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王之姿
在星期一确定了曦宁和克修拉的态度后，剩下的日子就轻松多了，大家相安无事，至少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转眼到了星期六，尤娜、夕染、白娅以及众位使徒聚集在城堡的地下室，他们要去灰岩堡，也就是白娅上次提及的地方。这里面积广大、人迹稀少，有魔兽出没，再加上要清扫一下古堡，活儿很多，所以从魔王到使魔到使徒，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全出动了。
随着象征“流离之声”的紫色光芒亮起，场景转换，夕染的眼前被荒凉的景色填满。放眼望去，干燥的土地寸草不生，高耸的山脉闪烁着灰色，隐约可见山顶一个黑色的古堡，灰岩堡正如其名，用灰岩所建，屹立于灰岩之上，它荒凉而又肃杀。夕染一行人朝着古堡迈进，小路崎岖，很难看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抬头望去，偌大的古堡矗立在眼前，如同这里的环境一样，泛着大片大片的灰白色。门柱风化严重，曾经的辉煌，曾经的荣耀如同岩石一样化为尘土，埋没。
“就是这里？”夕染看着眼前的古堡。首先从军事的角度来讲，显然这不是一个太好的地方，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一旦被敌人四面围困并切断物资供给，假以时日，守军必然不战自溃；其次，这座古堡年事已久，恐怕结构安全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对付空军了。当然，所谓的空军指的是骑着飞龙、飞马之类的空中骑兵。
仿佛猜到夕染心思似的，白娅接话：“这里只是我们的临时基地，我的计划是扼守整个海德拉山脉来拱卫这片盆地。在盆地中央我们可以建造一个真正的基地，至于物质的调配，有‘流离之声’和我的空间斗篷不就行了。我看中这里的，就是隐蔽性。”
夕染从白娅手中要来手绘的地图，他发现他们一行人现在正处于海德拉山脉的东部，这片狭长的山脉首尾相连，真正形成了一个环，如同泉城济南一样，都是四周高，中部低的盆地地形。不过夕染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种异样的感觉从古堡中传来，因为他闻到了烟火的味道，是只有在人居住的地方，才有的味道。
不待夕染开口，感官灵敏的第四使徒爱尔奎特已经收到了来自她的仆从——蝙蝠的报告：古堡中发现女巫一名，亡灵若干。看来，这是一个亡灵法师的地盘，不过这名女巫大概是近几个月才来的，因为白娅一众人几个月前来的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女巫的存在。
夕染感觉到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大，显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一群人。大家召唤出各自的宝具，夕染也从掌中抽出“芬里尔”，凝重的气氛蔓延。毕竟，这场关系到以后一系列布局的战斗不容有失。
那名女巫出来了，奇怪的是那些亡灵并没有出现。女巫红色的法袍兜帽盖住了绝大部分脸，她有着酒红色的头发，长期不见阳光而惨白的手。她挥舞着手中的骨杖：“你们是什么人？”
“杀你的人。”不待尤娜开口，白娅的手势一转，使徒们开始有序的移动。第一使徒海伦、第二使徒阿尔塞莉娅、第八使徒米哈露顶在最前面；第六使徒美娜和第七使徒依莉亚则在其后；白娅站在队尾，左边是第九使徒美蒂，右边是第十使徒莎朗；第四使徒爱尔奎特和夕染在一起，两人绕后，准备切断女巫的退路；尤娜则是担任治疗的角色。毕竟她可是六级的光系魔法师，而且身份是魔王，在后边比较安全一些。
这套阵容是夕染针对小规模团队战设计出来的阵型，单打独斗永远不是一个协作的团队的对手。夕染也玩过一些游戏，参考了网游中raid团常见的肉盾+补血打法，这显然是把女巫当boss刷了。
面对白娅的突然翻脸与使徒们的变阵，女巫从容不迫的扬了扬手中的法杖，莹绿色的法阵出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而后，数量众多的亡灵从地面爬起，从面容上看依稀能辨别出是一张张年轻女性的脸。她们哀嚎，她们哭泣，地狱的业火把她们的灵魂扭曲，仇恨蒙蔽了理智，她们遵从于本能，亦或者说是那灵魂中的沉重话语，去杀戮，去破坏，直到一切失去生机。
“是降灵仪式。”白娅倒抽了一口凉气。降灵仪式是亡灵法师召唤所收集的亡魂时用的术式，而亡魂的出现是随机的，也就是说，使徒们所结成的阵的内部也有亡灵出现了。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美娜发现这些亡灵没有形体，无论是武器还是水元素都无法触及她们，而她们的攻击却带着巨大的伤害，因为她们直接攻击生者的灵魂。
“美蒂。”白娅见形势不妙大声喊道。
“明白。两仪式的镇魂歌。”第九使徒美蒂弹奏起了暴风音琴，低沉之声流动巡回，亡灵们不安的躁动，美蒂的琴音显然影响了她们脑海中指挥她们的声音。
使徒们顿时压力大减，于是大家忽略亡灵们，把输出对象锁定为女巫，此时她们已经不再是肉盾+补血的常规阵容，每个人都在输出，每个人都是DPS，中规中矩的raid团摇身一变成为彻头彻尾的暴力输出团。
夕染在城堡门口看到了这一切。胜利的天平向使徒们倾斜，抑或者说这场战斗从来就不存在两个结局，使徒们的强大不是一个亡灵女巫可以比拟的，让夕染在意的，是城堡中更强大的存在，与他共同行动的第四使徒爱尔奎特说有自动术式在运行。
夕染的脑中高速运转起来，他在思考，为什么亡灵女巫出来应战而不是逃避，明眼人都知道打不过就跑的道理，可她依然站在那里，甚至放出不堪大用的亡灵扰乱使徒们的脚步，有这份魔力还不如准备一个大型攻击魔法候着使徒们来攻更有胜算，唯一的解释是女巫在拖延时间，让女巫在意的，恐怕就是这个在自动运行的术式。
该死，被摆了一道，恐怕女巫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活着，她的目的是所有人的死亡。
夕染急忙给芬里尔附上魔法，砍向那个术式，现在还来得及，在那个术式完成之前破坏掉它，女巫发现了夕染的企图，她轻笑着使出最后的魔力给夕染上了一记迟缓术而后被阿尔塞莉娅的剑贯穿了身体，但她的身体释放出了大量的毒气，周围的人全都晕了过去，仅仅尤娜还保持着清醒。夕染的动作变得沉重，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艰辛，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夕染大喊：“爱尔奎特。”
爱尔奎特唤出宝具，巨大的月刃在手中出现，她从空中加速俯冲向术式，但月刃触及到术式的一瞬前，火焰从术式中透出，一个巨大的身形爬了出来，它的全身都在燃烧，无比狰狞。爱尔奎特如脱线般的风筝飞向地面，夕染急忙接住了她，巨大的惯性把两人一起摔出了城堡。
尤娜急忙给两个人上了回复术，但两人暂时是无法战斗了，因为敌人是炎魔。
炎魔准确的来讲并不是恶魔，而是由高浓度的火元素形成的意识集合体，它们只知道破坏，燃烧它们所看到的一切，如同魔鬼一样，故名炎魔。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攻击可以产生灼烧的效果，更增加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痛楚。
使徒之中唯有依莉亚的冰雪魔法可以与之对抗，但后者已经陷入了昏迷，一时间站着的，只剩下了尤娜。
尤娜看着手中的宝具，苦涩与恐慌涌上心头，她使不出像样的力量，或者说她的宝具拒绝了她，她在颤抖，她想逃，丢下这所谓的使徒使魔，放弃魔王的职业，回到安稳的日常，但她明白不能那么做，因为这些人是她的伙伴，将信任与命运交付与她。两种念头在尤娜的脑海中交织，盘旋，一种让她逃，一种让她战斗到底，她的确在害怕，赖以生存的力量发挥不出来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炎魔所构织的巨大火焰冲向尤娜。完了，尤娜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但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她睁开眼睛，一个并不高大，有些瘦弱的身影挡住了火焰，是夕染。
“夕染你……”尤娜哭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抱着那种半调子的信念，到头来却谁也无法保护，还拖累了你，对不起。”
“别哭啊。”夕染虚弱的说：“保护你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与你我的身份无关，只是想保护你罢了。你是灯塔，让我们这些流离之人聚集在这里不再孤单……..咳咳…….无论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我都会去做，因为那是我该做的事……所以，请遵循自己的心意，自由的…..”夕染承受不住炽烈的痛苦，昏了过去。
炎魔的身影在远处燥动着，在它攻击夕染的一瞬间，夕染的魔法也击中了它，是束缚术。它无法再调动身体中的魔力形成火焰了，因为夕染束缚的，正是它的魔力。
尤娜轻抚着夕染的脸庞，温和的光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抚平了灵魂的伤痛，她轻声说：“谢谢你，夕染，你让我重新下定了决心，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这一次绝对要保护你们。”
尤娜站了起来，她的光芒充满坚定，她的周围升起巨大的术式，符文旋转，狂风嘶鸣，她的口中吟唱出古老的诵词，像是圣咏，又像是叹息，最终，她完成了咏唱，湛蓝的法阵形成，她大喊：“星空魔法，九星连环。”
一道又一道的淡蓝色能量球从法阵中射出，一共九道，以直线排列依次射向炎魔，炎魔的概念里是没有逃避这个词的，它燃烧着全身的火焰，但在尤娜所释放的魔法的庞大威势面前，它的火焰无能为力，它被击中，贯穿，撕裂，又重新聚合，它有限的智商无法跟上事情的转折，它如野兽一般发出了不甘心的嘶吼。
“【王权】”尤娜完成了第二次咏唱，她的剑闪烁着奇幻的光，名为【王权】的力量压制住了炎魔，让它无法再轻易使用火焰了，它感受到了，逆风而来的，如刀割面般的杀机。它在战栗，即使智商有限它也有畏惧的本能。
“探求着于绝望乐园的尽头消失的声音
延伸至未知道路的彷徨命运
尘封历史之影中
回忆被剥夺自由之日
内心深处回响之音
将苦痛刻于此身
虽向着永恒的乐园
心愿却仍无法传达
唯有同那声音一并扭曲
逐渐消失又再度往复
如今想用这双手确认
你那温暖的声音
即便受伤 亦不排斥
-我歌唱着-
-我战斗着-
剥夺着狂暴不安的灵魂
使其于世界尽头永久沉眠
倘若溶于光芒中亦无法传达心愿
那么便用双手将那虚伪乐园终结”
尤娜完成了第三次咏唱，她获得了新的力量【乐园】。伴随着尤娜话语的结束，领域张开，天空化为混沌的金黄色，尤娜端坐在刚刚形成的荆棘王座之上，遥指炎魔，说出了最初也是最后的判罚：
死。
无数的刀剑从天空中，从地底冒出，把炎魔分解为碎片，那些碎片没有重新聚合，而是顺着锁链涌入尤娜的身体中，融合，尤娜惊喜的发现，此刻她已经可以感知火元素了，也就是说她可以施放火系魔法了。
领域消散，尤娜坐在岩石上静静等待着。她的同伴们已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她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与满足，因为这一次，她终于保护了自己的伙伴。
她清楚的知道，经过这次的事后，她的命运已经完全同这些人纠结在一起，无法分开了，这是她的选择，她不后悔，从此，她会为成为一个合格的魔王而努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神官的梦想，因为她想要遵从自己的心意，开创自己的道路。
命运安排了最始，却分支了最终。裂变开的岔路，每一个尽头，结局都不同。命运善意地把结局交由我们选择。是我们自己在畏惧，因为抉择的艰难。
“以后，因为我的自私，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受伤，更多的事物崩坏扭曲，但我依然想要，守护你们的心。”尤娜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山顶吹来的风：“这便是，我的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