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意已决,娜娜提议说他们俩可以玩一个游戏。
“这是我以前和朋友们经常玩的,那就是用规定数额的钱挑选一整套衣服,看看谁搭配得最好看,小灵觉得怎么样?”
“感觉好浪费啊……”
“不是真的买下来啦,只是在试衣间里试穿,拍拍照片什么的,不花一分钱哦。”
“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试试……然后万一选出来的衣服很喜欢的话,我就买下来好了。“
”嗯,那就这么决定了!”
接下来就是等到商场开门了。在那之前,纪灵得决定到底穿什么衣服出门。
“最后再穿一次女装不好吗?小灵家里应该没有男装了吧?”
“嗯……都被我妈妈捐掉了。”
“那就再穿一次吧~”
娜娜央求起来,纪灵招架不住这么可爱的娜娜,只好答应再穿最后一次。
“真拿你没办法,女生果然很会撒娇呢。”
“哪里哪里,要说的话,小灵你也很会撒娇啊,我还是跟你学的呢~”
“……”
纪灵很惊讶,还没意识到迄今为止他无意间和娜娜撒了多少次娇呢。
但虽说要穿女装了,纪灵却不愿意再戴文胸。
“裙子可以穿,这个我不想再戴了……”
眼见纪灵如此坚决,娜娜虽然无奈,但也不再强求下去,只希望纪灵起码可以在裙子里面穿一件吊带背心,然后选深色的裙子。
“为什么深色?”
“别问了,反正听我的吧。”
其实是为了不让突点那么明显,这个娜娜可说不出口。
至于鞋子,纪灵当然也不会穿上次买的高跟凉鞋,白袜子帆布鞋配上深色的连衣裙,裙子里面一件小背心,也没有背包包,这就是纪灵今天出门的装扮。
到了商场,娜娜说通常她和朋友的定的数额都是一千块。这对纪灵来说,已经是一个天价了。一套初秋的衣服还能花四位数的钱吗?纪灵无法理解大小姐们的消遣,但如果好好回想,女装确实很贵,种类又多,比如女生就比男生多出文胸和包包的开销。
决定好了数额,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反正这家店一层是女装,二层是男装,二十分钟后两人在试衣间会和,在那之前是不知道对方挑了什么衣服的。
纪灵来到二楼,准备挑选男装。
和渐渐穿惯了的女装相比,这些男装都好单调,颜色以黑白灰居多,款式也都平平淡淡,没有亮点。说实话,逛来逛去纪灵也没找到特别心仪的衣服。
“还是女装好看啊……”
尽管如此,纪灵还是挑了一条牛仔裤、一条浅色的条纹衬衫、还有一双黑色帆布鞋。加起来也就五百块,剩下的一半预算纪灵有点不知道买什么好了,因为男装真的好单调。
这时纪灵忽然听见了一阵哭声。
“妈妈……妈妈……”
是个小女孩,剪着小丸子式的锅盖头,也就五岁左右吧,正独自蹲在服装店的角落里啜泣,也不知道这样子多久了,总之除了纪灵,好像谁也没有发现她。
纪灵决定走过去问问情况。
“小妹妹,你怎么了?”
“妈妈……妈妈不见了……”
是和妈妈走散了吧,纪灵心想,这种事确实挺经常发生的,尤其现在的年轻妈妈越来越粗心,多半是一看见哪里打折,就兴奋地把孩子丢下了,真是的!
纪灵以前也和妈妈一起出门过,有一次去游乐园,也是母子俩不小心走散了,纪灵知道那种无助感,再看看眼前的小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妹妹,你是和妈妈一起出门,然后找不到妈妈了吗?”
“嗯……”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呢?”
“多久……我也不知道……呜呜呜……”
小女孩又哭起来,感觉不是很久呢,纪灵决定继续帮帮她,便对她说:“在这里等等哥……姐姐哦,姐姐去帮你找妈妈。”
根据现在自己的样子,还是姐姐叫起来合理一些。
纪灵找到店员,请她用店内广播播报一下,但是并没有人响应。
“奇怪了……难道那位妈妈不在店里吗?”
店员小姐也很纳闷,纪灵于是拜托她照看小女孩,也许那位妈妈最后会找过来。
“嗯,这样也好,不过还是把小女孩送去走失儿童中心吧,因为我这里也挺忙的……”
店员小姐面前有一大堆要叠的衣服,电话也响个不停,这家店(ZARA)这么大,好像再拜托人家照顾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有点不好。
于是纪灵请店员保管一下他刚刚挑的衣服,然后回到小女孩身旁。她蹲在一堆衣服中间,说是店里的陌生人太多,她觉得他们来来回回的好可怕,就躲起来了。
“妈妈好像不在这里,不如姐姐带你去找妈妈吧,好不好?”
纪灵的语气已经尽可能亲切了,而且脸上也是最温柔地微笑着。但小女孩还有点怀疑似的,问纪灵是不是坏人。
“不是哦,姐姐真的不是坏人,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就去找店员姐姐吧,在那里等待的话,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哦。”
“那我还是跟着大姐姐走吧……我不喜欢这里……味道好难闻……而且好吵……”
果然是小女孩,单纯得样子着实好可爱。纪灵牵着她的手,像真的姐姐领着妹妹似的,带她来到了商场的走失儿童中心。那里只有一个女人在值班,而且也有广播。这一次广播过后,不到五分钟小女孩的妈妈就找过来了。果然不出纪灵所料,这个年轻妈妈是逛街逛魔怔了,忘了自己是带着女儿来的,于是一个劲儿地向纪灵又是道歉又是道谢。
“真的对不起了……然后谢谢你送我女儿到这里……”
“哪里……总之就这样吧,再见咯小妹妹~”
“大姐姐再见~”
找到妈妈后,小女孩一下子就变明朗了,打招呼也超级有元气。因为她的笑脸,纪灵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回到服装店后,他才想起和娜娜的游戏,赶紧拿回托管的衣服下楼找娜娜。
“迟到了一分钟,不过没有关系。”
“诶?为什么没关系……”
“因为女孩子就是有这个特权呗,虽然小灵现在不想当女孩子了~”
娜娜话里有话,纪灵感觉挺抱歉的,脸红了起来。
“不说了,总之先去试衣服吧~”
娜娜抱着一堆女装,推着纪灵来到试衣间。这里的小哥看见纪灵这个“女生”带着一堆男装,然后娜娜这个“男生”带着一堆女装,整个人都懵了。没错,娜娜说如果纪灵要穿回男装,她也就穿回女装好了,然后继续当纪灵的女朋友。
“换好之后我说一二三,然后我们一起出来让对方看哦~”
“嗯……”
约好之后,两人走进相邻的隔间。然而看看试衣镜里的自己,再看看手里的枯燥的男装,纪灵忽然想起小女孩的笑脸,还有她那句发自内心的“谢谢大姐姐”。
“这么说来,在别人眼中果然我是彻底的女孩子么……”
纪灵又混乱了,心里男男女女的,傻傻地分不清楚。我是男生?还是女生?他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他是男生。这是首先可以肯定的:自己是男生,只是身体变成了女生,所以昨天晚上他才会那么难过,因为自己作为男生竟然要按照女生的方式生活,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纪灵又问自己,难道刚才被小女孩叫大姐姐时,他不是真的感到很幸福吗?
而且也是他一开始时主动管自己叫姐姐的呀。如果他真的决定要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应该管自己叫大哥哥才对吧?
纪灵心里很乱,各种想法纷纷扰扰的,迟迟没有换上手中衣服。
“也许,就现在的我而言,穿女装才是正常的吧……”
纪灵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胸部,碰到了那两点突起,一下子明白了娜娜要他穿黑裙子的理由。
就像卫生巾,纪灵又想,男生当然是不用卫生巾的,但是现在的我不用不行,因为那样血就会弄得到处都是……
这么一想,纪灵豁然开朗:他穿女装绝对不是变态,而是真的没有办法的事情,对吧?不穿不行的,因为他现在就是女孩子,这才是他的现实!自己一直在逃避这个现实,怕因为穿上了女装,就被娜娜觉得是娘娘腔,怕娜娜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
事实却是,娜娜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而且敢于穿女装的男生岂不是更有勇气吗?所谓勇气,应该是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
就算所有这一切都不谈,光凭自己的喜好这一点,纪灵也喜欢女装更多一点,因为女装更漂亮。
甚至就算这点也不谈了,我就是娘娘腔又怎么样?我就是外表像女孩子,就是性格像女孩子,甚至就是现在的身体就是女孩子,那又怎么样?谁有权利说我一个不吗?
谁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生活,只有我自己可以。
这么一想,纪灵放下了手里的男装,重新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嗯,是个美少女,虽然很令人害羞,但这个美少女此刻就是自己了,虽然要穿裙子、穿文胸、穿高跟鞋、穿丝袜,虽然要弄头发、弄指甲,虽然要化妆,虽然要来月经,但这就是我自己了,所以我不想逃避,害羞就害羞吧,娜娜喜欢不就可以了吗?
这时,隔壁传来娜娜的声音,她说纪灵可以出来了。于是纪灵坦然地走出试衣间,心里想着要把所有的一切像娜娜好好说清楚,但一看一旁的娜娜,她根本就没有换上带来的女装嘛,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纪灵知道没有必要解释了,自己和这个不是女孩子的女孩子心灵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