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辰龙快步走进办公室,他把教学终端和领带随手扔在桌上,分开一粒伞球贴在衬衫的肩部,然后他走出办公室,卷起袖管下楼走入大雨中。伞球进行感应,在他的头顶和身侧张开能量晶格抵御雨水的侵袭,即便如此,热度不减盛夏的空气里混杂着水汽,加上遍布整座城市的低气压和自己腹中的午餐,还是让他感受到了脖子被扼住的痛苦。在他走出校门前,身后传来的欢笑声令他不禁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有几名学生追逐打闹着,冒雨从礼堂背后的食堂中跑出。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些孩子们感到心烦,他压下心头泛起的嫉妒,转身做好记录走出校门。
十一点五十三分,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一辆黑色的吸烟车沿着马路驶来,车身上用明亮的绿色和黄色双道杠突显出“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语。车平缓地停在路边,邱辰龙拉开车门时伞球自动关闭,他坐上了车。车座一如既往的柔软,上车的瞬间车辆就已经完成了对他口袋中烟车卡的扫描,一支他平日里最常抽的烟浮现在手边的显示屏上,但是他没有点击确认而是左右移动手指,换了一支口感更加浓烈的品种。
“哟,今天换口味啦?”吸烟车除去前头的驾驶座,后面的座位相对放置,即车厢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座位。随着近几年城市的飞速发展,公共交通方式已经逐步全免费开放,同时改换为自动AI驾驶或由仿生人操作,只有由出租车改造成的吸烟者专用车还在采用人工驾驶,向烟民们发放的烟车卡仅用作身份识别和健康检测登记,并无实际扣费。刚才说话的是在左上角的位子上落座的常客马远石,他吐出的大团烟雾在车厢内停留数秒后被净化器抽走。
“偶尔也想换换。”邱辰龙就近坐在右下角,他点上烟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向后退去。
“小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戒烟了。”
“哈哈哈,我上回戒烟是在劳动节的时候,还是和别人打赌,他这次戒烟打算坚持多久?一个星期?”
“好像他去医院检查了,健康问题。”
“大惊小怪,按照医生的说法我现在欠着他们好几条命,他才二十几岁多抽几支怕什么。”
“算了,总之这是他自己的决定。”
“呸,我家那孩子也是,自己不抽烟还总是说我,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就是来和我对着干的?”
“他那也是关心你的身体,像我们这样烟瘾重的人现在很少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抽烟的挺多的。”
“是啊都在忙着玩电子游戏,上回我看他们玩的游戏那叫一个无聊,和我年轻那时候做的比起来差远了,现在的画面越来越拟真,但是数值的设置太容易抓到规律了,忽略了让玩家在游戏里释放幻想的重要性,八成做这些游戏的人也是不抽烟的一代,脑子里都是什么浆糊。”
“我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那玩的人真的觉得高兴么?”
“不知道,我才懒得给他们发调查问卷。”
“有人要上车。”
吸烟车停靠在写字楼街区的路边,一位女青年看了看车厢里的样子,上车坐在右上角的座位上,点起一支细细的淡烟,她的肩上没戴着伞球但是制服套装上也没有留下雨痕,从空气中新混杂进的花香来判断她是用了新型的雨衣喷雾。车门还没关严人行道上就传来喊声,一个光头小个子拉开车门,邱辰龙让到左侧的空位上,新来者坐在右下角。
"Excuse me?"
“阿巴斯巴巴呱嗒阿斯?”
“师傅,麻烦开一下翻译机。”马远石拍了拍驾驶座的后背。
“请问能一小时后送我回来吗?”
“女士你是头一回坐烟车?把名字和时间报给司机就行,他会根据我们四个人的时间来计算路线的。”
“谢谢,司机先生我叫玛特,奈莉·玛特,一个小时之后要回到这里。”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马远石说着把手伸向玛特的膝盖,她急忙侧身挡住马远石的手,按住一步裙的下摆朝座位里缩了缩。
“老马,你这个到处揩油的毛病可得改,万一这位女士报警——老马?”
马远石盯着自己刚才被挡开的手,突然搓着胡子笑了出来:“哈哈哈我明白了,玛特女士你是仿生人啊,那只手的触感我不会弄错的。怎么样?今晚下班后咱们去喝一杯?”
“我……我没有下班。”
“老马你吓着她了,你还没喝就醉了?很抱歉玛特女士他经常这样,我叫邱辰龙,在前面的G市高中工作,他叫马远石……总之不是个坏人,”邱辰龙用膝盖碰了一下马远石,为了转移话题他又转向那位小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吉小小吉。”小个子的嗓音尖刻,带着浓郁的外国口音。
“什么?小……”
“小吉小小吉。”
“哈哈哈哈哈!”马远石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受这笑声的感染邱辰龙也笑了起来,就连缩在靠背上的玛特也把头偏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扬。
“这……这也是个名字,哈哈哈哈!”马远石笑得透不过气,香烟的烟灰抖落在裤子上都没发觉。
名为小吉小小吉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十分平静地用那种古怪的口音说:“可以直接喊我小吉。”
“……哎呀笑死我了。”马远石用手背擦去挤出的眼泪。
“你也是在这附近上班?不告诉司机你的时间吗?”邱辰龙也收住笑容,努力恢复到往常午时闲谈的状态。之前他和小叶私下里管中午跳上一辆吸烟车的旅程叫做烟谈之旅,除了享受点燃的烟草在口中化开的惬意,更重要的是交流,他们俩和各行各业的烟民都聊过——当然老马作为常客可以算是他们的老相识了——大家在有限的午休时间里倒倒苦水、释放压力,让自己能够打起精神应对下午的工作。
“我不是做那些工作的,”小吉的眼神闪烁,他抓了抓自己的光头,“几位想来点特别的吗?”
“哦?”
小吉从手边的黑包里拿出一只半掌大的透明封口袋,里面装着褐色的颗粒状固体。
“嚯,这可真是好东西……”马远石欲言又止。
“您是明眼人。”
“要不直接报警?”马远石话锋一转。
“别呀,我这也是混口饭吃,再说这么好的货……”
“算了吧,再好的货一旦沾上我们立场就得调个儿,就不是你求我而是我求你了。”
“上车卖违禁品的你也不是第一个,我们不买但是也不告发你,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邱辰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颗粒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普通市民上瘾的话最终只能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最近商业区有好几个人的离奇失踪引发了不小的骚乱,这种日子里还是避免引火上身,不要当面招惹他们为好。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雨这么大我难得保存下来这些干爽的货,既然各位不想要,司机麻烦停下车。”小吉下了车,吸烟车向前驶去,光头的背影消失在雨下的建筑群中。
“待会儿要不要找个地方报警?”邱辰龙提议。
“可以啊,看起来这人最近刚来这个区域,趁着他不熟悉情况……”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对,这个雨天什么东西都是潮湿的,我上午在单位就感觉烦躁的要死。”
“你们二位把话说得那么死,我本来还想买一点呢。”玛特突然开口。
“啊?也是,仿生人不会上瘾。”
“从最开始你们就理解错了,”玛特伸手按住天灵盖向旁边推动了一点,浸泡在发着绿光的液体中的大脑呈现在邱辰龙和马远石的面前,“我是脑移植机械人不是纯正的仿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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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场黑幕
“医生,提词。”K的声音从布景中传出。
“先告诉你G市的背景故事,G市作为天气控制系统的试行点曾进行过系统运行竞标。”
“天气控制系统?就为了还原出史上最闷热的雨季?”
“从算命神棍到养殖工人,整座城市的人最后都卷入到竞标活动的斗争中,大家挤在一起成立了一个又一个俱乐部,成天商量着怎么搞垮提出其他主张的俱乐部,据信凝血会为了达成‘人治’的目标也在这里面活动。”
“那导演……”
“导演不是凝血会的人,日常社交圈里也没有发现此类迹象。”
“也就是完全的路人视角。”
“竞标中几个主张明显极端的俱乐部率先出局,比如全年无雨和全年下雨,之后每日抽签会也遭到攻击,反对者的观点是每天随机决定下雨与否就和不使用天气控制系统没有差别了,最终留下来针锋相对的是五晴二雨和五雨二晴,或称班晴会和班雨会。”
“这俩在我听来也很极端,就不能互相匀一两天么?”
“可能太详细的计划会导致俱乐部的名字不太好起……”阮天雾冒出来说了一句。
“这勉强也算个理由。”
“看上去两个俱乐部的会员人数差不多,但是在约定终极打擂的前一天班晴会的会长遭人下毒,嗓子不能发声无法演讲,连他们的口号‘为了风和日丽的工作’都喊不出来,最后班雨会俱乐部掌握了天气控制系统,G市开始了每个工作日都在下雨的日子。”
“怪,那关于脑移植手术呢?”
“成功率非常低的手术,而且舆论认为对于移植后的人格界定会产生伦理问题,某种意义上的忒修斯之船。”
“这个我听过哦,据说用的是与仿生人相同的躯体,但是以人类大脑控制,总感觉很不可思议。”
“仿生人躯体,也就是说……”
“骨骼内置了可以使人失能的橡胶武器,而且凭自身意志就能使用,不需要遵守‘至少两名仿生人在场’的规则,休息时间差不多了。”
“那我先回台上咯。”K的声音逐渐消退。
“在解释剧本的时候就变成了你的话比较多诶。”阮天雾轻笑着对医生说。
“对他来说现实和梦境都一样,话多话少都是表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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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见到都市传说,玛特女士,我得为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对不起冒犯了你。”
邱辰龙不明就里,马远石的态度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他开口向马远石提问,后者解释说脑移植机械人手术由于道德等多方面因素,除非对象是意外死亡的中青年否则是不被允许的,加之手术本身的条件十分严苛,千万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例成功。
“对,我是身体多器官突发衰竭导致猝死的,移植手术能成功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怎么会是不幸呢?”
“老板年纪大了所以不少机密事项由我代办,在我死后老板的一众亲戚们为了公司的运转——其实就是想通过我来间接掌控实权——孤注一掷地安排了脑移植手术,原本猝死的原因就是之前的长期高强度工作,现在……比原来更严重了,这副身体不像人体那么容易坏,所以我现在只有中午和半夜才能以散热为名各休息一小时。”
“但是换句话说,你这都算是复活了为啥还要把自己绑死在这种黑心公司里?”
“钱是他们出的呀,”奈莉·玛特吐烟时长叹一声,“再说仿生身体他们监控起来更方便,现在他们用这笔钱来要挟我,即使是我现在这样的工作时间,还清手术费也要十年。”
“我现在大概懂你说的不幸是什么意思了。”
“哎,没日没夜地工作,不论是天晴还是下雨,尤其这座城市的雨天又变得特别多,”玛特右手扶头,左手搭在膝上,双臂紧贴在身侧,精致的五官拧在一起,“潮湿会导致身体零件检修率提高,维护更换的费用也要算在我头上。”
“你是哪个俱乐部的会员?我是说,在变成这样之前。”
“怎么了?”玛特抬起头扫视车厢中的二人。
“你对雨天的厌恶让我觉得你可能和我们是相同的。”
“我们俩原来都是班晴会的,现在只能天天忍受这种低气压,咳咳……”马远石笑得呛了几下,散开的蓝色烟雾浮在座位周围。
“没错,我生前确实是班晴会俱乐部的会员,甚至可以说阳光是每天的工作循环中唯一可以让我开心的事……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我都得工作,那几个老板的亲戚现在都以高管的身份在公司里晃悠,明摆着是想掏空之后走人,所以我更加不能休息,可能我的大脑深处还留着一丝责任心吧,但是见鬼……见鬼我只想一直休息到宇宙尽头。”
邱辰龙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触动,不知是因为燥热还是因为眼前泫然欲泣的机械丽人,他被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攫住,伸出双手握住玛特的左手说:“那就去休假,今天就去,我和你一起去,在宇宙里找个连黑洞都发现不了的地方,抱着太阳躺在海滩上。”
“喂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肉麻的话了,刚才不让我动手是这么回事啊。”
邱辰龙没有理会马远石的话,一心一意地看着玛特,她脸上变换着震惊、慌乱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在二人对视了近一分钟后,她缓缓放下停在耳边的右手,盖在邱辰龙的双手上。
“虽然是这种见证情感萌芽的时刻,但是我得打扰几位一下。”驾驶座上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你吗齐会长?”马远石最先反应过来,这个声音和遭到下毒以后的班晴会俱乐部会长齐耀一模一样。
“都是以前的事了,失去原本声音的我现在只能改头换面,做一名吸烟车的司机。”高大壮硕的身影被驾驶座遮挡,只有死耗子般的声音在车厢空间里传递。
“只要会长你能够复出,肯定可以把班雨会那些家伙拖下来的,我们都支持你。”
“且不提你们尚不清楚我现在的想法是否起了变化,至少眼下,咳……既不是久别重逢也不是,那边儿的两位,也不是浓情蜜意的时间,因为……”
话音未落,车厢内的灯切换成红色,车门上的终端面板屏幕也变得一片血红,窗外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娘嘞,怎么回事?”马远石向车窗靠过去,但是一阵冲击让吸烟车开始打滑,他一头撞在车窗上疼得直咧嘴。这一下也使车厢右下角座位夹缝里的一样东西震了出来,落在车内地毯上。
“这个塑料袋是刚才卖违禁品的人拿着的,这里面……”
“是传声装置,”齐耀冷静地说,“他们肯定是班雨会的人。”
驾驶面板的红色中间闪出黑黄相间的警示条,表明这辆吸烟车已经被远程武器锁定。
“各位抓稳!”齐耀虽声音有恙,但气势丝毫不减往昔。他把车速提至最高,在驾驶面板两边各敲一下转换成方向盘操控,转弯的角度配合着电流的频率,吸烟车甩出两道黄绿色的弧线脱离攻击,再转弯开上了G市中心的快速路。
“你们谁确认一下袭击者的状况!那些在超车追我们的就是!”
“但是终端被攻击不能用……”
“用眼睛看!什么时候了还依赖设备!”
“啊,啊明白了,”马远石捂着脑袋弓着腰,在低矮的车厢里移动至右下角的空位上,“一辆车,一架直升机,车上有人在喊话但是我听不见。”
“反正肯定是让我们做成逃犯了,武器情况!”
“都装着导弹,直升机上可以看见熔断器。”
“幸好我们在人多的快速路上,不然他们就直接熔断道路拦截我们了。”邱辰龙此时终于从告白成功的心境里恢复过来,和马远石一起看着车外。
黑黄警示条再次闪出,与此同时马远石喊了起来,又一枚导弹已经在路上了,齐耀超过一辆车作为遮挡,在爆炸的烟雾消退前切换到两条车道间,后车被迫减速成为新的阻挡,中途磕碰数次,车厢里的三人都抓住座位以免自己撞碎车窗飞到路上去。
“这太吓人了。”
“我感觉要吐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直逃啊。”
“安静!我们手头没有武器——不,也许有,你们谁会开车?这种用方向盘的。会的人来前面换我一下,玛特女士就算了。”
“歧视脑移植女性?”
“不,还有其他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我来吧,不过好久没开过了。”马远石凑到驾驶座边上从齐耀手里接过方向盘,齐耀则来到后座,突然转身将奈莉·玛特按倒在座位上。
“喂,你干什么……不要撕……啊!邱辰龙你快来救我……啊……”齐耀的右膝盖抵在玛特的肚子上,抬起她的右腿撕扯她穿着的黑色裤袜。玛特的呼救声驱使邱辰龙扑向齐耀,偏偏这时吸烟车剐了一下道路护栏,他整个人向旁边翻倒撞在车门上昏了过去。
“邱辰龙你……啊!放开我,啊……”玛特的尖叫声充斥着车厢。
“齐会长你平常也玩得这么开?我感觉我们一定能成好兄弟哈哈哈。”马远石透过后视镜看得起劲,差点躲闪不及撞上前面的车。
这时齐耀已经扯破了玛特的裤袜,她的一步裙也被拽开拉链眼看就要被褪下,玛特用双手半是遮挡半是推搡齐耀,突然她目光一沉,膝盖上提击中齐耀的侧脸,小腿横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大腿上白若新雪的肌肤随着咔嗒一响裂开,里面弹出一截泛着金属光泽的枪管。齐耀见状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右手向上按住玛特的左肩,左手绕过她分成两半的大腿轻轻地压住枪管。
“抱歉女士,”他脸上的笑容因为刚才被踢了一下显得格外扭曲,“只有这种方法可以让你拿出身体里的武器。”
玛特听着这句话感觉难以置信,但是对方确实没再扯她的裙子是事实,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齐耀的右手松开她的肩膀,从枪管底取出了一枚橡胶子弹。
“如果可以的话能放开我了么,还是你特别想等刚认识的男友醒过来看着我们摆这个姿势?”玛特慌忙放下小腿,一股发烫的感觉从她的脸颊上传来——仿生人也会脸红。
齐耀被松开之后没有移动位置,而是自顾自地摸出一把小刀将橡胶子弹削尖,完成之后又放回枪管下端,他的双手再次摸上玛特的右腿,还没等她开始尖叫,齐耀的双手转动把玛特的腿拧了下来。
“女士,我想我们谁来动手对你可能都是一种冒犯,你自己来吧。”
“来……是要做什么?”玛特显然还没从齐耀的一系列行动中回过神。
“来,”齐耀放下车窗放进一些潮湿的空气,雨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扶着玛特靠在窗边让她端着自己的右腿,“现在武器已经装填好了,只要掰一下小腿,膝盖上的瞄准器就能弹出来,对,小心一点毕竟是你自己的腿,瞄准镜是带辅助的用起来很简单。”
“……”奈莉·玛特发不出声音,手不断地颤抖。
“目标就是之前上车卖违禁品的,那个身份只是个伪装,他的目的是确认我的身份,”齐耀抓住她的双肩示意她凑近瞄准器,贴近她的耳边低语着,沙哑的声音中某种坚定的力量使她颤抖的手稳了下来,“枪里的子弹我已经祝福过,本来它只能让人昏迷现在可以爆破交通工具了。”
“诶?但是有车和直升机两个目标,我应该打哪一个?”
“如果传声装置没坏的话倒是可以大喊一声反向观察监听者的位置,但是它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被踩碎了,所以挑你喜欢的来吧,没关系。”
“齐会长,车有点抓不住地,他们可能开始限制吸烟车的权限了!”
“听见了?咱们时间不多了,还想和你的小男友一起去休假么?”
玛特看了看昏迷中的邱辰龙,又瞥了一眼齐耀,然后让目光透过瞄准器,搭在大腿底部的扳机上的手指记忆起无穷无尽的工作,她轻咬嘴唇下定决心,子弹旋转出膛穿透了直升机的挡风玻璃。
爆炸声不断拉远,在布景暗下来前齐耀拍了拍玛特的头夸奖了她一句。
"Our revels are now ended.These our actors,as I foretold you,were all spirits and are melted into air,into thin air."K从潮湿的气候中解脱出来。
“医生,冷却剂。”K接过医生递来的一只圆筒,它的截面上标注着一个正三角形,每个角上连接着一管淡蓝色的冷却剂,在周遭的空气中凝结出白色的水汽。K把右侧的衣角拉至腋下,露出右肺下半的机械结构,他拿着冷却剂对准位置推入,三管造型相同但是内里填充物已经变红的冷却剂从背后对应位置被压出,落在地板上试图弄出一个烧焦的痕迹。
“呼,这凉爽的感觉不管多少次都感觉很痛快,”K说着挥手驱散自己呼出的白汽,捏起地上滚烫的冷却剂把它们固定在圆筒支架上,“导演的情况怎么样?”
“生命体征正常,菱半已经消散。”
“弄好了就收拾收拾回去吧,刚才你们在忙的时候我抽空下去看了看,发电机已经被弄坏了。”阮天雾耸耸肩关上战碑,只有计数器还在轻响。
“可惜,”K拉好衣服从来时的正门走出科技楼,阳光给万物镀上一层金黄,他到学校时还没到正午,这会儿太阳已经有点儿西垂的模样了,虽然是个热天但是丝毫没有布景中的憋闷感,他小声地说,“至少今天是个晴天。”
“什么?”身背后医生和阮天雾给导演身上绑好自浮罐也走了出来。
听见阮天雾这么问,K笑笑摇了摇头,准备迈开步子踏上归途,但是他突然停下,手中摸出刚才寻获的锡盒,对医生说:“医生,这里头的是烟车卡,坐专门提供烟的车用的。你说委托人想拿回这玩意儿难不成在某个星球上这卡还能用么?”
“我认为在新建的星球都市上另起一套系统肯定比用旧的方便。”
“但是你刚才和我想了同样的事吧?以防万一,枪。”K拿起柯尔特蟒蛇开了一枪,子弹贯穿锡盒在烟车卡上留下一个弹孔。
“就说找到的时候已经被钢筋破坏了。”
“你们两个人怎么回事!”阮天雾杏眼圆睁生起气来,她从台阶上跳起伸出双手分别拍了一下医生和K的后脑勺,“委托人明显是想找回那封信啊!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
K抬起胳膊肘拱了一下医生的肋下,小声说:“咱们做错事啦?”
“不知道。”医生也小声回答。
“总之先道歉吧……”
“嗯,小雾不会乱生气的。”
“对不起。”
“对不起。”
“那我先领导演回去,正好有自行车可以骑。”K回身按了一下自浮罐以确认生物信息,然后从二人身边跑开准备去教学楼那边取自行车,阮天雾喊了他一声。
“三儿!等一下。”
“怎么了?”
“上回你让我找回来的冰格现在也需要治疗,待会儿晚饭后你能上去一趟么?”
“你说的晚饭是那个意思的话就没问题,我先回去咯你们抓紧时间卿卿我我。”K跑了起来,自浮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哎,真不知道他这算是开窍还是不开窍,我原本以为他肯定会拒绝的。”
“不稳定。”
“啊对了我想问一件事,刚才的主视角有邱辰龙视角和俯视视角两种,邱辰龙就是导演吧?刚才在布景里他最后不是该和脑移植人玛特远走高飞了么,怎么还会被菱半侵蚀留在学校里?”
“这个心境布景展现的是他对于没有达成的事物的渴望,换句话说现实中的他只是某天见到了这名女性,两人之间并没有产生进一步的交集。”
“原来如此。”
“梦的每个元素都有其现实原型,却终究是虚幻的梦。”
“突然的抒情诶。”阮天雾微笑着挽上医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