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与真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令人畏惧的寂静,远处星点的白光中不停旋转的容器以及被无数古奥的咒文所束缚着的“自己”…….夕染叹了一口气,他在睡觉的时候感觉意识猛的一沉,如同从海面沉入海底,无法呼吸,无法醒来,最终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
啊啊,这算什么啊,梦吗?可梦会有那么真实吗。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盛开的柔和的光,可以靠近而不可触及,那张沉睡着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一个人孤零零的被诸多复杂的文字环绕着。那蛇一般扭曲着的文字绝不是什么祝福或者祈愿,象形文字忠实的映现出始作俑者的心情——
希望那孩子不要醒来。
夕染的手轻巧的穿过这些咒文,没有丝毫的阻碍。他隔着容器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就好像抚摸自己一样。入手处是一片冰凉,丝毫感受不到人类的温度。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他虽然能肆无忌惮的接触容器,但这里的封印他却无法解开,准确地讲是他在这里无法施展那一系列bug般的能力,流淌在身体中的力量似乎强制性的陷入沉睡了,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心中升起一片失落,他在世间掌握着权力,但此刻他在这个寂静冰冷的黑暗梦境里是多么的无助,仿佛一个囚徒。
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渴望权与力吗?现在夕染只能对着一个会发光的容器发呆,这种境况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是一个废柴的本质。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接受别人的规则,离开别人的力量就无法前进。
呐,你就是我手中的火柴吗?夕染自顾自的对着容器中的“自己”说。在这种环境下人类会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而语言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手段,哪怕这个人只是悄然而立,静默不语。
他静静地望着这世界,失去了自言自语的兴致,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孤独了。有些时刻你是希望与他人分享或者并肩而立的,可他们都不在,你的那些光鲜的、希望的东西都变成无人可知的回忆和绝望。就在闷骚的夕染同学在心里感慨的时候,水中的“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
夕染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转头望去,只见容器中的“自己”缓缓抬起右手,能量顺着手心向外蔓延,冲击着束缚他自由的那些东西。覆盖全身的咒文早已经消失,而后容器破裂,“自己”,或者说与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少年优雅的着地,他站起,抬起头,漆黑的无光瞳孔注视着夕染。
夕染在对视的瞬间便被那眼瞳吸引住了,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瞳啊。你注视它的时候就好像在望着一个深渊,看不到尽头,但远处那些跳跃的火焰总会吸引你继续前进,即使你知道握不住的希望都是绝望,你仍然想要触及这虚幻的温暖。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你是谁?”夕染问。他忍受不了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哀叹,同情,总之令他难以忍受。
那人静默不语。
“好吧,其实我也没想能问出来。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吗?”
“如你所见,这种束缚相当强,就算我也没办法解开,因为它需要特殊的人某一种情感波动才行。”那人开口了。
“也就是说,我是钥匙喽。究竟是哪一种情感呢?”
“孤独。”
“呵呵,是吗。”夕染露出了一副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我这梦还真是离奇呢,自己的孤独是解开自己封印的工具。”
“就是梦吧。”那人淡淡地说:“既然在梦里,那么无论怎样的事实也能接受吧,比如说……世界的真相。”
“什么?!”伴随着夕染的尖叫,黑暗的世界被黄色和血色取代,焦黄的大地,脓腥的鲜血的味道,阵阵的呐喊声,旗帜上圣裁之剑的模样清晰可见。到处都是尸体,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与那些幽绿色的亡灵们作着无畏的抗争,双方在狭窄的战场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但这种战斗很快就停止了,那个骑着黑色骨龙的君王来了,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碾碎了这些生者的希望。
夕染面无表情的站在这300年前的战场之上,是的,已经没有什么表情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昏黄的天空,有些深沉地大地,倒插在大地上密密麻麻的武器,残破的旗帜上还残留着温热而脓腥的鲜血,总感觉这种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样。
“啊……”夕染抱头痛呼。海量的信息源源不断的入侵着夕染的脑海,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中激烈的回响着,呼之欲出,而感觉告诉他自己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很害怕靠近真相,因为有个声音告诉他一旦知道真相就会离心爱的人远去了。
这时候,有人能帮帮自己多好啊。夕染这么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光照耀了进来,他飞了起来,急速的向那光奔去,他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光景而后猛然睁大眼睛,只见尤娜、曦宁、米哈露……所有熟悉和不熟悉的同伴们都在他眼前,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虚弱无比。
“我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
“担心死我了。”尤娜说:“昨晚我们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那些人给正在熟睡的你下了暗系魔法·黑暗梦魇,让你陷入最深的梦境里无法自拔。幸亏曦宁小姐命令车队驶向最近的城镇包下旅馆,施展了光系魔法·净化,否则你就醒不过来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悄悄眨了眨眼睛,夕染会意的点点头,他明白暗系魔法对于魔王来说只是小儿科,可尤娜又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她感到有些歉意。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责任,只可惜没有抓住那些袭击者。以他们的身法来看,也只有‘死亡审判’能做出这种事。”
“这么早就开始行动了啊。”夕染嘟囔了一句,此刻他的注意力还在那些虚幻或者真实的梦境上,所谓的“真相”带来的冲击远比“死亡审判”袭击他更为严重。
“好了好了,他刚从噩梦中醒来需要休息,我们先退出去吧。”曦宁看夕染情绪不大对头,把大家轰了出去,尤娜犹豫的看了愁眉紧蹙的夕染,跟着曦宁走出了房间。或许曦宁是对的,夕染的确需要静一静。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啊。”夕染在梳理了脑海中残留的信息后说:“如果是那样就有必要开始准备了吧。”
这次意外的小插曲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车队依旧按照计划表一刻不停的行进着。夕染第二天就恢复了活力,毕竟这种法术的直接伤害微乎其微。对方似乎并不想杀死自己,这种法术更多像一个警告了,或者窥测,至少白娅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已是四月一日,距离王都已经很近了。黄昏中人们纷纷从马车上跳下来,布置临时营地,甚至加上了警戒魔法,夕染的教训仍历历在目。不过几天前的受害者夕染同学倒是没有那么自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缓缓下坠的夕阳。
“想什么呢?”轻柔的声音传来。夕染回过头去,是曦宁。
“没什么,只是想到二十多天前我们还在学院城,如今却在此处,这展开还真是神奇。”
“是啊,我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开始我以为只是来玩的。”
“鬼才信咧。”夕染吐了吐舌头:“你可是身居要职,没事会让如花似玉的宝贝圣女到处乱跑?要是教宗那么奔放我也去当他小弟了。”
“咯咯。”曦宁笑了:“可不是吗。我们的教宗大人总会给别人添麻烦,我差不多快走遍全大陆了。”
“你还真是辛苦啊,不过我的主人也是如此呢。”夕染叹了一口气,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夕染,我给你添麻烦还真是对不住了。”夕染听到这个声音打了一个寒战,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战战栗栗的转过头去,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尤娜,没关系,我不介意你给我添麻烦的。”
“去死。”于是在夕阳下,多了两个追逐着的背影。
4月2日,清晨。安东尼像往常一样登上山顶。他的部队在这里停驻了好几天了。拨不开的迷雾萦绕在山峦四周,把来时的路掩藏。
突然,他反射似的偏过头去,一个黑色的疾影划过,他拔出腰间的佩剑向侧身向身后挥去,这是二十多年的战斗经验,他藉由“心之眼”锁定了杀气的来源,银色的剑锋猛然触及到一个黑衣人的胸膛,鲜血四溅,袭击者无声的倒下了。安东尼的剑上布满水银,这是任何投靠异端的人都要畏惧的毒药。
树林中飞出了三支箭,安东尼已经挥出的剑再次折返,挡下致命的两箭,第三只剑在银色剑锋触及的瞬间以诡异的弧度急转直下,刺入安东尼的左腿。他踉跄了一下,重新站稳,双手握剑盯着树林,。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如同贵族般向安东尼行了一礼:“贵安,安东尼先生。我是‘死亡审判·贪婪之罪’,请问你能否把命留在这里呢?”他挥了挥手,细长的剑锋从袖口划出,握在手中。
夕染一行人抵达了王都近郊,为了形象,他们还是找了一家旅馆洗漱装扮了一番才进城的。他们很快遇到了东部王国派来迎接的使节,在对方的引导下,他们直接进入了宫殿,当然能进议事殿的只有曦宁和尤娜两个人而已。
“你们好。”一声轻柔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尤娜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她悄悄地看了一眼,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瞳,细致而又曼妙的身段,从帷幕中走出来的这人,竟然是年轻如同一个少女般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
“‘卡巴拉,【王冠】。”曦宁轻轻念出了那个名字。本已经被歼灭的【王冠】再度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各位好。”面对众人的王妃打了一个招呼:“我是王妃,奥若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