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程
尤娜、夕染一行人走在通向大厅的道路上。虽然这个庄园的景色不至于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却也可以说是荒草丛生、满目苍夷了。大概是主子的散漫很好的传递给了下人，下人又很好的表达了出来，搞得这所庄园像很久没人住过一样。
更让人满头黑线的是，不远处有两头马在悠闲的吃草，鸭子在水池里欢叫，鸟儿在树上高唱，想必灌木丛中还有其他的物种什么的…….这里简直就是自然版的农场嘛。夕染倒不介意，毕竟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好青年，脑子中没有等级啊、阶级的尊严啊这些杂七杂八的观念。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新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宅的如此极致，如此个性，就是地球上的那些宅女们也要逊色三分吧。
夕染记得某电视剧里曾爆出这么一句名言：这个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女博士。想必这位被尤娜贯以“研究狂”之名的露沙璐卡大小姐是属于女博士类型的吧。高不成低不就，这样的人想嫁出去可难喽。话说……..这关自己什么事啊。夕染摇了摇头，心想我的思维大概是受了米哈露那傻货的影响也开始变得奇葩起来了。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变成这样啊。”尤娜苦着脸对夕染悄悄说。身为阿纳家族的族长，手底下有这么一朵奇葩，她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夕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跟着其他人在侍者的引导下来到大厅。大厅灯火辉煌，装饰简单，线条多直线，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简约明快的感觉，其他的目光则是在那些高悬的水晶灯上、优美的油画以及流光溢彩、以宝石雕刻的雕塑上。这样的装修好歹保住了东方分家最后一丝颜面。
大家等了一会儿，只见睡眼惺忪、一脸迷糊的眼镜娘一只走了进来。从长相来看一般般，不是会引起太多关注的人，只不过她的行为引起了大家的围观兴致，因为此时此刻她穿的是睡衣。大家都知道她是刚刚睡醒，但也不能穿着睡衣接客不是，好歹这里都是女人（夕染以及众位圣骑士学院的同学们被果断无视了，当然他们礼貌的转过头，然后用眼睛……偷瞄。让夕染感叹一声真虚伪啊，然后他就光明正大的给人家行注目礼了）
“别介意，她就是那样。”尤娜看到曦宁不断抽动的嘴角急忙解释道。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反应，所以对于曦宁的表现，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好吧，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曦宁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里默念起来。尤娜苦笑着把露沙璐卡推回房间，吩咐她的女仆帮她穿好衣服。她知道这帮仆人对于主子是没了脾气，因此就算是露沙璐卡去裸奔他们也会站在一旁保持微笑侍立着。
等到露沙璐卡挽着尤娜的手臂出来的时候，大家终于兴奋起来了。因为他们快饿死了，而主人的到来意味着一件事——可是开吃了。于是大家喜笑颜开，尽管动作很礼貌但嘴上却是毫不含糊的吞噬着眼前的美味佳肴。赶路这几天他们轻装简行，伙食只能说马马虎虎，所以面对正式的菜肴这么激动就可以理解了。
吃完饭，大家闲聊了起来，当然曦宁、尤娜还有露沙璐卡三人有秘密的话要说，连尤娜名义上的管家夕染也被排除在外，所以他在大厅和大家闲聊。众位都是年轻人，学识比较好，说起来倒也不会缺乏话题。
等到三人的话结束后，尤娜向夕染正式介绍了露沙璐卡。令人意外的，两个人意外的聊得热乎，让尤娜和曦宁都没办法插嘴。学术宅与学术宅相遇的时候，果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两个人……尤娜的心头顿时涌出无力感，能与露沙璐卡这样的奇葩交流的，也只能是夕染这样的奇葩。
两人的讨论主要集中于炼金术上，他们交流了各自的体会，彼此都有了新的收获。夕染对于炼金术的心的在于细节的控制，而露沙璐卡则在构建上独具天赋。
夕染心满意足的回到客房睡觉。一夜无话，转眼又是天明。
“再见。”留宿了一夜的人们与这里的主人告别，重新踏上旅途。夕染不时地把目光望向已经渐渐远去的庄园的背影。临时被分配到一辆车上的尤娜问：“不舍吗？”。
夕染摇了摇头：“有缘，总会再见的。”他不再看了。尤娜有些看不懂夕染了。为什么此时此刻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是他什么也没想，但或许，是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他。少女的心莫名的紧绷起来，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眼前这个与她说说笑笑的少年将离开她，一去不回。
于是，在尤娜的重重心事中，车队向着东部王国的首都继续前进，分毫不差。
此时学院城还处于黎明时分，黑暗与晨光交织成令人无限遐想的梦幻般的颜色出现在地平线上。在城中一个显眼的城堡里，一个金发的少女手握佩剑挥下又收起，是第二使徒阿尔塞莉娅。她留在这里训练魔王军新加入的成员们。由于英灵不需要睡眠，所以阿尔塞莉娅独自训练了起来。她能够成为强者，就是得益于她的天分和努力。
大约练习了一个小时，她看见已经起来顺便填饱了肚子的白娅走了过来，便停下手上的动作，跟着白娅去了灰岩堡，最近这也成为了她日常的工作。
一眨眼的时间，两人来到了灰岩堡。不得不说魔王军这些新成员的效率十分高，宏大庄严而坚固方直的城堡渐渐成形，外围的堡垒已经修建完成，道路铺设完毕，甚至地下都开始修建堡垒与仓库，储备物资。
白娅把斗篷取出来，唤来队伍中的军需官来领物资。见到白娅和阿尔塞莉娅的到来，队长吹响了集结哨，散落在四周的女孩们迅速跑了过来，列成五排。经过这些天的劳动及训练，她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身体，而且动作也规范多了——这点从她们协调而整齐的队列就可以看见。她们都穿着以自身成分幻化的，永远不会褪色不会变脏的连衣长裙。她们没有武器，因为她们本身就是最锋利的刀剑。
“那么，开始吧。继续昨天的战术。”阿尔塞莉娅拔出了一柄训练剑，她随便挑出了一个人，后者的手臂迅速变成细长的剑刃，猛的冲向阿尔塞莉娅，阿尔塞露亚举剑相迎，金属相碰的清脆声音标志着训练的开始。
此时的夕染和尤娜正在百无聊赖之中。这一天都在急匆匆的赶路，沿途也没有多少可看的景观，缺乏话题，所以双方各自坐在一角，进行冥想。
所谓的冥想，就是提高自己对元素的感知力，从而更好地控制元素，提高魔法的操控力。魔法师的等级评价就在于两个方面，自身所能储备的魔力量以及对魔法的操控力。所以对魔法师来说，冥想也是很重要的。
就这样两个小时过去了，两个人结束了各自的冥想，又变的无所事事起来。此时才是下午4时左右，离天黑还有相当的时间。犹豫了一下，夕染想到了他偶尔学会的一个小魔法，决定试验一下。
“尤娜，如果有人进来，就说我睡着了，我要试验一个魔法。”
“好的。”
在确认了尤娜的回答后，夕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的视角已经飞向了远方。尤娜轻轻把他的身体摆正，解下自己的法师袍盖在了夕染的身上。她看着夕染的脸颊，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也传递着自己的温度。
忽然，马车停顿了一下，然后车门打开，一个小女孩跳了上来顺手把车门关上，是莉亚。她看着尤娜，在后者略带吃惊的表情中，缓缓开口说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灰岩堡尚是午时。白娅决心让这只队伍尽快形成战斗力，所以中午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训练。即使是阿尔塞莉娅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女孩们就是为杀戮而重生的。她们对于鲜血与死亡无所畏惧，她们从理论上不会死亡，她们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化为武器。面对这样的对手，谁都不会好受吧。
只是，有些太可怜了。阿尔塞莉娅这样想。先是被剥夺生命作为女巫的杀人工具，然后又被复活成为魔王军的工具，而且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逝去的生命终究无法挽回。她看到了这些女孩儿洋溢着的笑脸，生的喜悦让她们忘记了一切。
每一个人都会有心愿，当心愿实现的瞬间，我们能称之为幸福吗？
阿尔塞莉娅明白她们的力量是必须的。王者之名，唯有鲜血才能使其熠熠生辉。因此她们是必须的，排除所有的障碍，成为斩断荆棘的利刃，为了成就君王的威名。
突然，紫色的霞光闪耀在灰岩堡的上空，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局部空间被扭曲、撕裂，一个人影急速的坠下，但奇怪的是，那人的周围没有升起任何的烟尘，仿佛他没有一丝重量。
急速赶来的阿尔塞莉娅手按剑面，右手随时准备召唤宝具。在她的身后，刚刚还在训练的一百对位女孩双手化为细剑，眼中闪烁着期待、激动的神采。这很有可能是她们的第一战。
“别激动，是我。”一个身影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阿尔塞莉娅认出了来人是夕染。
“夕染，你怎么会……”白娅走了过来，她示意周围的人解除警戒。
“在路上无聊，就实验了一个魔法。”夕染指着自己：“元素投影。”
“原来是把自身魔力凝结在一个指定区域，施术者加以操控的魔法。”白娅笑着说：“这对施术者的要求十分高，你能坚持多久呢？”
“两个小时，不过也够了。”夕染眺望着四周逐渐成型的建筑群：“我只是来玩的嘛。”
尽管不是真人，但眼前的夕染却是如此熟悉。他缓步走下山坡，来到山丘下的训练场。山顶上的灰岩堡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偶尔有迁徙的鸟儿经过，如浮光般掠过大地，在湛蓝的天空中留下细小的印记；不息的风越过经久的岩壁，在干裂而贫瘠的山谷中回响，苍厉之声传遍四方。
看来，这里的环境也要想办法治理一下了。虽然放置在这里的居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但她们同样拥有一颗心，也会有想要看到的风景。
要操心的事可真不少啊。夕染有些头痛的摇了摇头。他只是来这里hand out的，干嘛要关心这些。况且他现在身在他方，对于眼前的事物也无能为力啊。他平整一下心情，默默地看着那些正在训练的女孩子们。白娅在他身旁，他随口问了句：“那对双生子怎么样了？”
“神智倒是恢复了，不过还是不肯开口说话。我把她们放在了魔王堡里，莎朗在监视她们。”
“这样啊。今天不用去阿纳家族处理事情吗？”
“哪来的这么多事啊，美蒂在代我处理。而且，家族的事能与这里的事相比吗？”
“倒也是呢。”夕染觉得白娅就像是他的下属一样回答着领导的对话。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魔王尤娜的能力暂时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魔王军，夕染暂时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为魔王军的实际拥有者。
白娅也有这样的感觉，她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位高她一头的少年。这位新晋的成员给尤娜，给她，给所有人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她是忠于尤娜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由夕染来当魔王或许会更好。没有信仰，没有优柔寡断，这正是一个上位者的气质。
幸好他是忠于尤娜的啊。历史上有太多臣弑君或者君杀臣的悲剧，对于权力的贪欲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但两人的关系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她与他是这世上最近的人，他们的羁绊很深，世俗无法动摇。并且，他们的眼中都有望向对方的柔和的色彩。
两人陷入了沉默，就那么站在那里，静谧的就像一幅油画，生机而又荒凉的灰岩谷成为两人的背影，太阳西斜，天空渐渐变为黄色，敲响黄昏的前奏，两个小时就要过去了，夕染转身对白娅说：“再见。”
“再见，自己小心。”
“好。”夕染的身影消失了。阿尔塞莉娅看着远处那消失不见的身影，若有所思。
夕染重新睁开了眼睛，发现莉亚就在他身边，漆黑而明亮的双眸就这样看着他。以这个小丫头的性格，恐怕一直保持在这样的姿势吧。
“什么时候来的啊？”夕染伸手揉了揉莉亚的脑袋，后者像猫咪一样享受的闭上眼睛。夕染笑着问：“尤娜呢？”
“她有事，交代我留下。”莉亚并不喜欢多说话，即使是与她最亲近的夕染也只会简单说上几句。
“这样啊。嘛，闲来无事，我今天给你讲讲故事吧。”车厢中传来夕染的声音：“从前…….”
此时的尤娜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她心情复杂。莉亚和自己谈了很多，包括自己的身份，周围人的身份，她都一清二楚。这小丫头的心智不像外表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莉亚告诉自己，她感受不到夕染的灵魂。
“没有灵魂吗？”尤娜叹了一口气。她支起马车的侧窗，抬头看着已是黄昏的天空，繁茂的森林留下黑色的影子投射在满是尘土的路上，马上的铃铛声发出清脆的声音。
“无论怎样，在我眼中你依旧是你。”尤娜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出自己的誓言：“无论何时，我们都会在一起。”
夜幕四合，吞噬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光明。在北方的盘塔拉荒原上，一只乌云般的大军向北缓缓移动，他们沉默而有序，皮靴踩在已经干燥的土地上发车沉闷的响声。月光照耀在他们漆黑的、金黄的.素白的铠甲上、衣袍上，无声的威严加诸于身，他们仿佛在神的御座下前行
“停下。”长长的队伍中一个人发出声音，他的指示迅速被传达给了整支部队。他们停下，然后开始安营扎寨，那正是安东尼和他统帅的军队。他们怀着仇恨和信仰已经在五天内攻下了三座城池。当然一些人再也没能跟过来，消失在了战争的泥泞中。
或许是因为爱丁堡一役敌军主力的崩溃，他打下的这三座城市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抵抗。人们默默地缩在家里瑟瑟发抖，如同待宰的羔羊，无助的看着大批军队涌入城中。教皇国军队的残暴在大陆上是出了名的，他们只能祈祷自己卑微的姿态能得到这些人的宽恕，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但是，杀戮的禁忌一旦解开，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会放过他们么？
“全城搜索，所有的异端直接杀掉。”指挥官冷酷的声音彻底粉碎了人们的希望。像是一声宣告，所有的士兵行动起来。爱丁堡悲惨的一役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杀戮的理由，以复仇为名义的杀戮一旦发动便无可阻挡。
于是乎，凶恶的士兵们高扬着火把与利刃冲入每一座房屋，在人们房中搜索、破坏，一旦发现有异端的物品就会立刻被杀掉。男人、女人，小孩，老人……..各色各样的尸体陈列在冰冷的刀锋下，从尸体中溢出的鲜血无声的漫上大街。士兵们扔出的火把点燃房屋，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沾满鲜血的脸更加骇然。城市被冲天的火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着铁与血的味道，带着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永远的归为虚无。
每一座城市都是如此。这些暴徒的本性被战友的死亡激发出来。让原本飘扬着的圣洁白色十字化为嫣红。他们杀戮着的绝大部分异端只是平民。异端给予了他们一些神不能给与他们的好处，所以他们偷藏了和异端相关的东西，如同偷了嘴得老鼠，隐隐期待着下一次。同时他们也心怀侥幸地认为教皇国不会和一群老鼠计较。当刀剑与火光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甚至找不到一个避难的地方。
无论是神还是魔鬼，每一方都选择抛弃他们，因为他们无关重要。
回忆结束，安东尼回到了刚刚搭好的帐篷。
“为了时代的黎明，毁灭不可避免。至少，让我见证这一切吧。”安东尼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夜空低垂，星光闪动，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但他的话语，却关系到了所有人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