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打开了。
在沉重的焦急等待中,黑色的不锈钢防盗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于是从缝隙中就透出了白色的光。
耳边便立刻传来粗犷的咆哮声:
“敲什么敲啊!谁啊大半夜的脑子有毛病跑过来敲老子的门?有点素质不行啊?!”
只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一个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大汉在门后不耐烦地皱着眉,握紧拳头随时要杀人的凶悍模样。
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楼下!”我抓住门把手喊,“楼下的白糖刚刚跟我打电话求救!我是她同学,刚刚打电话给她爸她爸说让我找你来开门!”
一只手突然从张开的门缝中钻了出来,握住了我的手。
那是一只泛着淡淡小麦色有力而刚健的手,只是轻轻抓住了我的手我就感觉一股无法挣脱的无力感。
如钢铁般坚硬。
我愣住。
门被打开了,健硕的躯体从阴影中探出,那人俯身,虎背熊腰却诡异地长着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着寒光:
“你说,什么?”
杀机四溢。
是个很有威慑感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但分明有些年纪,他攥着我的手从门里走出来,握得我指节生疼。
“你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白糖有危险!”
话音未落,手上的压力突兀消失,眼前只掠过一道幻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站在了消防楼梯间门口朝我吼:
“你TM还愣着干嘛?!救人要紧!”
一阵懵逼。
可即使大脑在迷茫身体还是下意识地行动起来,跟着男人的脚步哐啷哐啷下楼。
可只下到一半身边却再次掠过那道幻影——男人居然不知道为什么又一路狂奔回去了。
“你回去干嘛!”我吼。
“艹,忘拿钥匙了!”
“……”
我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果然如此毫不意外”的想法。
可人还是要救的。
拿钥匙开门,寝室里一片纯粹的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也没有任何声音,勉强能够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滴答水声。
更阴森了,就好像……
墓地。
脑海中忽地涌现出这样的想象,旋即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
不会……真的……晚了吧?
因为我的不在意和恶语相对,所以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的脆弱的灵魂已经……夭折了?
这样的想法只是刚冒出来就瞬间伴随着某种悲伤的情绪占据了我的整个胸腔,留给空气的空间被挤压,窒息的感觉充斥大脑,我轻轻俯下身伸手按着自己的膝盖,喘息。
不会……吧?
可面前不远的地方已经传来了男人的惊呼:
“卧槽好烫!”
好……烫?
脑海中瞬间清明,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我踉跄着冲进刚刚男人跑进的房间,然后看着里面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像只受伤小兽的女孩愣住了。
她的脸颊通红,紧紧闭着眼睛轻轻喘息,小手同样紧紧地抓着毯子的一角,似乎在挣扎,可又深陷某种不可逃避的梦魇中无法脱身。
小小的,软软的,缩成一团。
心头仿佛某根弦被触动了,谜一样的感情迸发。
其实即使被误解被她用过于激烈的方式割断了所有联系,但其实还是从未讨厌过她的……对吧?
现在想来,大概只是碍于自己那大男子主义可悲的面子和尊严所以无法允许自己被人看做附属品一样的东西,说割断了所有联系就割断——可对于这个家伙来说,未尝也不是一种刻骨的折磨?
世人皆苦,所有做出选择的人都要背负代价,无人例外。
所以,这个家伙……
我叹了口气,对她竟然有些同情和怜悯。
谁都不容易啊。
可耳边却传来男人那略显混浊的声音:
“高烧,暂时死不了,可看这情况再不想办法遏制一下估计离死也不久了。”
我点了点头同意他的判断。
可男人突然转头看向了我,眼神复杂,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小子,我去车库开车,钥匙给你——把这小家伙背到楼下,咱们去医院。”
我下意识接过了他抛过来的钥匙,点了点头苦笑。
真不把我当外人,好歹白梓……白糖这家伙现在可是个水灵灵的美少女,真不怕我对她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然后把房间里洗劫一遍远走高飞?
叹了口气,把钥匙装进兜里。
算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眼光还蛮好的,我确实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那就行动吧。
可走到床边却犯了难……多少有些尴尬的情绪。
躺在床上的这家伙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睡裙,即使印象中的她还是那个男生的模样,可也改变不了她现在确实是个美少女的事实。
男女授受不亲啊!
可性命攸关的事情,冒犯也只能冒犯了。
我掀开盖在白糖身上的毯子,扶着她坐了起来,转身把她的胳膊搭在我的肩头,伸手揽住她的腿——只轻轻一带,背后那娇小而轻盈的身体就被我背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轻和软,就好像背着一朵大棉花糖。
心情有些复杂,我扶着她腿向上稍微带了带,努力让自己忽略后背上那两坨微妙触感的影响,一边在心里默念《金刚经》一边背着她从卧室里走出来,出房门,努力把身体摆成奇怪的形状锁上了门。
上电梯,下楼。
电梯里的空间密闭而狭小,背后那个家伙无意识地仰着头,我有点害怕她会摔下去,轻轻晃了晃身体让她把头靠在我的背上。
可大概是错估了背上这家伙的身高和她的位置,预想中她正好把脸靠在我背上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发生的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这家伙的脸!正好贴在了我的耳边!
纤细柔软的发丝贴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摇晃着,痒痒的,她口鼻间呼吸时的温润气流也喷在我的耳垂上。
心的某处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酥麻。
而身体已然僵硬。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脑海中思绪乱成了一团毛线,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能像块木头一样木在原地,视线不自觉地转向头顶不远处的楼层显示。
快啊快啊快啊快到一楼啊mmp!
从未感觉过乘电梯的感觉会有这么漫长,简直度秒如年。
我紧紧地盯着楼层显示的数字,看着它从“6”缓慢而艰难地跳动,一点一点向我想要让它去往的那个目标前进。
然后,不知道何时,主观上好像经过了漫长岁月,脚下终于传来熟悉的停滞失重感。
到了!
突如其来的轻松。
我抬腿准备离开,可耳边突然就传来了细微缥缈好像在云端传来一般的声音。
“俞晓……”
身体再度僵住。
可等我终于全神贯注想要听接下来背后的女孩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白糖却只是轻轻呻吟了一声,就再也没了声息。
内心涌起解不开的疑惑,想转头问她她到底叫我的名字是想说什么,可理智阻止了我——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她送进医院。
我深吸了口气楼下清冷的空气,背着女孩子走向面前不远那辆亮着近光灯的SUV。
站在车门旁的男人朝我招了招手,我点了点头,与他协力把白糖安置在后排的座椅上。
然后……该道别了?
我沉默片刻,看着男人在驾驶位准备启动汽车,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那个,”我说,“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可男人却表情奇妙地摇了摇头。
他比了个上车的手势:
“唉,上车吧,这次辛苦你了小兄弟,好歹你也算是救了这位小祖宗,最起码要给我们个谢谢你的机会吧?”
很有道理的话,我没有办法反驳。
或者说我没有想过反驳。
乖乖地上了车,坐到白糖身旁,我沉默片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然后看着她那熟悉却陌生的脸发呆。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我和男人合力顺利地把白糖安置好了,得到了“不算危险”的回答,才终于在医院走廊的公共座椅上瘫软了身体放松地叹了口气。
然后,男人的手机响了。
我看着他打着电话报着地点,不一会儿另外一个男人就匆匆地从医院走廊拐角旁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是……白梓的父亲?
我想着,下意识站了起来,看着那男人在走廊略显昏暗的灯光中一路小跑过来,在我们面前停下,轻声询问我身旁的男人:
“糖糖怎么样了?没事吧?病情严重不严重?”
标准的父爱三连,看来的确是白梓的父亲没错。
我打量着面前这衣着随意却透出一股莫名气质的中年人,却不知为何诡异地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那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白梓的父亲和男人寒暄了几句,稍微询问和交流了关于她的情况,终于好好地松了口气一样稍微放松了起来,然后就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我。
他用让我同样熟识的儒雅和善的声音问我:
“糖糖的同学对吧?刚刚就是你给我打电话的么?这次可要谢谢你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可我的脑海已经在他那张英俊的脸迎着医院走廊灯光终于清晰起来的时候僵住了。
尼玛!
确实见过这张脸!
在新闻联播上!
[未完待续]
注意到到俞晓对白梓的称呼变化和“他”“她”区别了吗?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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