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外面更冷了。透过窗户，借着路灯，可以看到外面的树枝被寒风吹得拼命摇摆，不时有雪从上面落下来，在风中消散成一堆白色的碎屑。
这种天气，除了偶尔有穿得全副武装的行人走过，大概没有动物可以待在外面了吧。
买来的两袋面包并未吃完，我和小敏只吃了一袋半，剩下的半袋打算留着明早再吃。
之后，我无聊地靠在窗边的暖气片上，望着外面的景色。实际上，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想打发一下时间。
小敏这回倒是没有像往常一下打扫厨房，毕竟旅店也没有，他只是默默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事，察觉到我的目光后，他眨眨眼：“怎么啦，哥哥？”
“喂，我说……”我挠了挠脸颊，“要不要把换身的事和爸爸说一声？说不定他能帮咱们解决。”
“可以啊。”他点点头，“这样就有充足的理由让哥哥上学了。”
“上学有什么好？”
说实话，我有至少一半的不愉快记忆都是在学校产生的。大概我的性格很有问题吧，我并不受欢迎。我也想试过改变自己，但最终总会因各种理由放弃。
我为何要委曲求全，我自己过得快乐就行了，别人管得着我吗……
“院长以前说过的，如果能考上大学，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生活条件会比孤儿院好很多倍。”他看向我，轻轻答道。
这家伙的目光过于温柔，又或许他说话轻声细语，我感到头皮发麻，又一阵不自在，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习惯妹妹用我的样子和我说话。
“具体有多少钱？几千？几万？”
我这个问题难到了他，我们平时很少碰钱，也从未真正赚过钱，对钱的概念很模糊。与其用钱，不如用食物来衡量收入。
“至少我们应该每天都能吃到饭店的那种菜。”小敏想了一会，说道，“还有好多好多面包。”
对我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回答，我对上学反倒有些期待了，不过我期待的并不是学习生活，而是小敏说的那种生活。
……
由于住在旅馆，没有其它活动的空间。妹妹整理完床铺后，早早的进了被窝里。
我并没有上床，而是在床边清理了一块空地。
“哥，你在做什么呢？”小敏看着我，好奇地问道。
“锻炼身体。”
妹妹的身体素质太差了，白天走了几步道就变得气喘吁吁，我有点怀疑这么弱的身体是怎么做那么多家务的。
既然现在我来掌控妹妹的身体，我觉得应该锻炼下。第一次锻炼，空间有限，考虑到妹妹那缺乏肌肉的小胳膊，我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先做十个俯卧撑再说。
我蹲下来弯腰，将双手撑在地上，然后伸直双腿用脚尖支撑住下半身。然而，做到这一步后，我就觉得我高估了自己。
胳膊肘还没有弯曲，就已经开始颤抖了，身体变得非常沉重，我意识到，目前这个状态，我似乎一个都做不了。
可恶啊，以前我随便单手都能做上几十个！
我有了退缩心态，瞥了眼旁边的小敏，他正好奇地注视着我，这时我又不想放弃了，因为很没面子。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弯曲手肘，使身体渐渐接近地板，胳膊抖的厉害，不过我还是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再伸直胳膊抬高身体，一个完整的俯卧撑就结束了。
可是，没力气了啊。
我咬着牙，将全身力气集中到胳膊上，用力，再用力……
突然，我的手没劲了，脑门一下撞到了瓷砖上。
“砰”的一声后，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晕乎乎的。
“哥！你没事吧？”
耳边小敏惊慌的声音，我的身体被他扶了起来，他撩起了我的头发，似乎在查看我的额头有无伤口。
我从眩晕中回过神，猛的推开他，“我没事，不用管我！”
有液体顺着脸颊留下来，我一惊，以为是血，伸手一摸才发现是眼泪。
小敏看了我一会，拿起毛巾，轻轻擦了擦我的眼角，笑道：“哥，以后锻炼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哦，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刚才我的出糗、小敏关心的态度，以及因疼痛冒出的眼泪……种种叠加在一起，恼羞之下的我爆发出了莫名的怒意。
我拨开小敏递过来的毛巾，狠狠地撞进他的怀里。他虽然猝不及防，但后退了一步，他惊愕地看着我，没有理解我的举动。
我见他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样倒下，我扬起粉拳，朝着他的胸口快速打去。
小敏呆站在原处，任凭我的攻击雨点般落下。
十秒后，我胳膊酸了。
我没有打出日字冲拳的气势，两只小手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别说对其造成伤害，连破防都做不到。
还有，他的骨头太硬了，手好疼……
我喘着粗气，背对小敏，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表情，我想我的脸可能会很红。
“对不起，哥哥。”
“……”我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换身并不是小敏的错，它仅仅是命运开的玩笑。
没有任何过错的小敏先道歉了，我反而像个任性的妹妹一样发着没来由的脾气，企图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找回哥哥的威严……冷静下来后，我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太差劲了。
“关灯睡觉吧。”憋了半天，我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小敏知道我心情不佳，没敢找我搭话，就连关灯也是轻手轻脚的。
躺在被窝里，我把碍事的刘海扒拉到一边，睁眼凝视上空的黑暗。
身旁是小敏的呼吸声，他大概也没有睡。
回想刚才我那莫名其妙的行为，我越来越尴尬，我皱紧眉头，想说些什么话缓解这种感觉。
想了一会，我睡着了。
……
再次睁眼，已经是早晨。
天蒙蒙亮，看了一下门上时钟，八点多了。可能是昨天运动量太多，我一觉睡了十个小时。
小敏起的比我早，不知他去哪了。
我刚坐起身，但立刻感觉到一阵寒意，我不由缩回了回去。旅店早上供热不如夜晚充足，空气都冷了几分。
胳膊又酸又痛，显然昨晚的锻炼拉伤了肌肉。我钻进被窝里，穿上衣服后才敢出来。
也就在这时，小敏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哥，起床啦！”
他笑着问候早安，似乎昨晚我的行为并没有对他造成心里芥蒂，我“嗯”了一声，眼睛瞥向他手里的东西，“买什么了？”
“小笼包，还有牛奶。”他把袋子和零钱递给我，道：“这附近早上有很多卖早点的呢，比福利院那边热闹多了。哥你吃这些吧，我吃昨天剩下的面包。”
小笼包？没吃过，虽然数量多，可看起来比食堂的包子小很多。
“唔，好吃！”咬了一口之后，我不禁瞪大眼睛，里面的馅很大，而且很香，还不噎，比食堂的包子好吃多了。
一口气吃掉五个后，我惋惜地看着剩下的五个包子，将其递给了小敏，“我吃不了了，你吃吧。”
“我也吃饱了，这些留给爸爸。”小敏解决了剩下的面包，将牛奶递给了我，“哥，这是牛奶。”
“诶，都饱了，还怎么喝。”
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乖乖喝掉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奢侈品，平时在福利院是喝不到的，顶多能喝到一些豆浆，豆浆里还没有糖……
吃饱喝足后，我感觉自己又有了力气，连胳膊都没有那么酸了，我打定主意，这两天要能完整的做一个俯卧撑，一雪前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