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莱克的葬礼已经结束了,暂且不提他人的想法,就单对于格劳瑞而言,他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失落。
可是失落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便是心掉进了流沙中,格劳瑞也依旧活着,什么都改变不了。若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那岂不是很可悲?
夜里,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因还未将格劳瑞分配至探险者的集体公寓。所以格劳瑞现在正躺在他的学生公寓里。
公寓是单人单间的,因为学校的人数并没有那么多,像这种条件的房间35城高层还是能提供的。
夜里,有些没把门关紧的孩子总会不经意间地把鼾声传播到走廊中,空旷的走廊,满是疲惫着的鼾声,那声音回荡着,回荡着,若不是可以去听多半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若仔细听听的话,会觉得有点好笑。
格劳瑞的上衣与裤子尚未脱去,今晚的他其实也顾不了那么多,他的心简直就如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那么多思绪纠缠的原因,或许便是那红黑金属片上刻的字吧。
“那个人,甚至没法立下墓碑。”
是啊,迪莱克真的没有立下墓碑,而那片荒漠也容不得墓碑的出现。黄沙永远是松动的,而墓碑则需要安定且紧实的土壤,试想把那墓碑立在无尽的沙海中,即便是立下了,过上不久也会被埋没吧。
迪莱克仅存的,染着血液的沙子,若是没能被拾起,也注定会被埋没,这点格劳瑞是清楚的。
即便如此,格劳瑞依旧没法面对那底部装着沙子的,那个高大男人递给他的瓶子,迪莱克的血,沾在上面,若是这世上真有依靠执念而存的幽灵该怎么办?格劳瑞该怎么面对迪莱克?
格劳瑞也不知道。
到底该逃避,还是该正视,格劳瑞想不明白,此刻的他只知道自己的上下眼皮正在打颤,眼里的光在消失,而他的意识也渐行渐远了。
格劳瑞睡觉时常常伴随着梦境,或荒诞离奇或异常真实,但格劳瑞清楚,那梦不过是虚假的,一觉醒来,事还是事,人还是人。
清晨的光再次透过窗子射入格劳瑞的屋子里,光停留在格劳瑞的眼上,很刺眼。
这次,格劳瑞显得有些麻木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每当他想要翻身,他都感觉自己浑身使不上劲,或是自身真无力气,又或是他不想翻身。
走廊里稀稀拉拉地传来了学生们的讲话声,走路声,物体的掉落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哈欠声。
在几天前格劳瑞或许还是那断续声音中的一员,但在他选择成为探险者,并且离开学校的瞬间就变了。那外面的世界或许和格劳瑞想的一样吧,但这伙伴的离世又是怎么回事?
天有不测风云说的或许就是这类的事情吧。
格劳瑞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一种名为“罪恶感”或许是,又或许不是这种情感的东西,在格劳瑞的心头发酵。
据说旧世界有不少人死于一种疾病,疾病的病症是细胞分裂的过程中某一细胞病变,之后这病变的细胞开始不断分裂,最终危害到自身的健康。
格劳瑞的心此时也是如此。
那种感觉不断的分裂,分裂,再分裂,不可言喻的沉重感压迫着格劳瑞的心
无意间地,不知为何,格劳瑞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在这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小腹被什么硌了一下,他艰难的伸手去摸,发现是个方形的,可翻开的东西。
格劳瑞随后继续摸索,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发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小书。
格劳瑞用那书替自己挡住了阳光,虽然光没有照到书的封皮,但格劳瑞清楚,这封皮根本不用去看,因为它早已被磨的无法辨认了。
这本书是新教的教典,开篇是个荒诞陆离的小故事,随后一部分便是空白的纸张,再一部分上写着一些符号与数字,再之后便是些晦涩难懂的图形。
比起传统宗教,新教的教典更加神秘,因为没人能读懂它,也没人知道教典从何而来,但崇拜这种东西的组织便出现了,在35城的高空与地下城市两个城区的宗教板块都出现了新教的教堂。
没人知道这教堂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这教堂诡异的造型是怎么回事,但总有一部分人被其吸引,以至于成为新教的狂热信徒。
或许正因为那新教的神秘,这教典才落入了格劳瑞的手中,说来也不可思议,他得到这教典的那天,迪莱克正好在他眼前惨死。
无论干什么,思路总会莫名的从眼前的事物转向迪莱克,那人的死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死结一般,此时的格劳瑞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开。
或者说,这件事像是循环播放的放映机一样,格劳瑞被绑在放映机前,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画面。
说实话,这让格劳瑞相当不舒服。
教典上绘制着晦涩图形部分之后,还有一部分的空白,格劳瑞用右手单手握着教典的同时,用其大拇指缓慢地翻着一页又一页的纸张。
白中泛黄的纸张里不时夹着沙子,碎沙顺着纸张的斜面缓缓滑落,掉在格劳瑞的床头。
忽然,格劳瑞发现,教典的最后一页上,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格劳瑞随手一抖,一个被四面折叠,并且压得扁平的纸张顺势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不知为何,格劳瑞的身体恢复了力气,或许是因为对那纸张内容的好奇,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格劳瑞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伸下床去试着抓起那张纸。
拾起纸张后,格劳瑞从床上爬起,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格劳瑞抓着纸的一角,随后抖了抖纸张,让其张开,记录在那纸上的字映入了格劳瑞的眼帘。
“致我们的孩子
很遗憾我们没能陪你渡过你最好的童年时光但......”
血污盖过了那纸张之后的内容,唯独留下了那信封最后的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