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戴姆，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冬祭集市。
这一天的早晨格外寒冷，城门口拉起的检查哨前堵满了等待进城的牛马车和嘈杂的人群，却鲜有人被本地贵族的府兵们准许放行，大部分人只能大老远白跑一趟，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家。
“喂喂喂！大叔你能不能看着点，别让你家的驴子挤我！这篮子里装着的奶酪可是城里太太们订的高级货色。别看东西小，要是真撞碎了，你就算这老驴卖了也赔不起！”
临近岗哨的人群里，一名村姑打扮的少女护着沉甸甸的篮子，一脸怨气地看着身旁赶着一驴车苹果的中年果农。驾车的驴主人连忙朝驴屁股挥上两鞭，给少女赔上笑脸。
“对不住，是我没管好。您瞧，我这不马上就教训它了不是？姑娘啊，咱们这帮人谁不是等着做成这趟生意，好赚些小钱好熬过这个冬天呢？可这等了一晚上还没个落脚处，别说是人，就是这驴也得着急，你说是不是？”
“好好好，大叔您说的对。要怪也得怪这帮子贵族老爷们的府兵做事太慢了。咳，我可是昨晚上半夜就到了，到现在也没轮到我啊。”
少女收起怒色，无奈地看着前边许久不动的人群。果农大爷也跟着叹了一声，点起烟斗，长吸一口后缓缓吐出。
“姑娘，你该不会是从啥偏僻的地方来的吧？这哨已经上了小半年了都不知道？”
“啊，有这种事？大叔啊，我是从山里头来的，这大半年没进城，很多事情都不怎么知道。要不，您……稍微跟我说一说？”
越说到后面少女的声量越来越低，离驴车也越来越近。果农看了看四周，随即弯下身子，尽力压低嗓子，凑着少女的耳朵快快咬字。
“听我镇子上的行商说，约莫半年前，首都那边乱起来了。原本这种大事哪能和咱们这小地方扯上关系？谁能料到啊！上个月，这岗哨……”
话没说完，队伍的正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好像是有人在吵架。没过多久，前头就传来了一声鸣枪。
听到枪响，少女连忙爬到驴车的空位上，视线越过人群看向城门下的岗哨。
只见两个府兵压着一个银发女仆，一名身材臃肿的，面色黝黑的军官正站在女仆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求求你们！行行好！我只是出城帮我家少爷取货的仆人，根本不是您刚才说的，什么可疑的人啊。”
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女仆挣扎着苦苦求饶，军官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用刀划开主人的包裹，查看里头的物件。
“呼呼，里头都是钱啊。为什么你家老爷大老远地要把这么多钱特地差人送过来呢？怕不是这钱，有问题吧？”
军官笑嘻嘻地将纸钞全部放进自己口袋，仔细端详着纸包的内外两面，随即发出一阵兴奋的奸笑，将牛皮纸随手一丢，军官向部下挥了挥手。
“带下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问一下！”
“好嘞，老大，保证让你满意。”
两个府兵狞笑着拉起女仆，拖拽着将她拉出人群。
“不，不要啊！求求你们！我只是一个帮少爷取货的仆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女仆双腿用力蹬着沙石地，尽力做着挣扎。却抵不过两个府兵的拉扯。没一会儿就被他们拉进了一旁幽暗的树林。
“想要活命的都给我听好了！”
站上岗哨前摆放着的大箱子上，胖军官拉起粗糙的大嗓门，对着静默的人群嘶吼。
“遵布林德曼伯爵的命令，从上个月开始，凡是携带可疑物件的！在本市一律视为犯罪，违者——”
胖军官一挥粗壮的黑色臂膀，指向女仆被府兵们拖入的那片森林。
“轻者苦役！重者要被狠狠盘问！听明白的就别给我犯傻！逞英雄！别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也别和老子过不去！”
重重的两声咳嗽作为结尾，胖军官提了提腰带跳下箱子，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火堆，与几个军官一起拨弄插在火焰外延的香肠。
“咳……这都什么世道啊。”
“哎呀，大叔您放宽心。咱只要专心做自己的生意，他们又会为难我们到哪里去呢？”
“哈哈，姑娘说的对，只要咱们不多管闲事，就……”
果农立刻从惆怅中缓过神来，转身看向少女。却发现她早已下了驴车，正一步步向着队伍后头走去。
“姑娘！你不排队了？！这都快轮到咱们了呀！”
“哎呀，我有点憋不住了，先去解决一下！您老要是有良心的话，就替我先看一会儿位子吧。谢谢啦！”
少女背着身子挥了挥手，并没有过多理会大叔的提醒，却在人群中胡乱穿梭，尽力不让自己的身影被他看到。在一处牛马车聚集的地方，她混入站在树林外沿的人群中，避开所有人的注意走进了林子。
“呼，B12啊，B12，你果然还是缺少【战争人偶】应有水平，要是前辈们都还在的话，这种表现可是得挨骂的唷。”
B12从篮子里取出水壶猛喝几口，走到一个没有人可以看见的阴暗角落放下篮子，从中拿出一只通体银色的金属手提箱。
“看来要混进去的话，得先抓一根懂门道的‘舌头’。”
对着宛如镜面一般的银箱表面，少女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一道自以为很好看的弧度。
她不知道的是，在【战争人偶】内部出于好玩而列出的鬼畜表情排行榜，对这份微笑的评价是
——看起来很不正经。
“我记得，好像是这个方向吧？”
看着前方在密密松枝下的杂草丛，B12深吸一口气，一股劲地向前冲去，眼睛快速扫视着两侧和前方的地面，寻找女仆和府兵们留下的足迹。
尽管穿着厚重的冬装，却没怎么妨碍她绕过灌木丛突出的尖锐枝条和苔藓密布的泥泞洼地，也没翻过被大雪压倒，横立在行径中的栎木。甚至连跳过猎人为了抓捕野兽设下的数米宽的大坑也不在话下。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那个可爱的女仆在哪里呢？啊！在那里！”
在右前方看到一只红色的女仆布鞋和一小段向东北方向延展的鞋印后，B12兴奋地迈出一大步，捡起布鞋纵身一跃，跳上一棵栎树，像一只野猫一样叼着银箱，四肢并用地跳跃在堆满积雪的树枝之间。
跳到一棵白桦树的树干上后，她看到了那个被府兵押解的女仆。随即不忍地发出一声叹息。
“咳，他们果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半蹲在白桦树的树干上，B12从箱子里掏出一把单筒望远镜，看着那个年轻一点的府兵正在麻利地给苦苦挣扎的女仆绑上绳索，拷上脚铐。而那个年近中年的老兵正踩着女仆的脖子，端着一把手枪对准她的后脑勺。
确定对方只有一把老枪作为武器后，将望远镜放进口袋，从放在膝盖上的银箱里掏出一把左轮。
B12提起箱子向下一跳，踮着脚尖闪进一棵老树的后面，侧目凝视着那个踩着女仆脑袋的老兵，轻轻一转左轮。
“该杀掉的人，还是杀掉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