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我该说些什么?
似乎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该说。
所以我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人面桃花相映红,而那娇艳的浮光早就覆盖在了她的脸上,粉嫩嫩的,背着手歪着头看我,又露出温柔至极的笑容。
她在期待。
梨青看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而那光芒绽放,又让我忍不住沉溺于其中。
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曾经期望过一段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情……只不过好像都在现实的一遍又一遍蹂躏下失去了对最初那段感情的期盼。
因为那是不现实的,甚至不科学的不魔法的,所以即使心中再期望梦幻的爱情最终也只能在现实生活的重压下低下头来,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引力下从童话般的梦境中坠落,最后将就娶妻或是嫁人,开始并不幸福与爱情无关但足够平静生活下去的下半生。
但终归,人可以被生活打败,但心中永远都却永远留存着对一切美好的希望。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战。
所以……
我很羡慕眼前的女孩,因为她可以不去在意那些来自现实的重负,自由自在地追求美好的爱情,可我不行。
她不懂事,但我明白。
所以我只能挠挠头,装作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呀,听起来是个可靠的男生呢。”
丫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同样装作无事发生过,僵硬地笑了笑:
“是……是嘛,我也这么觉得呢。”
“嗯嗯,”我点了点头,“梨青你也到了会喜欢一个男生的年纪了……光阴如梭,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女孩却并未再回应我如此的感慨,只是低下了头。
她的双眸几乎失去了光,只有残缺的一豆火焰还在苟延残喘地燃烧着,但同样摇摇欲坠。
她还并未放弃。
也是,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被我如今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就彻底说服了呢?
可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我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自然拉不回一个甘愿自我沉入不可挽回深渊的家伙。
所以,只能有些局促地犹豫着摩挲着手下裤子口袋的粗糙质感,而后终究叹了口气。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轻声说,“如果喜欢上哪个男生的话,也是……你的自由……对吧?”
我站了起来。
可迈不开步子。
因为在一片死寂中女孩抓住了我外套的下摆。
她尚未说话,而我也只能沉默,两个人就如此安静地待在原地……只是氛围实在寂静得让人窒息。
眼角的余光能够观察到丫头此刻的状态。
她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抓着我外套的下摆,另一只手按在膝盖上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裙摆,白皙的手背上微微浮起细细的青筋,裙摆凌乱,她的指节也用力到泛起轻轻的青白色。
真是让人可怜的模样,就好像一只被抛在角落里破破烂烂的洋娃娃。
我几乎忍不住转过身低下头抱住她给她带去些温暖……但终究放弃了,因为现在不是社区送温暖的时间。
温暖大部分时间的确是温暖没错,可放在某些时候却只是让人无法割舍无法戒掉的瘾。
有时候只有足够狠心才能让某些痛苦一次性彻底断绝,而不是如同钝刀子杀人般让被害者产生连绵不断的蚀骨之痛。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对身后的女孩施舍无谓的温柔了!
绝对!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终究是忍不住转身低头问梨青。
但总之绝对不是真香!
不是!
只是我实在无法让自己冷漠地看着女孩……更何况是丫头在我背后挣扎成那副可怜的样子。
没错,原来从一开始丫头对我的特征概括就精准至极,所谓“自称莫得感情冷血,结果口罩体正直还是会对身边的人给予关心和帮助”大概便是如此?
傲娇就傲娇吧,我认了。
“……没事。”
女孩的声音闷闷的,说不出有什么感情,只是像闷在密闭的小房间里一样呆憨。
“唉……”
我也只能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丫头的头发柔软而纤细,摸上去像触及棉花糖般,又柔顺得像缎子一样发着光,只是在我的揉揉揉下已经稍显凌乱。
可她却并不讨厌,甚至还轻轻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手,然后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我。
已经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的表情了,只是带着满足的开心,眼睛甚至眯了起来,可爱得像只小猫一样。
这副姿态实在是让我开始怀疑刚刚所见那个表情暗淡到摇摇欲坠几乎彻底黑暗下来的女孩到底是不是她了。
那是幻觉么?
不,不是,理智告诉我刚刚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所以心头便升起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但终究也不过是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感觉而已。
而丫头已经摇了摇头:
“没事的呀哥哥,我挺好的。”
挺好的?
我也只能沉默,然后微笑,轻声说:
“好,没事也挺好,不愿意对哥哥讲的话那就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虽然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可是哥哥也不能在所有问题是都帮你,更何况是喜欢的人的问题……哥哥不是基佬不喜欢男人,所以在这方面是没办法帮你咯。”
带着玩笑般的口吻似乎并不能逗她开心,而丫头也只是摇了摇头,同样面带微笑地回答我:
“没关系啦,至少喜欢一个人就要靠自己去争取——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所以哥哥也不用强迫自己非要帮我的忙,虽然我明白哥哥很担心我,可我其实根本就没事啦。”
“是吗?”
“嗯,是啊。”
丫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所以我也只能点了点头,说:
“那好,总之不管如何如果真的碰到什么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千万要来问哥哥……我会努力想办法帮你的,无论如何。”
“嗯!”
丫头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又不知为何突然从床边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来轻轻捶在了我的胸口。
“放心啦哥哥,如果有的话,绝对会过来找你求助的。”
“那就好。”
“嗯嗯,”梨青咬了咬嘴唇,声音突然低落下去:“那……这样的话,这次的人生相谈就圆满结束了?”
“结束吧,反正我经常回家,有什么事直接找我问就行,哪里需要什么人生相谈呀?”
“那好……”
她犹豫着从我的身边走过,我们两人的影子也被窗外投进的阳光映在地板上,却在她离开的动作中重叠在一起,而后缓缓分开。
“那我走啦?”
她在房门前用小心翼翼的表情看着我问。
而我也点了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什么的,明明就是住在旁边的房间……我说梨青你能不能不要像奔赴刑场一样好么?”
但大概是我如此的不识风情实在是让丫头无法忍受了?
总之她终于对我露出愤愤的表情来,轻轻地“呸”了一声:
“瞎说什么呢!真是的,好好的气氛到你一说就彻底毁了,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嗯?”我的表情古怪起来,“说我是狗,你是我妹妹,那你岂不也是只小狗?”
“呸呸呸!”丫头终于炸毛,“谁是小狗?我跟你又没血缘关系,你是狗我可不是狗!”
对这样的逻辑带师我只能耸了耸肩:
“好好好,你说是那就是,不反驳。”
梨青终于气不过,干脆摔门而出了。
“咣”的一声。
房间里也终于清净下来。
这时候倒有些想念刚刚叽叽喳喳的丫头了……但想想果然还是算了,毕竟再也不想继续感受那被自己道德谴责的痛苦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只是不知道梨青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
俞梨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同样在楼上,也正好在俞晓的隔壁。
曾经搬进这里时父亲曾经问过他们各自想要住在哪个房间,姐姐先选,俞梨青再选,俞晓最后——可她只是说想要住在俞晓的隔壁。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这样子。
因为离得近就可以每天想象着哥哥就在隔壁的样子,而女孩也特意把床安置在了靠近俞晓房间的那个方向,朝向那边睡觉时想象着哥哥就在自己的面前躺着……是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可现在的幸福感却熄灭了。
不知来自何时何处的女人已经在哥哥身上留下了无法根除的痕迹。
而刚刚所谓“人生相谈”所带来的结果也只是几乎绝望的结果,绝望到几乎让女孩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
所以她只能一进房间就瘫坐在门口的地板上,沉默地抱着膝盖,把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喜欢的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所以我描述的那个男生也是你,那个矛盾的,为我带来如此多复杂感情的……也都是你啊。
女孩无力地咬着嘴唇,酸楚的痛苦从全身涌出,最终会聚在眼眶中。
泪水终于忍不住流淌下来。
她仰着头,想要把泪水留在眼眶中……可那温热的感觉却说着脸颊流进了嘴里。
是咸哭的。
所以……要怎么做呢?
未来……如此下去……真的还会有未来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