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四个人一起来到医院，但只有小瞳一个人去见了医生。诊疗室内，医生把情况先复杂后简单地向小瞳说明。复杂的解释小瞳自然不懂，但他听懂了简单的版本，即他并非单纯的胸部发育症，而是所谓的雌雄同体。
“除了外表可见的男性性征，你的体内还完整地具备了女性的生殖器官，比如卵巢、子宫。它们和一般女性比如我体内的卵巢、子宫没有区别，都在正常地发挥着作用，于是导致了近来你身体的一系列女性化倾向。”
“可我不是也有男**官吗？为什么只有女性化倾向……”
“问得好，这是因为你的男**官相对于女**官，其实是假性的，也就是说你的身体只有男性的外形，里面却并没有＊丸存在。”
“所以……”
“所以你的身体不会分泌雄性激素，事实上也不是完全不会分泌，因为卵巢也会分泌极少量的雄激素。总之虽然外部性征是男性，但实际上你的性别更接近女性。雌雄同体并不准确，你的病症应该算是真两性畸形。”
“……”
听完医生的话，小瞳低下头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女人。谁会想到呢？他在校队更衣室洗澡的时候，身体明明看起来和大家一样的啊，谁会想到这副身体里面竟然蕴藏着卵巢与子宫。
甚至医生说，他体内的女**官和正常女性无异，仅仅是下端没有开口而已，只需要做一个小手术，他就可以体验和正常女性一样的生活，甚至有可能怀孕生子！
小瞳承认自己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对朋友们以及家人说。“不好意思哦，以前搞错了性别，其实我是很女生来着，哈哈哈……”
类似插科打诨的吐槽，这样子能行吗？显然不行。小瞳感到无助，医生则适时地安慰起他，毕竟小瞳也算是她诊疗过的最特别的患者。她安慰他说，性别重塑手术并不难做，只需要切除外部器官，然后切开闭合**下端即可。
“如果我不想当女生呢……”
“那样的话也可以做到，但会非常麻烦，首先要开刀取出体内的女**官，即便如此因为没有*丸，你的身体无法自动产生雄性激素，比如终生补充，就算这样也无法生育，所以无论是手术过程还是术后的生活，都远比做女生更麻烦。”
“原来如此……”
“其实你这种情况绝非罕见，”医生继续安慰道。“事实上有一位职业网球选手就和你一样，同时拥有两套生殖器官，最终她选择做女生，并且如今已经得到了网球协会的认证，可以以女性身份参加比赛。不仅如此，事实上人家也是一个大美女哦。”
“我知道了……总之这件事应该告诉父母的，对吧？”
“没错，最好明天请他们一起来医院，我会再向他们说明情况的。当然做不做手术，是继续做男生还是改变自己做女生，这也取决于你们的决定，我这里做不了那种手术，但我会把我认识的最好的医生推荐给你们。”
“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医生莞尔一笑，淡淡的口红后面是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小瞳不禁出神，心想自己未来也会变成像这位医生一样妩媚动人的女人吗？
光是想想就好恐怖。假如一生下来就被当作女孩子养就好了，甚至小瞳这样想，那样的话现在就不会纠结无法继续做男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像医生说的，继续做男生会非常非常麻烦，而且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像真正的男生一样生活。
离开诊疗室，回家的路上小瞳把情况对余下三人说了。
三个人都很震惊，尤其是小阮，她认识小瞳两年半了，根本想不到小瞳体内拥有完整的女**官，并且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分泌着她想要却无法分泌的雌性激素。
正是这些激素，使得小瞳在十四岁的伊始迎来了胸部的发育，体态也渐渐圆润起来，开始拥有了女孩子的婀娜曲线。这些都是小阮无比羡慕的。她希望自己变成女孩子，无奈很难很难。小瞳呢，他只想继续做男生，同样也几乎是求而不得的事情。命运还真是爱开玩笑……
但命运也让他们认识了纪灵与娜娜。娜娜表示她会尽力帮忙，纪灵作为她的“女朋友”，自然也是站在“男朋友”这边。有他们的陪伴，小阮和小瞳都感觉好多了，但要把整件事告诉父母，仍然是一件太困难太困难的事情。甚至小瞳还好说，毕竟是不可抗因素，而小阮……
她至今也没有找到足以说服父母的语言，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他们唯一的儿子其实想要做女生。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天晚上，小瞳对父母说了去医院检查的事。
父母当然是震惊，完全不相信小瞳说的话。小瞳从小就喜欢恶作剧，父母不相信也是自然。但第二天，一家人去医院听了医生的讲解后，小瞳的父母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的建议依然是小瞳同学接受性别重塑手术，往后以女性的身份生活。当然最终决定权在你们手上，直到十六岁前都是接受手术的黄金年龄，所以慢慢考虑也没有关系。”
就这样，小瞳领着失魂落魄的父母回到家。昨天小瞳也是一模一样的神情，所以完全能理解父母受到的冲击。
“儿子呀……你是怎么想的……男还是女……”
“我也不知道。”
小瞳坦白地说，他需要好多时间来考虑。而他的父母也很民主，把决定自己性别的权力百分之百交给了小瞳。
傍晚，小瞳约小阮出来见面。
事到如今，能够聊聊整件事的就只有小阮了。而且小阮也有一肚子话想要和小瞳倾诉。两人在地铁站见面，接着一起走到附近人迹罕至的小公园，并肩坐在长椅上，有点像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
天黑以后天气很冷，小阮穿得又少，这会儿在风中瑟瑟发抖。
“去暖和的地方吧，”小瞳说。“去那里聊。”
“不要，就在这里吧，别的地方人太多了。”
“哦……”
小阮是照顾到小瞳的情绪，怕在人多的地方聊那种事会让他害羞。小瞳心里明白，然后把围巾摘了下来，围在小阮的脖子上。
“你围着吧，我用不着。”
“为什么用不着？小瞳不冷吗？”
“不冷啊，我可是男生，这点冷还差得远呢！”
“哈哈，又逞强……”
笑笑闹闹着，气氛总算活跃了点，而且同时也聊到了最主要的问题上。顺着聊下去就可以了，于是小瞳问小阮，对于他的事是怎么看待的。
“我觉得……我好像又同情小瞳你，同时又很羡慕……”
“羡慕我么……”
“对啊，因为小瞳只要想，就可以变成女孩子，真好呢……”
小瞳偷瞄了一眼小阮的侧脸，发现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虽然微笑一直挂在她的脸上。
“和我说说你的事吧，”小瞳于是找回开朗的声音说道。“光是小阮知道我的事情，我却不知道小阮的。”
小阮继续微笑。
“你想知道什么呢？”她问他。
“嗯……小阮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当女生的？”
“这个嘛，是最近不久的事呢。”
“遇见娜娜哥哥和纪灵姐姐之后？”
“嗯，因为他们我才鼓起勇气面对自己的心，不然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一直逃避吧。但逃避是没有用的，我跟庆幸在即将十四岁的年纪意识到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真厉害呢，小阮，我就没有你看得那么清楚，我感觉我的未来仿佛蒙上了一层浓雾，好迷茫啊……”
这次是小阮转过头看着小瞳，他的脸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显得更英俊了，英俊之余还有几分女孩子的娇媚。很难描写此刻自己心中的感觉，小阮想，但她好像有点喜欢此时此刻的小瞳，也喜欢和这样的小瞳依偎在一起的时刻。
于是小阮不顾后果地握住了小瞳的手。她这样做，可能小瞳会因为恶心而把手抽开，甚至跳到一旁，吃惊地打量着自己。但她还是那样做了，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她想要握住小瞳的手，仅此而已，就算会被责备被讨厌也无所谓，人无法自我欺骗，小阮有两件确信的事情，一是她想要变成女孩子，二是她喜欢现在的小瞳。
对于小阮握住自己的手，小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
他只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牵手。他有点害羞，也有点欣喜，最后的选择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聊下去，这样两个人都不会尴尬。
其实，他也确实不需要做出任何举动，你去牵一个人的手，那个人没有躲开也没有大喊大叫，已经是默许你继续牵下去了。有的女生就是这样，她们绝对绝对不会主动迈出第一步，就算心里再渴望牵手，男生不主动的话，她们也会拼命忍耐下去。
而此时此刻的小瞳，虽然身体已经朝着女性化的方向不可避免地前进了，心灵仍然是从前那个调皮捣蛋的男生，所以此时此刻被如此温柔、如此富有女子气息的小阮握着手，他的心仿佛融化了一般，抬头望向夜空，真希望时间永远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往前。
喜欢夜晚，大概就是因为无论何时夜晚看起来都一样，于是就会产生一种时间停滞不前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