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湛蓝的,像被洗过了一样显得纯净而空灵。秋高气爽云淡风轻,正是个登山的好日子。
“哥哥,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爬到山顶。”金发的小女孩笑着拉拉身边的金发少年甜甜地说道。
这真是漂亮的一家人,女儿金发碧眼像洋娃娃似的甚是可爱。儿子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带着一副方形眼镜的他看起来显得沉稳而干练。父母两人缓缓走在后面,母亲留着及腰长发显得十分温婉,父亲则不苟言笑但是眉宇间还是充满着对两个孩子的关切。走在山间小道上,一家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里是洛川的最北部的落山,每年秋天会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来这里观光游览。克莱特一家也不例外,好不容易作为参议员的克莱特先生抽出空来,全家决定来这里小住一晚。落山以它陡峭的崖壁和奇特的地形著称。虽然它处在地震带上,也发生过山崩的事但是那毕竟不常有,所以游客们也都没有太在意。甚至有人说能登上山顶俯瞰整个洛川的景致冒险也是值得的。
“菲娅,别走那么快,小心脚下。”金发少年扶了扶眼睛对前面一蹦一跳的小女孩说道。
“嘻嘻,哥哥是怕我先到达山顶吧!”小女孩嬉笑着完全没有在意。“卡内哥哥说他会在山顶等我们,快点上去吧!”卡内是一个月前搬到克莱特一家隔壁的银发少年。一开始他很安静也不太跟克莱特家的孩子交流,但是菲娅和休伊主动去找他。时间久了,他们也就熟识起来。菲娅就是听卡内说要来这里登山才也嚷嚷着要来的。
穿梭在狭窄的林间小道上,望着前方没入云雾之中的山路,一行人不禁加快了脚步。登山就是要在这种前行中寻找奋斗的快感。
“到了到了,卡内哥哥。”小女孩一边向上走去一边使劲挥着手。可爱的小脸上洋溢着十月阳光般的笑容。小路尽头的银发少年也发现了他们,微微上翘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你来的还真早啊!”休伊拍拍卡内的肩膀,说道。
“只是过来看日出罢了。”银发少年说道。随比休伊年长了6岁,可两人还是如同龄人一般毫无隔阂。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来说,克莱特一家就像自己的亲人一般无可替代。
“爸爸,爸爸,快看,那里有一块好大的石头。”小女孩一蹦一跳地朝不远处的巨石跑去。不知道是不是秋天出生的缘故,小女孩从小就很活泼,而且十分喜欢高的地方。
“快下来,那里很危险。”见女儿正试图爬上那巨石,克莱特夫人担心地朝她喊道。
“没事,小孩子有活力是好事。”坐在树荫下的克莱特先生微笑着宽慰妻子道,他那慈爱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那个像小猴子般手脚并用的小女孩身上。作为父亲,他想给女儿的不是物质上的富足而是精神上的自由。
“小菲娅还真有活力啊!”卡内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在他眼里,这个总喜欢对他家草药动手动脚的小女孩总是那么耀眼。
“这是……”
一阵强烈的力量波动从脚下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收住笑。“菲娅,快下来……”
话音未落,只感觉到脚下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愈来愈强的震动感让几人一时找不到平衡。
是地震!
一时间,石头滚落的声音,树木倒塌的声音,人群叫喊的声音响作一团。
“菲娅——”
“咦?”金发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双脚一滑,整个人便从石头上掉了下去。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巨石,金发飞舞,身后则是万丈深渊。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一股力量在将她往下拉,暖暖的,像是冬日里柔软的棉被。
“菲娅——”
不顾剧烈的震动和不断滚下的碎石,克莱特先生一个俯身,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脚下凝出一个蓝色的椭圆形魔法阵。两个少年也紧随其后,三股蓝光一齐没入浓浓的黑暗之中。那是重力魔法,虽然可以短时间让人在空中移动,但极耗灵力,一般不会被轻易使用。
越往下,一种越来越强的压力几乎要刺破他们的耳膜。黑色的岩石里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似的,砖头大小的碎石不时从他们身后砸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女孩即便没有摔死也难逃被砸伤的命运。
“快带她上去,她还活着。”远远听到休伊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他们发现了那个衣服被一颗老树挂住的金发小女孩。她的手臂被凸出的岩石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正汩汩地渗着血,额头也有磕破的痕迹,从那不自然的姿势看,她显然是在落下时撞到岩石上,手脚几乎都骨折了。
尽管呼吸已经细若游丝了,但起码她还活着,这已经足够了。
……
“那天的地震引起了山体滑坡,回去的公路被压坏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山腰上一个供游客休息的小屋处理一下菲娅的伤口,但是她的伤还是恶化了。不仅失血过多而且还发起烧来。”卡内的声音越来越轻,“救援人员还没能赶到我们那里,所以克莱特先生用米卡尔之心的力量救回了菲娅。”
墙上的壁灯泛着橘色的微光,朦胧的暖意照在卧室里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忽而变得凝重起来。银发年轻人轻轻拂去菲娅额角的碎发,半晌,没有再说话。而棕发少年则抱着手臂斜倚在床边的壁灯底下,好看的脸淹没在阴影里。
突然,银发年轻人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能用的方法我们都用了,剩下的只能靠菲娅自己了。”说罢,他便向外走去,飘逸的银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有种凌乱的美感。
“你到底是谁?”身后传来奥尔菲冷漠但清晰的声音。
“你遇到的那个女人……可能是我妹妹。”门轻轻关上了,留下的只有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女人自称是温斯琪家的家主,如果卡内是她哥哥,那么……卡内也是神族。可是为何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神族的气息呢?还有当时还在山脚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迪诺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瞬,但他肯定那是他。只是,既然在那里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手救菲娅,难道他又有什么企图吗?
奥尔菲的眼睛紧闭了一下,脸上显示出未曾有过的焦虑。
咚咚咚……
“少爷,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尝试了一整天的术法,咱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也……”老管家语重心长地说道,可话未说完就被奥尔菲打断了。
“您先休息吧,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可是……”
奥尔菲没再说什么,只是径自走到菲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沉默地看着她。老人见状只好先出去了,他是看着奥尔菲长大的,一旦他突然沉默不语就表示他现在不希望有人打扰。本来他是那样活泼的一个孩子,自从那件事后他就突然变了,变得连里本都觉得有些陌生了,仿佛一弯清泉瞬间凝固成冰。
“谁准你放弃的,你父亲好不容易给你重生的机会,难道你打算这样浪费掉吗?”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冷漠却略带愠色的口吻。
金发少女仍然紧闭双眼,那张脸看起来好悲伤,即便失去意识但悲伤和悔恨仍然从全身散发出来。此刻她的呼吸显得很弱,弱到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如纸张般苍白的脸颊还带着昨夜的泪痕。
米卡尔之心的诅咒他还是听说过的。受命之人会在一定年月后死去,如果中途强行取出米卡尔之心的话,受命者则会当场消失。眼下,她体内的东西虽未被取出,但受到那样的术,损害是无法估量的。公平地说,即便她就此不再醒来也不足为奇。
“听着,你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你唯一可以为你父亲做的就是活下去,作为他生命的延续,好好活下去。”奥尔菲突然抓起菲娅的手,手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看着金发少女还是紧闭着的双眼他突然有一种强烈无力感。八年前也是,现在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珍视的人一个个倒下却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这又是命运给他开的一个蹩脚的玩笑吗?
“可恶——”他握紧拳头,却只感觉到一阵倦意袭来。明明刚才还很精神的,可是突然觉得眼皮重了起来。不能睡,他的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就这么睡去,因为这样很可能永远也看不到她醒来。灵力很强又怎样,流着一半神族血液又怎样,说到底他也是个普通的人类。
她会消失,那个整天在他周围聒噪的丫头,那个一直微笑着逞强的丫头,那个又吵又很会惹麻烦的丫头……如果真的消失了,他该怎么办呢,他又能怎么办呢?
最终他还是睡去了。只是,他没看到, 就在他睡去的一瞬间,两行清泪从金发少女的眼角溢出,很凄美,亦很忧伤。
......
“神呐,你有握着别人的手睡觉的癖好吗?这都是第几回了。”
奥尔菲缓缓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了金发少女微微泛红的脸。这是在做梦吗?他抚住头,感觉脑袋还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不过他能感觉到手心里传来的温暖,久违了的温暖。
她,还是醒来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
菲娅话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身体向前一倾被奥尔菲一把揽入怀中。
“喂喂喂,转性也不带这样的啊!咳咳……放手啦,我快被你掐死了。”一时间菲娅不知道该做出如何的反应。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颤抖?
“放心吧,我不会就这么离开的,因为我走了,奥尔菲会寂寞的。”菲娅轻轻拍着奥尔菲的背,想在安慰小孩子一样在他耳边说道。在她即将堕入黑暗的时候,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就像一道光将她从黑暗的深处拉了出来。
“咳咳,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不过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
听到休伊的声音,两个人立刻弹到一边,脸红得像丢进开水的温度计。这下子,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哥,你就不能先敲个门吗?”菲娅感觉脸烫得快可以烧菜了。第一次感觉在哥哥面前这么窘。
“我有敲门的,只是两位太投入了而已。”休伊笑得十分的邪恶,“妹妹长大了,都快可以嫁人了,怪舍不得的。”
“打住!你还没说你这几天是……”
噗通……
一个肥大的身躯突然横倒在门前,木质地板被砸得发出一声闷响。要不是看到了肇事者没准还以为是发地震了。
“朱利?”菲娅已经,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此刻,那个大个子竟然仰面倒在菲娅的卧室前,硕大的身躯几乎把大门全部堵住。这胖子该不会是特地跑来阻碍交通的吧!菲娅突然产生一个十分可笑的念头。
“是你带他来的?”奥尔菲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淡淡地问道。
“没错。”休伊扶了扶眼镜,轻描淡写地回答,仍旧是一脸轻松的笑意。
“哥,他这是怎么了?”见朱利这么久了都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菲娅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先让他躺着。”休伊转过身,“你们跟我来,关于父亲的事,我有话要说。”银色瞬间紧了,仿佛一直都这么义正言辞似的。
“嗯。” 刚刚还一脸精神的菲娅一下子又低下了头,微微抿着嘴唇,两条柳叶细眉再次拧紧。果然,对于那件事,对于自己害死父亲那件事,她还是难以释怀。但是,无论哥哥要说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