法之徒的人今天俱乐部内防御空虚的消息。”
“把他抬下去,让怀表兔那边处理掉。关于他的身份信息我会想办法销毁的。”
“是。”
法尔身后那个酒桶似的胖子低下头鞠了一躬,随后让门外的人将倒在地上的人拖走了。
法尔坐在办公桌前空出的椅子上,一脸烦闷的捂住了脸。
事情麻烦了。
法尔原以为他们这次只是佯攻;但很明显,这也是法尔的一厢情愿。获得的情报愈多,就会愈发的觉得之前的结论是那么的滑稽可笑。法外之徒不可能在知晓俱乐部内防御薄弱的情况下放弃进攻的机会,而只是故弄玄虚的将俱乐部的电线切断,如同在炫耀自己无所不能的力量般。更甚者,如果这次法尔没有提前留了一条后路的话,现在的俱乐部恐怕仍处在没有现实稳定锚的保护下吧。
Iron Outlaws(不法之徒)。顾名思义,一群为达目的不顾一切的疯子。他们中大部分是没有进入阈界能力,但是想靠着阈界的特殊性大赚一笔的见不得光的资产家或者商人,或者为黑鸦提供帮助的类似考克与佩恩的底层人员,只有少部分是具备进入阈界能力的异能者。
黑鸦——与白翼相对的名字,正是那些异能者的称谓。
至于为什么要叫他们为异能者……
法尔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袋。里面装的正是之前那条老鼠体内类似的丝线,不过仅有一条。
法尔暂时没能将老鼠从地底取出来;这条丝线是他从另外的渠道入手得到的。现在俱乐部门前的公路上,管道所处的路段应该已经以修理路段为由被围了起来。不过要将老鼠的尸体拿出来并修好电线,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能做到在现实里隔着地面如摆弄人偶般操纵着老鼠尸体做出这种事的,只可能是身体已经开始奇体化的黑鸦了。
奇体化一般只会出现在一次性饮下过多的维度特饮时才会出现。由于俱乐部的警告,很少有白翼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但是缺乏配方的不法之徒不一样,他们制作的特饮内的阈能浓度很容易达到危险值,所以大部分的黑鸦的身体都存在奇体化。当从阈界脱离回到现实世界时,因过剩而无法散去的部分阈能,会将原本属于阈界的灰影反向运输到现实世界内,从而发生奇体化现象,这时被灰影侵噬的白翼便被称作异能者。
奇体化带来的益处自然不用多言;不仅能在现实世界中使用阈界内那异常的力量,而且还没有靠维度特饮维持的限制,正如第一次侵噬时入侵世界的那些奇体般。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灰影会逐渐的侵噬异能者的身心。虽然在这段时间内异能者的能力会越来越强,但异能者本身的意识也会逐渐被覆盖、剥夺,当被灰影完全侵噬后,身为人类的部分就将荡然无存,化作比寻常奇体更加难缠的只遵循本能意识屠杀的灰影。
唯一能治疗奇体化的,只有斯特兰顿现实稳定锚。由于稳定锚的特殊性,所有仍是人类的异能者在进入现实稳定锚覆盖的区域后,身上属于灰影的部分就会被强制剥离。由于剥离的难度主要视异能者的侵噬程度和稳定锚的运行等级决定,而且也存在有残余侵噬没有消除的危险,所以当出现奇体化的症状时,由中心来治理是更加合适的方法。即使如此,被侵噬的异能者之后还是可能会出现丢失记忆,或者四肢瘫痪麻木等后遗症。
但那只适用于仍能被称为人类的异能者。当灰影侵噬过半后,身体被侵噬的部分就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比起人类,那已经更接近一条只会杀人的野兽。而此时,对他们使用稳定锚的话,被侵噬的身体就会回到阈界,而没被侵噬的身体则会留下来——也就是会让身体支离破碎。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不法之徒一直没有进行明显进攻的原因。
但为什么明明在上午,俱乐部内已经没有有效防御手段时,仍没有将我们一网打尽?明明有将现实稳定锚夺走的机会,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法尔焦躁的咬着指甲。
……还是说。
……还是说,他们已经做了什么,而我们没有发现?
*
——蛇在体内窜动。
月光无法照到的桥底。少女边感悟着愈发逼近的日期,边睁开了眼帘。
还是没有找到。明明就徘徊在附近的气息,却始终没能出现。索菲娅差不多已经对等待命运的到来感到绝望了。
然而在终焉到来之前,索菲娅即将死于此处。
内部零件七零八落的身躯,早已无法动弹,想动也动不了。仿佛只是站起身走几步,就可以看到三途河边绽放的曼珠沙华。
——不,不对吧。我在妄想什么“如同人类”的事情。恐怕我连叩响地狱门扉的资格都没有,只会沉没在无边的心智之海里吧。又或者,连这种可能性也不存在,而是被蛇继续紧紧纠缠住,维持着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然后,再次回到起点。于终结中迎来了开始。”
噢噢。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就算发声,喉咙也不会难受,也不会剧烈咳嗽。蛇的状态也是,虽然仍和开始那样不安分的搅乱着身体,但仿佛在动与静之间找到了平衡般,没有再产生那如同要离开这个世界般的抽离感。
你是在和我一起等待么?——什么的,怎么可能呢。索菲娅从来没有期待过它能理解自己。恐怕它也有自己的理由,才会这样放缓脚步吧。
……亦或者,这里就是它的终点。这里就是它的目的地。如果是这样的话……
——还是不要想了。明日之事,就让明日的自己去烦心吧。
尽快来吧。
来自异界的旅行者,这场旅途的终点啊。
如若命运并非应等待着它的降临,而应是自己前去寻找的话,那么哪怕再怎么心存恐惧,也必须要迈出第一步吧。
啊啊。不管是神明也好,恶魔也好。我向你祈求。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为了邂逅那进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本是万万之一都不存在的可能性,但它身上的确传来了熟悉的气味。这是从天垂下的蜘蛛丝呢,还是处心积虑的陷阱呢——但它的确是能让这场闹剧画上句号的终末。
亦或是——
呜呼,亦或是,倘若此世即为终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