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路的尽头,一条幽深的台阶,我们开始聊了起来。她是一个家境不好不坏却源远流长的大家族出身的坚强女孩,虽然每一个生日不缺蛋糕,也不至于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但她看着别的女孩每个月换一个手机,有无数女孩时常环绕在她的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迷茫和失落,但也会没心没肺地转头就忘,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
我问她为什么不用法术试试,她很疑惑地问我魔法不是用来帮助有困难的老爷爷老奶奶的吗,那个疑惑的眼神把我卑劣的心思揭穿得有种不着丝缕站在人们面前的尴尬和羞耻感。但真的每一个拥有着这种改变世界和命运的人都会这么做吗?我很不安。
一路上,我看见带着鹿角的蒙着面纱的少女,身后有一条雀鸟的尾巴的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甚至浑身覆盖着鱼鳞的肌肉大汉,还有很多很多我说不上来的妖怪。但他们见到我总会热情地寒暄,听说我是最近新加入的暴怒者时那个壮汉还很详细地告诉了我要注意的事项,总之,一路上都让我感觉到了与真正的有钱人聚会不一样的暖意。
他们参与宴会并不是为了人脉机会什么的,仅仅是为了与好友重聚在这个难得的盛宴共同缅怀过去罢了。我望着逐渐可见的庙门,忽然有了一种对未来新生活的期待。
“对了,还不知道姐姐你的名字呢?”
我刚想说那个名字。但想想,还是说:“我叫薰,衽黑薰。”
“姐姐你叫薰吗?名字也好美啊。”琉璃又抱着手臂嘚瑟起来:“但是琉璃我觉得还是琉璃这个名字最美啦!叶琉璃,本大小姐~”
我被她的纯真逗笑了:“是是是,琉璃是最美的了。”但叶琉璃?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人群在庙门前忽然汹涌起来。一个不慎,我和她走散了。我喊着她的名字,却就是听不到回应。我有点着急,但听见身旁的人说了一句“我去看看”然后就不见了。我呆站在来往的人群中,听见一个孩子忽然说道:“妈妈,那个大姐姐好漂亮啊。”
“瞎管闲事,快走了!”我望着被母亲拉走却一直看着我的孩子,一种令我措手不及的孤独感把我淹没。耳边回响着某一首想不起名字的钢琴曲,我就连迈一步的想法都奉劝。
一如……那一天呢。我站在恐慌四散的人群逆流中被汹涌而来的绝望到要窒息的孤独淹没,只能哭泣。这样站在人群之中不知所措的感觉却实孤独呢。但我此时心中没有任何的悲伤,真是奇怪呢?恐怕最极致的美,也意味着孤独吧。
“薰,真是美妙的名字呢。”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忽然响起。我眉头一皱,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的男子:“你不知道偷听别人讲话很没礼貌的吗?”
“我知道,”他绅士一笑:“但有一些佳人,错过了,就再也没有相识的机会了。”
“那你继续不认识吧。”我挑眉轻(leng)笑道:“免得你等会直接跪下来。”
他首先仿佛被戳到痛脚一般地脸色狰狞起来,但就在下一刻似乎被我笑着的样子看呆了,好一会儿他才猪哥一般地擦着嘴自我介绍起来:“是我疏忽了,竟然让你这个美丽的女士先说名字。我叫……我叫陈琉璃,牛津大学经济学硕士,从英国回来是想要在父亲身边再历练几年再接过他的产业,很高兴认识你。”
我说你这家伙还现学现卖了?!占一个初中生便宜真的好吗!我心里愈发憎恶,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说:“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衽黑,薰是我的中文名,就是比不上你的琉璃好听罢了。”
“怎么会!”他连忙否认:“任,代表着你渴望自由,天宇任飞的高贵的理想,黑,又是代表着尊贵与威严,是一个很不得了的名字。”
还能这么玩?虽然很恶心,但真的……很不要脸啊!“是衣字旁的衽。”我假装有点不开心。
“那就更妙了!”那个还是拼命想要维持优雅绅士形象的可怜蛋开始救场:“衽是华夏汉服的特征,衽儿你中文说得这么流利,一定是对华夏文化有着很深的理解吧!”
天哪还可以这么玩?我承认比他出奇制胜得不得不把电话给出去的有,炫耀起自己的资历到我竟然有种身家不如他的感觉的也有,但这种不要脸到我还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给他一巴掌的,还真没有!“还好。”我稍微给他点甜头,笑着说:“我们一家是华侨,中文是必修课。不过你很喜欢琉璃吗?”
他正想要继续胡诌,周围悠扬的礼乐一停,远方不知何时开始欢呼起来,欢喜与激动传染到我们这里。我还有点疑惑,但看见在最前边的那个腼腆地笑着的少年,一愣,也忍不住莞尔了。
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挺耐看的啊,什么剑眉星目一眼万年是没有的啦,但是我总能在他脸上见到希望与坚定,哪怕真的失败了,超出可惜以外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脸上,让人忍不住就想和他亲近,哪怕一会儿。也许这就是我这个哪怕失败一点点也会失落好久的纸老虎所憧憬的吧?
我望着台上的被所有人关注的他那紧张而掩盖不住兴奋的面容,隔着万千人海用手指戳着他脸上的颜料涂出来的狐狸须,忍不住嘀咕:“假,老狐狸。”
他总是那么老成,明明可以在众人脱颖而出却又乐意藏拙,但总是为我每一次进步喝彩。他的笑容总是为我而留的,可我那时候却把这种奢侈品当成了附赠品……可是,如果他现在的笑容是真心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在没有我的世界里,他可以活得更自在了?我忽然乱了。
“你看看这些人都在干嘛?集体开化妆舞哄某人开心就算了,竟然还胡闹成这样?特别是上面那个男的,我看他很乐在其中吧!”
原本我就有点心烦意燥了,听见他指桑骂槐的讥讽顿时感觉心火大作,立马站起身低声道:“我去解决一下!”
我才刚起身,就听见他又冷笑起来:“啧,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率真干脆的好女孩,没想到……唉,失望啊。这个世界果然就没有不拜金的女生。”
没有任何理由,我几乎快控制不住情绪地反驳道:“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你怎么说我我无所谓,但不要把你猥琐的猎艳心思攻击无辜的人!”
“你!”琉璃老弟顿了顿,瞪眼反呛我:“我有说错吗!用这些来一场浪费奢靡的主题宴会,还不如用来想想怎么投资,用到该用的地方上!”
我这下明白了,他这是给自己树立道德标杆了!“我可以认真告诉你,”我冷笑道:“这场宴会可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来的。在这儿的每一个人,你都惹不起!”
“那你呢?”他丝毫不忌讳地上下地瞄着我:“你能告诉我你说出这句话的依据吗?不就是一个有点钱的华侨,呵,敢把你爸妈是谁说出来吗!我老爸是江南地产界的老大陈离,我肯来这个破地方都算给这里的主人面子了!”
我想直接喊出自己的出身,但我刚想说出口,忽然犹豫了。在这儿暴露身份实在弊大于利,况且,有人会信吗?
我就是那个传说中造就了一场超级连环追尾,现在这块假面膜揭下来说不定还可以再创造一次的……
“哈哈哈,怎么?说不出来了吧!”他还想小人得志,却听见一个声音喊出来:“我不准你说大姐姐的坏话!”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上去就要捶打这个不知所谓的男人:“我,我很开心你也很喜欢琉璃,但,但是,大姐姐是一个,一个很好,很漂亮的大姐姐,你,你要道歉!”
但当我看见他把琉璃随便摔在地上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懵了。但当看见冲过来的他把琉璃抱在怀里时,我只感觉双脚发软就要倒在地上。“大家在这里做个见证,这个人渣肆意轻薄女性,甚至对女性大打出手,把他驱逐出去,没问题吧?”
“就是!”一个一直关注着这里的牛头壮汉站起身:“娃子,俺老牛平生最看不惯有点臭钱和欺负娘们的败类。别怕,俺给你主持公道!”随即一捶胸口,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衣领就往庙外走了。
“琉璃你怎么样?”我从惊魂中回过神来,赶紧询问。“没事的啦薰姐姐,就是脸有点疼嘻嘻嘶。”
“把这孩子先留这里吧,这也是我们的疏忽。”一旁那个撑着纸伞的狐妖忽然这么说。
“不用了,谢谢各位。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妈妈会担心的。”说着,挣脱开她的怀抱,还有目光,她拼命保持着那个惨兮兮笑容就这么走了。
故事,当然不会就这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