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娜塔西亚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刺猬头青年，交叉在身前的双手撑着头，眼神露出一丝不善。
“所以，小罗巴克·史塔德，我可以理解为你不仅没有完成我当初给你的委托，反而还加入了天人的支援组织，如今更是干脆偷了台高达自己跑路了？”
“啊嘎嘎嘎嘎！大小姐，这难道不是你算到的吗？为什么要装作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
冯恩·斯帕克脸上的笑容毫无收敛，仿佛忘了自己当初从安娜塔西亚手里接取委托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本大爷就不信算无遗策的西科斯基家主真的不知道安排本大爷去做那个委托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可能算无遗策？虽然你会跑路在预料之中，但是这么快就跑了出来我确实没猜到。”苍白的少女撇了撇嘴，“再说了，算无遗策的是我那位母亲大人，跟本小姐有什么关系？”
狂徒同样一脸不爽地撇嘴：“哈？那种事情……有什么差别吗？”
冯恩看似随意地瞥了大小姐一眼，看到对方面上毫无异色的样子，心里啧了一口。
‘真是个老怪物，这演技都深入骨髓了！’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冯恩凭借着自己查到的少量情报，还是有了一个让他都很是惊讶的推测。
“差别？我说了，那是我妈妈给你的委托，不是我给你的委托，这就是差别！”
苍白的少女笑眯眯地看着冯恩，那眼神让这位不愿意被任何人束缚的狂人都感到一丝冷意。
冯恩对于这种眼神不陌生，当年他还在中东和AEU外籍兵团混的时候，被那个安菲娅·冯·西科斯基逮着了以后，那个老女人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而安娜塔西亚的回答……
‘淦，我还以为这个老女人还要继续演下去，可是怎么突然就承认了？’
那遣词造句的方式跟承认了她一直都没死有啥差别？只是过来试探一下为之后的计划做准备而已，结果这老女人突然就承认了……
反而是冯恩突然有点慌了。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小罗巴克·史塔德是个疯子不假，但是冯恩知道自己实际上只是疯狂的一面和理智的一面相互割裂，并且以不同的形式表现而已。
可是面前这个女人……冯恩很清楚，她是表里如一的癫狂，是装作在意他人的生命的冷漠。
直觉疯狂地示警，不断告诉他一定要逃。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让那种绝对不只是因为气势而产生恐惧感摧毁自己的理智，冯恩看向一旁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侍从，主动转移了话题。
“好吧好吧，未能很好地完成大小姐您的委托就跑过来要报酬是我的问题，既然这样，本大爷就把报酬减一减吧。”冯恩·史帕克选择了犯怂——他狂不假，又不是真的失了智！
“我想以你们西科斯基家家传的算无遗策，一定已经猜到我需要什么报酬了才是，大小姐，拜托支付一下报酬呗。”
苍白的少女看着仿佛依旧是那么张狂肆意的冯恩，心里对这个总是我行我素的狂人有所改观。
双方都在第一轮交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冯恩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老妖婆居然真的承认了他的猜测，但是这也就意味着……
“所以呢，大小姐，你的下一个委托是什么？”
冯恩知道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报酬已经飞了，他是很喜欢肆意妄为不假，可是这不意味着他喜欢作死。
只能看看这位大小姐还愿不愿意做更多交换了……冯恩自信自己可以挑战一切敌人，但是一次性把所有人得罪了那不是追求乐趣而是找打。
“这一次确实有一个委托给你，西科斯基虽然知道天人的中枢机关VEDA的存在，但是我们毕竟已经脱离天人很多年了，现在被人盯得这么紧，也没法继续履行当初和伊欧利安·舒亨堡达成的协议。”
一旁戴着面具的侍者似乎有什么动作，但是冯恩却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意义，安娜塔西亚就把新的要求提了出来。
“按照资料显示，VEDA实际上是一系列量子计算机的统称，其实际计算量与能够调用的服务器数目有关，而西科斯基确认存在的VEDA服务器有四台。
其中两台安置在五个拉格朗日点附近资源卫星中的备用服务器已经在百年前的那场脱离战争中被我们的人摧毁，但是最主要的移动计算终端和备用终端我们却始终没有找到具体位置，这一次的委托就是希望你能够以不会暴露我们两方关系的方式至少确认其中一台VEDA的移动计算终端的位置。”
冯恩愣了愣，面上的笑容甚至都有点维持不住。
但是理清了其中的情报以后，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嚣张了。
“哦？这可不是一般的委托啊……”
冯恩接住安娜塔西亚扔过来的一个磁盘，然后把这份情报收进了口袋中。
“这里面记载的是当初我们的情报机关反向追查VEDA的服务器所在位置所用的方法和操作流程，应该可以给你这家伙提供一点参考，除了这些资料以外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情报就是，剩余两台VEDA的计算终端应该都是以机动平台搭载的，在你确定其位置以后，如果反应不及时，现在掌控了VEDA的家伙没准就开着某个我们也没查清楚样式的宇宙飞船把VEDA给运走了也说不定。”
冯恩笑嘻嘻地在衣兜上点了点：“哈，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情报啊，即使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看来大小姐对于那个篡改计划的家伙也很在意啊！”
“那么，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在找到至少一台VEDA的服务端以后，再去找到‘稳定的三角形’的最后一角，然后，按照你的想法处理他们。”
苍白的少女如是说道。
……
“那个男人，就是‘天使’的高达使者吗？”
在冯恩拎着哈娜尤离开以后，带着面具的侍者开口询问，光听声音甚至无法确认他是男是女。
“没错，本来应该是另一个小子作为天使的高达使者，可是那个小鬼的实力太飘忽不定了，所以VEDA为了求稳，就把小罗巴克作为天使实际上的常备机师了。”
安娜塔西亚并不在意在自己的新侍卫面前透露一点消息，“那个叫艾克·卡洛尼的高达使者发挥良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和你打上好久，但是发挥不好的时候……大概就只有那些刚刚摸到MS的新人的水平吧？”
“所以我算计那小子让他被VEDA逮住以后，VEDA也没客气就直接用那小子了。”
“说起来，尼奥·罗阿洛克，你知道吗？托勒密小队的CIC，菲尔特·格蕾丝的父亲，曾经就是小罗巴克那家伙现在驾驶的那架正义女神高达的机师呢。”
尼奥有点忍不住了。
“啊？你是说那架正义女神……”
“而且按照谱系来看那架正义女神应该就是能天使的前型机了，虽然我搞不清楚负责‘处决’高达的兵器和负责‘审判’高达的兵器分开来行动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想必又是什么‘平衡’、‘限制’和‘羁绊’之类的理由吧。”
苍白的少女淡淡地说着，而尼奥·罗阿洛克面具下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了。
菲尔特的父亲曾经驾驶过的机体吗？
“能和我讲一下吗？那架正义女神的事情。”
安娜塔西亚看了看戴着面具的尼奥，摇了摇头。
不，不能说吗？尼奥心里有些遗憾。
自己这位暂时的大小姐行事作风当真古怪，至少在他看来，这位西科斯基的家主在做事的时候根本没有逻辑可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真正的家族之主要是这么干，一个家族用不了多久就完了。
可事实上，西科斯基家族却是一个连王家这样天人中顶级的情报家族都敢于无视的庞然大物。
哦，不对，真正的庞然大物其实不是西科斯基家族。
而是面前这个女孩……或者说老太婆？，真正的庞然大物其实应该是指她手里的东西伯利亚重工联合。
“我不喜欢有人问起那架正义女神的事情，但是原因其实不是保密之类的玩意……聪明如你应该已经能够从我和小罗巴克那孩子的谈判中听出来了不少东西，那你知道，我真正的母亲的名字吗？”
“她的名字叫阿斯特莱雅，正如其名，是一个公正善良的，‘正义女神’呢。”
……
冯恩·史帕克，这个不愿意被任何东西约束的狂徒如今却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年少时在中东从事恐怖活动的时候，他被安菲娅·冯·西科斯基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几乎一直被戏弄——那个女人轻易地猜到了自己的喜好和心理习惯，并且轻易地“遥控”了自己的行为，最终自己就在自己的快乐中，意外地帮那个女人完成了很多她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这个问题是他进入天使以后才凭借完备的情报逐渐确认的，对于试图以自己的双手去书写自己的命运的冯恩·史帕克来讲，这简直是无法置信的耻辱。
可是问题就在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全是自己根据掌握的情报而自己做出的决定，对方根本没有用可以定义为“干涉”的方式来诱导、控制自己。
简单来讲，就是那个女人算到了她每一个会引起他的注意的动作，会给他带来的影响，继而以自己的行动来“牵引”他行事。
他唯一一次得到安菲娅·冯·西科斯基直接指出要求他去做的事情，就是那一年得到人革联追查超兵失踪案以后，追查部队全军覆没的事件以后，那个女人直接联系了自己，去调查歼灭了追查部队的存在底细的任务。
而那一次任务，他知道了高达，认识了那架秘天使高达的驾驶员，葛拉贝·拜欧雷特。
在之后，就是自己被VEDA监禁，继而被发配到“天使”，并成为一名高达使者……
到此为止，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那个女人算到了。
这就是拥有着经验、眼界和情报的绝对压制所带来的“全知”吗？真是……让人兴奋啊！
即使这一次是以外出观察世界的变化的理由出了天使宫，但是安娜塔西亚一见到他，就断言他已经“叛逃”出了天使……不得不说，那个女人确实算无遗策。
只是，她突然放弃了以往那种任谁都无法当时就反应过来的方法，转而大大咧咧地向自己展示她的意图，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是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怪物的真相……
那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所谓的西科斯基家族对于那个女人来讲——至少在冯恩看来，只是一个好用的工具而已，而所谓的东西伯利亚重工联合也不过是她对这个世界施行自己的意志的途径，一旦有了更好的方法，她不介意把这个途径用任何她乐意的方法处理掉。
荣华富贵、声名权势、甚至是更多的身外之物……
大概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棋子”？
真是无情又冷漠啊……那就来看看吧，如今你是否还能够“遥控”本大爷的行为。
冯恩·史帕克感到了兴奋。
即使他力量很小，但是四两拨千斤之术，在现实中可是有着相当的可行性啊！
你们将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视作棋盘上的棋子，那我作为被小瞧了的人，想要把你们这些以棋手自居的家伙给扳倒，也不过分吧？
当然在那之前，我得把一些小尾巴给处理掉。
不知道生存的意义和价值的迷茫者吗？真是有趣。
……
苍白的少女坐在茶桌旁的摇椅上，看着窗外的星空。
“我并不是什么棋手啊，小罗巴克·史塔德……我只是看到了另一枚以为自己是棋手的棋子的真相的，一枚棋子而已。”
“决定棋局走向的是棋手不假，可是人类的未来却不能简单地以棋局来对比……人类的未来最终不是由‘棋手’决定的，而是作为拥有智慧的生灵——人类自己来决定的。”
“如果不能理解这一点，你又要如何才能真正地‘战胜他人规定的命运’呢？”
安娜塔西亚仿佛看到了很多的事情，但是……
这和一个赋闲在家，如今主要工作只是负责MS技术研究的富家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