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中午,纪灵的班级在教室里排练中国古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或许不该叫《罗密欧与朱丽叶》才是,因为男女主的名字也改了,但主线情节不变:男主和女主都是贵族大户,两人算是才子佳人、门当户对。
但是两人的家族原来是有世仇的,所以两人的爱情不被长辈所允许,男主只好夜里偷偷与女主相会。后来男主被逐出城,女主伤心欲绝。一位僧人(原来是神父)给女主出了一个主意,让女主服药假死,通过把尸体运到城外的方式让男女主相会,然后私奔。
可惜写有此计的信笺没有送到男主手里,男主以为女主真的服毒自杀了,便在女主“尸体”旁用匕首自杀。女主药效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这一情况也跟着自杀,而两大家族因为这一惨剧和解,故事到此结束。
因为时间限制,大部分戏份只好一带而过,最主要的是两个地方:男女主在夜间偷偷相会,以及最后男女主双双自尽。纪灵和娜娜分别扮演女主与男主。反串的主意一开始觉得有趣,最后还是被否决了,因为显然小蝶不想瞎了观众们的眼睛。
其他角色,男二也就是女主的哥哥,由英歌同学扮演。这是个狠角色,和男主有一段打戏。没有女二,硬要说的话女主的丫鬟就算女二了,扮演者是苏菲。僧人由班长来演。此外男女主的家族、城市里士兵、百姓,全都分配下去由不同的同学扮演。
此外还有王爷的角色,扮演者是阿文老师。另外道具和后勤组也有几个男同学负责,所以基本上人人都有角色,除了要唱歌的月月和身为总导演的小蝶。
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儿时间,老实说有点忙不过来。尤其纪灵又要背台词,又要忙着赶制衣服。
每天午休在活动室,他教部员们如何使用缝纫机,因为光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所有人的戏服。
纪灵说好了只负责几个主要角色的服装,但每个角色可不止一两套衣服,比如女主,就有三四套衣服要做。
所以不需要特别精致的比如士兵、比如百姓甲乙丙,他决定就交给手工社里的大家。虽是初学者,可是学一个月的话,怎么也能做出一件袍子之类的衣服吧。
就这样时间在一种充实中迅速向前流逝,转眼时间来到了十二月中旬。学校那边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为联欢会准备的戏剧进展看起来不错,应该可以在开始前一周彻底彩排一次。
也就是高一的时候,大家才有时间搞这些,要是高三了,恐怕谁也不愿意花一个多月就为了台上十分钟的表演。
可是纪灵想,那样岂不是不对的吗?学习是很重要,可是生活绝对不是只有学习啊!像妈妈,她唱歌写歌不也生活得很好么?
所以纪灵有点搞不懂,到底努力学习是学习更重要,还是努力更重要。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得努力,但生活绝对不是只有学习,况且所谓学习也绝对不是指背教材做卷子,准备戏剧也是学习,去商场买衣服也是学习,所有的一切只要能让人有所感悟就都是学习。
纪灵把自己的想法对娜娜说了,娜娜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夸他说的真对。她也感觉到教育的问题,因为她是经历过高中毕业的人,总感觉毕业的那一刻大家就像从牢里释放出来一样,可想而知国内的教育有多失败。
“如果每天上学都能像这次,我们准备戏剧这样子快乐就好了,那样肯定大家都愿意来学校,然后谁也不会在课上打瞌睡了。”娜娜说。
“那恐怕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比如小灵喜欢做衣服,那就去上裁缝学校,学校里也只教关于做衣服相关的事情,别的乱七八糟的一概不用学,不浪费那个时间。然后比如小阮喜欢化妆,就去上化妆学校。小瞳喜欢足球,就去职业足球队练球,这样大家都能按照自己的兴趣来学习岂不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上学弄得像坐牢一样啊。”
纪灵笑了。
“原来娜娜还是个思想家呢。”
“也不是啦,”娜娜也微笑起来。“因为我爸妈就经常这么教我,说不要太信任学校,他们在学校里学到的唯一的知识,就是在学校里什么也学不到。”
“会吗?”
“会呗,反正我是不喜欢学校的,但我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因为我没有朋友……”
“现在不是了,现在娜娜你有我啊。”
“嗯,还有小蝶、苏菲、楚楚……还有小阮和小瞳,所以能穿越回来真好呢,可以弥补好多从前犯下的错误。”
“瞧你说的,好像我们的过去特别不堪似的。”纪灵笑着说。
“就是那样呗,别的不说,就说这次大家一起准备演戏,我就感觉特别特别开心,真的,从来没有哪件事让我这么开心。”
“这么说来,娜娜该去当演员了,应该去考电影学院。”
“我不要,我讨厌那种地方,一点都不自由。我更愿意自己拍自己喜欢的影片,就算没有人看也无所谓。”
“那就拍呗,反正娜娜家里有钱。”
“对,反正我家有钱,怎么作死都可以,所以我想我运气是真的好啊,不仅有钱,长得还漂亮,嘿嘿~”
“不害臊。”
纪灵吐吐舌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娜娜呢,双手环抱住纪灵,有点脸红地嚷嚷着说:“不行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嗯嗯,我知道。”
纪灵最喜欢的就是娜娜说实话,虽然这些实话可能会伤人,但也好过虚情假意的客套寒暄。不谙世事,也许纪灵和娜娜都是这种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但是他也好,娜娜也好,他们全都以此为荣。可能两人都有洁癖吧,总之不干不净的生活他们死也不要。
十二月二十号,距离联欢会还有十天的时候后,大家利用午休的时间借用舞蹈教室第一次彩排这出戏剧。有点磕磕绊绊,总算流程是没有出错的。然后距离联欢会开始前三天,大家又彩排了一次,这次感觉好多了,但忘词的现象依然偶有发生。
最后是联欢会前一天,学校的官方彩排。这一次是在礼堂里,也就是说和正式表演几乎一模一样了,所以大家都非常紧张,尤其是身为女主角的纪灵。他的台词还真不是最多(娜娜最多),但女主角是很考验演技的,而纪灵的演技几乎为零,也不像娜娜有那么强烈的表演欲望。
事实上,娜娜告诉纪灵只需要演好自己就可以了,不用刻意代入角色,就当作是他们两个人的平时日常。这么一想,纪灵就感觉没那么紧张了。所以当初小蝶选择他们俩作为男女主,而不是比如让更帅气的英歌当男主,是非常正确的决定:纪灵和娜娜虽然是各自扮演着角色,台下看起来却像是在看他们两个人秀恩爱似的。
最后彩排的结果,无法打一百分,但八十分还是有的。总导演也很满意,小蝶也很满意,所有的出演者也都很满意,剩下的只是等待,等待明天正是开始演出。
临放学前,阿文老师把大家聚在一起,鼓励大家说不要有任何负担,就算失误了观众们也不会责怪我们,毕竟我们大家也不是专业的。
然后阿文老师看了眼台下的小蝶,让她上台说几句话。小蝶瞬间脸红起来,几乎同手同脚地走上讲台,也不像平时似的指出哪里哪里有问题,说的也都是好话:
“那个……就像阿文……阿文老师说的,大家尽情演出,不要留遗憾就可以了……”
说完小蝶偷看一眼阿文,脸红得更厉害了。阿文老师只道是小蝶害羞了,便微笑着来到她身边,鼓劲儿似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殊不知这样一来,小蝶更是脸红得快要能烧开水了。纪灵在台下看着,可真担心小蝶会昏倒,心里寻思:这阿文老师也太迟钝了吧?难道就感觉不到小蝶喜欢她吗?
但也难说,纪灵又想,自己和娜娜岂不是也三年时间都没察觉到他们彼此喜欢?
小蝶和阿文,如果是这样看来,说实话真是挺般配的。
小蝶平时污污的,阿文老师则一本正经,别的不说,每天上班穿的衣服都是过膝长裙配丝袜和低跟鞋,裙子都是素色,看起来非常优雅。
然后小蝶心思敏锐,阿文老师则有点像直男似的呆萌。
两人都喜欢文学,语文成绩没有谁比小蝶更好,每次作文课也都是小蝶的文章最好。都说学生对喜欢的老师的课程特别上心,不过小蝶本来就擅长文学,和那个也不相干吧。
现在已经知道小蝶喜欢阿文老师了,不知道阿文老师对小蝶是怎么看的。也不能问,起码毕业前不能,只能靠感觉。但纪灵想,或许对小蝶来说,能和阿文老师在一个班级,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吧?所谓爱情,尤其是青春期少女的爱情,其实是非常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