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北风呼啸着穿过荒芜的街道。天上飘着小雪,废旧的石板路上已经凝出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无家可归的狗肆意地哀嚎着,躺在路边的乞丐翻了个身,裹在破棉被里继续着那遥遥无期的美梦。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神。”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斜靠在墙角里,手中还握着一瓶廉价啤酒。他用那略带醉意的眼睛怨恨地盯着天空,天上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不断飘落的白色雪花。 在他的斜对面有一家简陋的小酒馆,昏黄的灯光在雪夜里透着些暖意,即便是这种深夜也不乏许多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失意者。
“哟,这不是那个所谓的犹塔公爵吗?怎么,像您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也会来这种平民酒馆?”两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壮汉一手撑着墙一手拿着一样的廉价啤酒大笑着挡在中年男子的面前。他们的嘴里带着啤酒和肉类混杂的臭味,中年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呵,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那位公爵大人。”中年男子彬彬有礼的说道,他把手上的酒递给那两人,又说道:“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就当是暖暖身子。”中年男子的态度近乎是低声下气。
“那就当是认错了,再见伙计。”两个壮汉满意地收下酒,一摇一晃地走远了。寂静的街道里还回响着两人粗犷的笑声。
咚……
中年男子狠狠地朝身边的墙上打了一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没有人会同情你。”他揉了揉消瘦的指节,又望向了天空。他想到了他的妻子,本来现在应该是陪着她作新年祷告的时间,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回家。他已经不相信所谓的神了。一个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的贵族偏偏又遇到了投资失败。才三十多岁的他不得不乔装打扮去做一些卑微的工作来维持生计。住着奢华的豪宅却要做这种工作,果然他是被神明遗弃的存在。
中年男子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刚才的那瓶酒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零用钱。他叹了口气,把手抽出来时,一枚银质小曼陀罗坠子掉了出来。那是他家族世代相传的护身符。据说曼陀罗是他们一族所信奉的神明的花朵。
“神明吗?”男子捡起坠子高举过头顶,“神明这种东西根本不需要。”他使劲将坠子甩了出去,仿佛将所有的怨恨都集聚到那上面一样。积雪已经没过鞋子了,白雪映着他的脸,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如果不是那始终鼓励着他的妻子,也许他早就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
他告诉自己,他要活着,他必须活着,活着看到这个曾经遗弃他的世界见证他的成功。
“神明的信物怎么能随便扔掉呢?”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风雪中,一个裹在华美的皮质风衣的高个子男人兀自站在那里。他的毛领子立得很高,远远地看不清容貌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中隐隐泛着光泽。
“神根本就顾不上我们。世界上的人那么多神明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帮我们。”中年男子再次举起手欲将坠子扔出去却被那个人一把抓住了手腕。那人的手腕很有力而且冰冷异常,让中年男子根本无法动弹。
“别烦我。”蓝光一闪,风衣男人敏捷地闪到一边。
“刚才怎么没有给那两人一点教训?”风衣男子放下高高竖起的领子露出了他的脸,似笑非笑地说。
中年男子一下子呆住了。好俊美的一个人,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冷而又神秘像是看透尘世的神明。看样子最多也不过二十五岁,可是他的眼神却仿佛老者一般饱含着睿智的光辉。
“我不想被小鬼说教。”中年男子别过脸皱起眉,想隐藏刚才的窘态。
年轻男子又扬扬嘴角,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说道:“犹塔公爵,你也不想做那些卑贱的事不想让你的妻子受苦吧!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开什么玩笑。”犹塔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竟然会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小鬼要跟自己做什么交易。
“我可以让你摆脱现在的处境,彻底的成为一个成功人士。”他顿了顿,“但是相对的,你必须替我们工作,作为我们一族在现世的代理人。”
“你凭什么能做到。”犹塔的语气中包含着显而易见的轻蔑。
“因为我就是神,我们是生活在异界的神。”
沉默了一下,犹塔竟然笑出了声来,“哈哈,年轻人,你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吗?真可怜呢!哈哈哈哈……”
轰......
犹塔的两腿之间赫然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雪同底下的泥土一起溶化仿佛熔至地心一般。他吓得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眼前那个根本没有任何动作的年轻人。
那个人还是挂着冷酷而又虚假的笑意,说道:“你是聪明人,我可是观察过很多人之后才最终选择了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马上将你抹杀,适格者只要找还是会有的。”
听到这句话,犹塔突然跌坐到地上,冷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呆呆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寒意从心底生出来。
“不用紧张,这是笔划算的交易。只要你协助我在现世做些事情,我会保证您今后站在一个真正与公爵这个名号相配的地位。”年轻人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犹塔面无血色的脸。“你意下如何?”
早就想摆脱这种悲惨的境遇,如果这个人真能办到的话,他就能提早达成心愿,做代理人又如何,也好过现在就不明不白的死去。“好,成交。”犹塔咬紧嘴唇,即便一开始就是陷阱他也无所谓。
“很好。”年轻人的唇边挤出一丝笑意,伸出手,手中托着一枚金色的镶着黑水晶的钥匙以及一颗黑色的花种。“这两样东西交由你保管。黑色曼陀罗的花种,是这个世间几乎绝种的珍稀花卉。钥匙是你们现世的人前往我们的空间唯一的媒介,是你作为代理人的证明。”
接过那两样东西,犹塔疑惑地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不可能有那么便宜的交易。”
“你的命。”年轻人用修长的指节顶着犹塔的心脏,“如果你向任何人透露了我们的交易,我们会立即将你和那个人一并抹杀。”他的表情告诉犹塔,他绝对有随时杀了他的能力。
又沉默了一下,他答道:“好,请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犹塔将东西小心地塞回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那么……”年轻人重新翻上衣领,转身离去,长长的风衣在风雪中显得异常肃穆。
“等一下,你还没说你的名字。”犹塔朝那个人喊道。
“库洛斯,库洛斯·雷尔斯。”声音从远处飘来,空灵而又冷峻仿佛来自天外。
……
“请进!”穿着纯黑制服的中年男人低低地说,他伸出干枯的指节拧开走廊尽头那扇高大的双叶木门。
房间里很暗,大部分东西都被笼罩在黑暗里,只有沙发前的茶几上点着一盏古老的灯。一个枯瘦的身形挡住灯光,那人背对着门坐着,高高挽起的发髻亦如初见时一样。
“犹塔夫人!”菲娅失声道,“怎么会?”她看向奥尔菲,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诧异。一个一心想让她帮自己的老妇人为何两次欲置她于死地?她不明白。
“交易可还满意?”在菲娅沉思间,棕发少年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交易!这个词在她脑海里飞快闪过,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过什么交易。
老妇人没有回答,依旧端坐原处。
“可我不满意。”冷漠的声音又道,“为何要害她?”
双手又是一抖,难道真如那人所说,奥尔菲在拿她和朋友们的性命跟犹塔夫人换取什么。可是若真是这样,他那是又何必出手救她,直接让她死去不是更加合了这老妇人的意。
还是不语,两人干脆走到她身前,脚步很重,砸在地板上发出声声脆响。
“犹……”刚一出声,菲娅猛然捂住嘴巴。她看到一道长长得血痕在老妇人的嘴角划出一道润泽的细线。
少年伸手在她鼻前探了探,然后淡淡道:“死了。”
什么?死了?菲娅一时有些不能接受,要杀她的人自己却先死了,总不至于是畏罪自杀吧!尸体她倒是不怕的,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老妇人的脖子,确实没有了跳动,但是身体还留有余温。再看她嘴角的血迹,显然还十分新鲜。老人微闭着眼,表情
并不痛苦,右手握在左手上,仿佛只是睡去了。
“是不是该报警?”
话音未落却见到奥尔菲伸手抓起老妇人的左手。
“你干什么?不能对死者不敬。”即便她曾经想要取她的姓名,她也终归已经死了。
棕发少年没理他,自顾取下老人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古朴的戒指。看样子这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像是普通的青铜,只是戒指顶端的曼陀罗倒是雕的相当精美,很衬这位老妇人的气质。
刚想制止还是放弃了,想来他也不是那种会在乎这点东西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之间他将戒指捏在指尖,随着一股微弱的蓝光浮起,戒指表面的曼陀罗竟然越长越大,像是瞬间开出花来似的,青铜色的花瓣泛着幽蓝色的光泽。当花朵长到大概拳头大小时,只听得“嘭”的一声,花瓣突然裂开,什么东西泛着金光在黑暗中划过一个很好的弧度落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把金色的小钥匙,要是的尾端还嵌着一颗曼陀罗形状的黑水晶。
“这是什么?”她问道。
“不知道,也……”话音未落,他一转身将菲娅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股强风毫无征兆的破门而入,直接将房间里的一切都掀翻在地,头顶上的水晶吊灯连底座一起被吹下来直直的撞到一边的书柜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木板断开的声音、狂风呼啸的声音充斥着耳膜。菲娅完全搞不清状况地躺在地板上,感觉脸正埋在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混乱、黑暗、还有恐惧在这不大的会客室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