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站在巴克中将旁边、一直负责协助工作的少将彻底站不住了。
“这么接近己方阵地的饱和轰炸，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对友军带来危险，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是错误的！”
光头的少将焦躁地绕着头壳，目光严厉地盯着负责发言的迪拉。
“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小姑娘？”
“欸……可是，那，那个……”
“这么做虽然危险，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少将。”
莫亚站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个笨蛋……”
没来得及按住【人偶】的莉莉娅懊恼地按住额头。
“吼？你又有什么高见啊？同学？”
乔治少将紧紧攒住拳头。
“不得已而为之……这句话我不认同也不否认。但即使不得不用这么冒险的战术，那也得分情况！”
少将重重一拍桌面，双眼死死盯住面无表情的莫亚。
“如果要达成作战目标，就算我不想冒这个风险，也不得不这么安排。”
莫亚反对少将的说辞。
“噢？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打过什么像样的战？年轻人。”
少将的语气越发的咄咄逼人。
【人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紧盯对方胸口的功勋章，寻思着哪场战役既不涉及保密，又可以让对方感同身受。
寻思再三后，他找到了答案。
“红色的河水，褐色的泥土，黑云的天空，以及灰色的空气。我们就看到了这些。”
这句暗语一般的诗歌顿时引起了几个将军的注目。
这是一次规模颇大的守备战中，一条重要防线上的卫戍部队用来向总部汇报自己建制还没被打残的电报暗语。
“你这家伙……就不会收敛点吗？”
抛下对于后辈的宽容和礼数，少将的用词已经开始不经过大脑。
参加过战争的他，当然很明白这句暗语背后的意思。
“先退下吧。不要把小同学吓坏了。”
“巴克将军。”
看到巴克中将对自己施以眼神上的暗示，怒气难消的少将只能选择服从。
“原来如此，年纪这么小就参加过战斗吗？”
巴克中将和蔼地笑着，看向莫亚的眼神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
“原来如此，看到你的眼睛，我就很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了。”
“将军，我的眼睛怎么了？我的视力一直很好。”
“哈哈哈哈，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老中将看着莫亚笑了，放松地向后一靠。
“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一起战斗过的老伙计，时不时也会像今天这样聚会。不少人看向他人的目光，和你是一个样子——”
“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一丝奢求，甚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肥胖老迈的中将披上身后挂着的大衣，细细端详着莫亚的眼睛。
“他们已经不懂得该如何生活，不懂得什么叫做生活的幸福感，就连工作之余要去做些什么都不清楚。”
说到这里，老中将若有所思地低下了脑袋，声音变得不那么有力。
“在这种心态下生活，时间久了，肆意放纵身体都是小事了，一部分人只能做出更加愚蠢的选择。”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中将阁下。”
莫亚疑惑地看着巴克中将，摇摇脑袋。巴克抬头凝视着莫亚，严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
“因为啊——他们已经变成了被【杀戮】操纵的【人偶】。而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他们的内心住进了一个【魔鬼】，而【魔鬼】每天都会让他们回忆起他们不想回忆起的东西。”
没有一丝怒气，没有一点责备。
平淡语气，莫亚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人偶】呆站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感觉有很多话可以用来反驳眼前这个羸弱不堪的老人，却又感觉每一句反驳的言辞是那么的软弱无力。
“那个，打扰一下两位，结果已经出来了。”
上校裁判官匆忙地跑过来，向巴克中将递上一张小纸条。
“哈哈，不用看了。我的师部在市政厅，位于投弹区域，指挥所丧失指挥能力。是这些小家伙们赢了。”
巴克右手扔下一支铅笔，表示自己认输了。
他搭住一旁的少将，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向罗蒙校长所在地讲台中央。身后的几个老少将看到巴克离席，也纷纷起身离开座位。
“小老弟，今天这个课，我上的很尽兴。”
“嗯，您能够开心就好。”
罗蒙亲切地握住巴克伸出的右手。
“再过两周，我就要正式退休了。临走前能再来看看你，真感到欣慰啊，哈哈。”
巴克拨弄着浓密的白胡子，露出稀疏牙齿的笑容中流露着一股释然。
“要让这里的每一个孩子既能学会知识，也要学会过好自己的人生呀，老友。”
“您放心，您说的这句话一直是我的教学纲领。”
罗蒙轻轻一抹眼角，看着眼前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将，深深一叹。
“要保重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了，得看命运能不能宽恕我在战场丢下那么多年轻人的罪过。”
巴克呵呵地笑着，转向身后，看着呆站的【人偶】，微微一笑。
“真是一场有趣的对决啊，后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