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旅途上的人们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下面是郁郁葱葱的无边森林;鸟儿在树上婉转低鸣,此起彼伏,巡回流动之声彰显着生命的精彩与活力。其中隐约可见棕色的线条,笔直而一路向北的轨迹,那是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在一个细微的转角处,一行漆成红色的马车车队显露出来,那正是尤娜与夕染所在的车队。
一个瘦长的身影走了下来,他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左右活动关节,显然这人还没有适应马车颠簸的生活。他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及腰高的细剑练习起来,是夕染,他已经随着车队行进两天了。这支车队是以赴教皇国圣骑士学院交流的名义去的,走的是大道。因为东部王国对北方六国的战争,来来往往的商人明显减少了。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战争时期国家开始全面接手经济导致市场和商机被大大的压缩了。夕染也明白这大概是上层贵族搞的把戏,他们囤积物资,哄抬物价,借由国家的名义控制市场,大发战争财。这种行为坑的当然是老百姓,,于是一个国家的治国之本民意被这些权力的蛀虫们肆意破坏以满足他们永无止境的贪欲。如果这样下去,国家的经济必然崩盘,在教皇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东部王国会有什么结局就不难想象了。
到头来,受难的还是人民,这些可悲的、懦弱的羔羊啊。
算了,这些关我啥事,还是想想当下吧。这种局面毕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在真正的握住权与力前,野心与梦想不过是一句空话。所以他要做的,就是不断变强,为了这权与力的法则主导下的大陆真正的黎明,为了心底最深处出现的所爱之人的侧影。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恶趣味的一件事。至少夕染本人从一个干劲稍缺的宅男高中生摇身一变成为某异界大陆非法暴力团伙的二号头目,的确是一件值得让人来一句卧槽的转变。在这个暴力团伙里从来不缺少实力派,他们只是嫌自己不够暴力,而真正是脑子指挥肌肉的人很少,所以夕染的出现填补了这个位置,以他为数不多的知识和天降的力量规划和改变着众人的轨迹,尽管他只是一个废柴。
废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明明想为什么人拼尽全力,到头来却只能依靠别人的力量。就算你成功了,人们也无法改变对你的看法,你依旧只是个废柴。
因为你无能,因为你没用,所以废柴的生活只剩下寂寞、幻想、以及不甘心。
其实夕染一行人昨晚休息的挺早的,不过显然大家的睡眠质量不怎么高,看看那一张张顶着略微浮肿、满是黑圈的眼袋就知道了。但显然第六使徒美娜是一个例外,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走到哪里都是兴高采烈的,睡着的速度就是野比大雄也要逊色三分,让夕染感叹单细胞生物就是好,不是有那么一句对联么:精神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横批我是谁。不幸的是这种背后议论人的话语让当事人听到了,火力全开的自走移动炮台美娜同学显然不是心虚理亏、束手束脚的夕染可以比拟的。夕染挨了一通好揍,差点变成弱智儿童,幸好他会治愈系的魔法,否则就凭他的那副惨不忍睹、劫后余生的模样可以成为这支车队所有人的笑料了。
这支车队的组织者、光明教会的圣女曦宁在这支车队的第一辆马车上,她很少和尤娜等人交流,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她也需要在众多的属下面前装装样子,人家毕竟是领导嘛;第二辆马车上是几名伪装成圣骑士学院学生的“信仰”们;而第三辆则是真正的圣骑士学院的学生,这些苦逼的热血笨蛋们至今而且很有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与他们同行的是什么人物:魔王、使魔、人造人、吸血鬼,传说中的杀手组织“信仰”,这些欢乐多的娃儿们只是这个车队的掩护,换句话说就是衬子,当然前四者曦宁也不知道,尤其是她引入的强援阿纳家族现任族长尤娜竟然是最古老的大反派,魔王。在被无数吟游诗人传唱的神话史诗中,来自虚空与黑暗的魔王被至尊至伟的神明杀死,神也受到重创,消失不见,伟力不复,对神的敬畏和信仰也被人们逐渐淡忘。
信仰这种东西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靠不住的,因为它是建立在人心而不是物质的基础之上的,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力,那么的……可笑。
第四辆马车上是尤娜和第一、第四、第六、第七、第八使徒,第五辆车是夕染独占,第六辆则带着行李,第七辆也是最后一辆带着三名厨师和厨具,好在美娜的食欲没有爆发过,要不然这几个厨师可有的受了。
明面上这支车队就这些人了,但暗处还有一些“信仰”以及不明势力的窥测。敏感时期果然什么都会让人注意啊。不过既然连暗处保护车队的“信仰”们都没有出手,就更轮不到他夕染来多管闲事了。
最近尤娜也有了一些上位者的觉悟。这两天她通过魔法远程与白娅进行交流,有关学院城新的动向啊,阿纳家族的整合啊,灰岩堡基地的建设啊,诸如此类。其实夕染倒觉得她有些关心过头了,毕竟小恶魔的实力是摆在那里的。
对属下的信任也是上位者的责任。
夕染嘴上说不关心,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要在意,尤其是灰岩堡基地更是夕染的得意之作,总体来说这个防御体系充分贯彻了设计者的思想:猥琐而又耐打,就像乌龟壳一样,而且坚决杜绝以次充好的豆腐渣工程。
“呦,夕染,还真是早啊。”第八使徒米哈露把莉亚从车上抱下来,这个小女孩终究还是跟来了。不过在这个高手如云的车队里想必她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当然到了教皇国后就不能那么放纵她了,谁知道他们要面对怎样的敌人呢。在尤娜与几位使徒的严密看护下,莉亚是再也没有机会溜进夕染的马车里和他一起睡了。
对于这一点夕染深表遗憾。
“不是我早,是你们太晚了。”女孩子就是麻烦,每天夕染和车队里的其他男性总要面临些尴尬的时刻,比如说方便的时候,比如说洗澡的时候,比如说换衣服的时候,天知道这片森林里会有那么多的水塘。
“切,一点绅士风度没有。”米哈露撇了撇嘴。
“这和绅士风度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话说你是淑女么?你有立场指责我么?”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像这样插科打挥似的玩笑话不知开了多少遍了。
“呜。”米哈露鼓起了脸,夕染则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好了,别再卖萌了,有空没,陪我打一场。”
“夕染你这个暴力狂。”米哈露叹了一口气,她唤出宝具“希望拳锁”,黑色的锁链缠绕在手上,在拳头上突起一片黑色的刀刃,夕染观察片刻,对样的武装出现在他的双手上,新的魔法回路赋予了他新的能力:投影一切物质态的东西(非生命)。
“那么,开始吧。”
米哈露无声的点头,举拳朝夕染奔来,战斗开始。
不一会儿,车队的其他人陆续起来,就在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到尤娜身边坐了下来,是夕染和米哈露。这两人苦着脸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爱尔奎特坐在那里喝茶,很淡定的无视了两人,海伦陪着尤娜,美娜在和莉亚、依莉亚玩,而曦宁则在偷笑,搞得那些真正的圣骑士学院的学生们花痴一片。
“怎么了,你们两个。”尤娜凑过头来轻声问道。
“还不是夕染那个大坏蛋,一大清早起来就在那里练习他那些杂七杂八的能力,自己练还不够非要拉上人家,呜,我还没吃饭呢,饿死我了。”米哈露率先发言把夕染的话堵了回去。
喂喂,这是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打到后来是你的兴致上来了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天赋是“昂扬”,这种天赋会让你每击中对手一下你的力量就会增长一些,但你也不用那么疯狂吧,搞得我和你有多大仇怨似的。夕染不准备说出真相了,这种事情无伤大雅,因此他只是在旁边咧嘴笑笑装傻。
众人匆匆吃过早饭,然后各自上马车继续前进。令人意外的事曦宁邀请尤娜去她的马车上坐一坐,夕染等人倒也没大在意,大概是曦宁无聊了想找人聊聊天。
“找我…….有什么事吗?”上了马车的尤娜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想找你聊聊了,怎么了,不方便么?”
“不不不,只是有些意外罢了。”其实抛开身份,两人还是挺合得来的,曦宁静静地听着尤娜讲述她发生过的故事(当然是有删节的,魔王的事总不能让她知道)。
“你的身边总是很热闹呢。”曦宁听着听着来了那么一句。
“他们啊。”尤娜笑了笑:“都是些特立独行的人,不热闹才怪呢。”
“真羡慕你啊。”
“?”
“身边有那么多的人陪伴你,关心你,多好啊。”
“你……..”
“我的身份注定我和常人有别嘛。”曦宁笑着说:“从教义上来说,我必须孤身一人,这样才能献祭与神。”
尤娜看着曦宁,眼中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同情,她缓缓开口:“想笑的时候就笑吧,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再笑了。”她相当清楚这个位置所背负的使命。
“看我弄得。”曦宁拍了一下手:“话题一下子那么伤感,我们聊聊身边的人吧,比如说夕染。你身边至今我只见过他这么一个男性,还真是让我很好奇。”
“夕染啊。”尤娜想了想说:“其实他是去年十月份才来到我这边的,那时候我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会有那么空虚、那么落寞的眼神的人呢,仿佛孤独了几百年,谁都给不了他幸福。他很懦弱,面对现实面对过去只是一味逃避,自己骗自己,明明心很痛却总装出一副笑脸来迎接他人的目光,真的很好笑很可怜不是吗?可有些时候,他疯狂而又凶狠,眼中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仿佛焚世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会再那样了,因为有我们的存在。同伴这个词,代表无论你要走多远,你将永不孤单。”
“你对他还真是很了解啊,是不是……..嗯?”曦宁挑了挑眉毛说。
“才不是咧,人家只是把他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嗯,没错。”尤娜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曦宁神情一转:“你真的很适合做领导者呢。”
“我?别开玩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
“不,我是认真的,你虽然能力有所不及,但可贵的是你能发现并且聚集一群好手下,会为你分担所有而不求回报,这便是你个人魅力的所在。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继续这样下去。这算是我对你的忠告吧。”
“我受教了。”尤娜双手合十说,旋即扑哧一笑:“其实我还一直以为你是那种…….”
“冷冰冰的,总在算计的人?我也不想这样啊,不过,身不由己呢。”感觉话题有些沉闷了,尤娜又把话题引向其他方面,于是氛围又变的活泼起来。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原来已经中午了,两人下车,正巧碰见夕染。
“在聊什么啊,看你们挺开心的样子。”夕染随口问了一句。
“秘密呦。”曦宁对尤娜眨了眨眼睛,笑着走开了。
“莫名其妙。”夕染摊了摊手,然后他找了地方坐了下来,尤娜坐在他身边,两人肩并肩的靠在一起。
“夕染。”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看着夕染那副略显慵懒的模样,尤娜情不自禁的开了口。
“说什么傻话呢。”夕染侧过头来,风把他的刘海儿吹起又落下,黑色头发在风中晃动:“当然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这是一开始不就决定好的事情吗?”
“也是呢。”尤娜微笑,她的发丝飘散在风中,落下,搭散在法师袍上,黑色的发丝与洁白的法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小巧的鼻子上,让她充满了圣洁的气息,所有的邪恶都和她无关,从她明亮清澈的双眸中看到的只有希望与坚强,这就是魔王,诸恶云集之人也是诸善云集之人。
中午吃完饭众人又坐进马车里匆匆赶路,一路无话,天渐渐地变暗,尤娜感觉马车停下了,有人敲了敲车窗,她打开,发现是夕染。
“阿纳家族东方分家已经到了。”毕竟明面上夕染算是尤娜的管家,提醒一下自家的小姐无可厚非。
“嗯。”尤娜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天空已经呈现一片暗黄色了,尤娜背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和曦宁走在了最前面,后面是真真假假的圣骑士学院同学,再后面是海伦这些所谓的派遣交流生,而夕染暂时走在尤娜的身边。
沉重的幕门缓缓开启,大门下面的轮子在铁质的轨道上滑动,发出隆隆声。因为阳光不复,所以夕染只能看到一座高大的影子,它整个的笼罩在黑暗中,遗世孤立,异样的沉默围绕着这座看不清形状的建筑,即使庄园已经点上了灯,可感觉还是那么的诡异,好像住在这里的不是人而是幽灵。
大概是看到了夕染的表情,尤娜扭过头来对夕染悄悄的说:“别介意,露沙璐卡就是这样的人,她可是个研究狂,下人还很少,所以冷清也是自然地。”
“这世界上有个性的人还真是不少啊。”夕染觉得身边就有不少二货,搞得他都快成一个二货了。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于是乎,在茜色的黄昏下,夕染陪同尤娜开始了对阿纳家族东方分家的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