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咔嚓一声，身后的门发出钝响，接着是皮靴有条不紊地踏进室内，一位年轻又面善的警察走到面前来，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档案，然后面向他问道：“梁雨叶是吧，名字不错啊。”
名为梁雨叶的青年笑笑，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询问。
“我叫施夜樊，你可以叫我施警官。”姓施的警棍依旧善意微笑，然后转身。
两名警察一同走进审讯室，一名负责记录，刚才那个及其面善，简直就像梁雨叶的大学同学般的亲切感，那个警察，才是询问者。
梁雨叶还在想，一般，这种情况下主审官自我介绍的话，应该只报上姓就好了吧。
两名警察先后在梁雨叶面前的桌子后面坐下来，不紧不慢，只是遵循着重复多遍的同一地点的同一动作的简单程序，看出这点的梁雨叶才开始感到紧张。
主审官一边看手中的档案一边舔着嘴唇，然后抬起有点下垂的眼睛望向梁雨叶，开口问道：
“温歆月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交往多久了？”
“从大一下半学期开始……一年半了。”
“你们有合租公寓对吧。”
“……嗯。”
“所以，你们有花大量的时间在一起？”
“……差不多。”
“为什么分手。”
“因为……因为……就因为……”
“厌倦了……？”
“嗯……”
“你跟她分手，不是因为她脾气很坏，或者有些举动很难令人理解？”
“不是……她脾气不坏，举动也很正常，她……几乎是完美的。”
“没有缺点？不可能吧。”
“有……高数学不好，好像只有这个而已。”
“你对他的家庭了解多少？”
“呃……她有个妹妹，爸妈，爷爷奶奶……家里挺大的，貌似……我记得她爸她妈都挺疼她的，她自己也这么说，就是管的太严，家教很死板，从爷爷奶奶到爸爸妈妈都这样。所以她压根就不敢把我带回家里，说是只要一把我带回家他父母就会想很多，事实上，她父母根本不希望看到女儿和男人在一块，看到男性他们就会想到很龌龊的内容。”
“不至于吧，毕竟都大学了啊，嫁人都可以了，何必呢。”
“其实……其实歆月有跟我说过，她觉得她父亲有点小变态，就是……就是占有欲很强的那种……”
梁雨叶抬眼扫了一眼地面的施夜樊，对方的面孔被分割为单调的暗与光，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奇怪的是，施夜樊看到他看到自己身上，就挑起嘴角笑了笑。
“说。”
“她说她爸从小到大都看她很严很严，就连同性朋友都要筛选，更不要说异性了。歆月从小就成绩好性格好，特别招人喜欢，但是随着她年龄增大，父母管得愈来愈严，有时候甚至还发无名火，她早就有意见了，其实她高中就想找男朋友了，她自行能把公事私事处理好，可是他父母是在严厉到一个境界，她几乎都丧失了行动自由，连朋友都很少，到了高三只能读书而已了。不过……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只算三流大学，虽然分数收的不低，也只是今年情况特殊而已。只要你去我们学校转上一圈就会发现，不管是面积还是硬件设备，都跟其他大学差太远。歆月她爸早就不高兴了，一直催她考研，生怕她因为进大学所以放松努力。事实上大学哪能跟高中比啊，怎么可能只是学习呢？歆月有这能力加入了好多部门，她父亲也不高兴，好像看到她女儿去到处陪酒一样！不管歆月工作出什么成果，她父亲都尽一切努力阻止她接近社会，事实上，她做的很好，也没出什么意外，但是她父亲就揪住她高数不好这一点天天逼她，所以她跟我交往根本不敢告诉家人……”
“何况你们还同居了是吧？”
“……”
“不过我注意到……你说过，温歆月高中就想找个男朋友？”
“对呀，有什么问题？”
“那算是他的初恋么？”年轻的警察一边转着原子笔一边笑起来，嘴巴和眼睛的笑意是相符合的，是真的，非常感兴趣，梁雨叶不解之余有点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因为这个警察居然在这种时候打听陌生人的八卦？
“不……不是！歆月跟我的是第一次恋爱啊！她之前虽然想找，但是父母不让啊。”
“也就是说，如果父母让了，她肯定就去找了？”
“那是，我想以她的手段，什么男人都能攻克。”
“原来如此，”警察挑挑眉毛，尚且稚气的面孔上出现恶作剧般地表情，“也就是说，温歆月对感情的需求和理解跟外界反应的关系更紧密？对吧，你作为他的前男友，对此有什么认识。”
“啊……？我有点不懂啊，你是要我探索她的心理状态吗？”
“不不，没那么复杂，就问句简单的，你觉得她爱你么。”
“……爱。她现在……一定很痛苦……”
“人都在监狱了，你觉得什么问题对她而言才是最严峻的？你是从什么判断出她对你的认真程度呢？”
“……嗯，是她选择我的，嗯，我虽然有心追她，但是从来都没勇气，是她主动开始关心我的，好像……好像长辈一样无微不至，却又做的很聪明，不像那些**只会往宿舍里送东西搞得人尽皆知，她总是很适时，很恰当地帮我，给外人的感觉好像……那种关心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你也知道吧，恋爱的话那种感觉最好，不着痕迹，天然去雕饰，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是我的一样，没错，所以，所以……”
施夜樊干脆打断了眼神的焦点渐渐分散的青年的独白，哗哗哗地翻着档案，又问：“总之，是她主动追求你的对吧。”
“算是吧，其实我不介意她做女朋友，所以很快就答应了，我们就在一起了。”
“很自然啊，对吧？”施夜樊又抬起头笑了，少年般清澈的眼神直白地表达着此时此刻的想法，通透到梁雨叶几乎没有勇气去分辨。
“对……”
“那么你们交往这么久有没有出过意外？”
“意外……你是指，吵架什么的吗？没有，从来没有啊，她人很好，真的很好，非常体贴的女朋友，我高兴都来不及。而且我们两个都从未想过出轨，我们在对方眼里都是最好的。”
“问到这份上我忍不住再问一句，”施夜樊用原子笔的笔头推了推帽檐，很伤脑筋似地皱起眉头，“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
“……厌倦了啊。”
“既然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为什么急着结束它？除非你们两个或者其中一个有违人类本性。”
“你不会懂的。”
“要弄懂这个真的很难，其实这也跟我的工作无关，只是，你应该知道吧，你的女朋友，温歆月，就在10月28到11月1日期间靠一把水果刀杀害了两名在校高中生……”
“我知道，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她妹妹。”
施夜樊用原子笔的笔头推了推自己皱在一起的眉头，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胛骨，端正了一下坐姿，继续对对面表情抑郁的青年发问：
“你跟你妹妹关系不好吧。”
“嗯，他在学校里就是一祸害，我敢说，她这么一死，明里暗里都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因为这个，你对温歆月丝毫没有埋怨之情？”
“有，我妹的丧事害我好几天没去学校，学校里那帮闲着没事的白痴因为我和歆月的关系又编出更多匪夷所思的故事，我真的……”
梁雨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他迅速调节鼻子以下的面部肌肉，像是用了橡皮擦一样抹掉了刚才差点暴怒的情绪体现。
“但是，针对温歆月导致你妹妹死亡这件事本身，你毫无怨言吧。”
“施警官，我听着怎么像是，……你在怀疑我？”梁雨叶眯起细长的眼睛抬起头来，第一次正视施夜樊。
“我从你的言行举止中读出这种信息，问话的目的是进行确认和处理，换句话说，你的回答会导致我采用不同的处理方式，不是指你的回答是真是假，这个，你给我搞清楚。”
“你果然怀疑我吧。”
“你不回答也行，跳过观察你的回应，也可以做出下一步判断。”施夜樊哗啦一声翻开下一页档案。
“我……没错，我妹死了，麻烦的就是你们这帮警察，因为我是他哥哥，血亲，所以绝对逃脱不了你们的审讯和盘问，你们这些人疑神疑鬼的眼神能看到任何一个人身上，能从任何一个人身上看出疑点，我算是配合你们这种职业病吗？”
“这不是职业病，我们的职业病是利用资源找乐子。”施夜樊的指甲在纸面上划出一道颜色很浅的凹痕，指甲在上面碾过，用的是几乎可以划破纸面的力道。
“什么意思啊？”
“目前为止，你只有刚才那个疑惑的表情是真的，不要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你交代的内容有假，我的意思是，你的表现和言语很违和，说白了就是心不在焉，对眼前的状况，刚才你所表现出来的所有回应都是勉强装出来的，你是希望最好什么回应也不被要求是最好了吧？”
“你……不错啊。”
“你不如闭嘴来得好，不过关于温歆月你说的差不多了，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想回避的话不必勉强。”
“……什么？”
“你对温歆月杀人的理由有什么想法？”
“理由……是什么？”
“为了保护年幼的少女们，为了保护她们的未来，为了尽可能避免不该发生的事，我还可以补充，为了杜绝堕落，必须杀死未来。你看，我也可以理解到这种程度，但是有两点我不清楚，首先，每个人都觉得高中时代很幸福，不过我想没有人为了这种理由在高三自杀；再次，少年什么的不也是很美好的存在嘛，但是她从来没把男性列入自己的捕猎范围之内，是因为自己是女人么？你怎么看？”
“你已经分析得很透了，我疑惑的也是这个。”
现在施夜樊非常想把梁雨叶头朝下塞进马桶。
“好吧，没有问题了，”施夜樊朝着站在梁雨叶身边的警察扬起下巴，“你可以走了。”
梁雨叶似乎用彻底地闭上眼再睁开表达自己大大松一口气的心情，然后慢慢站起来，在警察的护送下离开审讯室。
在他后脚离开审讯室的门框底同时，听到耳朵边上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沉顿的脆响，他的左眼将眼球送到眼眶边上极限处，看到耳朵边上的门，房门上，插着一支原子笔。笔尖部分的前端没入门板，剩下的部分直挺挺地插在门上。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彻彻底底地后悔了。
2/
“哎呀，这不是小夜嘛，我正好在找你呢。”
端着餐盘，迎面走过来的女警察是施夜樊的大学同学，因为两人相识不是一天两天，所以施夜樊可以做到在感慨对方那张恬静面容的同时心生警惕。
“春田君~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胃啊，你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啊~”
“一向有自信，从未有改变。”
两人端着餐盘仿佛彼此默契一般地挑了一个面对面的空位子坐下，拿起筷子。
“嗯，那个……”
“你是想问我今天梁雨叶的审问结果吧，嗯，要花一定时间来说明一下。”施夜樊一边说一边用筷子频率极快地在块状的米饭上面捅出一个个洞。
“呃……他怎么了吗？不配合？”田春岛歪着头观察施夜樊的表情。
“不不不——他配合得很，也说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就我们调查取证的过程来说，算是帮了大忙。”
“呃，可是你发什么脾气，那家伙……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吧。”
“也不是不对劲，你去问问小米，他就没觉得那家伙有什么不对劲，他不是怪人，只是我发现了让我不爽的东西。”
“……你有够孩子气的，肯定把人家吓得半死吧？”
“你怎么不问问他哪里惹到我了？居然直接跳过重点了？”
“好吧好吧，难道说，他是个负心汉？”
“这个管我鸟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的观察力一向惊人呢。”
“这个不是重点啊，观察力什么的都弱爆了，我不过是跟他气场相违，所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说的跟阴阳眼似地……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家伙虽然从头到尾都非常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也没有发现说谎的迹象，问题就是，他这种诚实让我相当火大。”
“……你管那么多作甚，工作做完就好了啊。”
“不是这样，梁雨叶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毫不掩饰对整个事件的排斥态度，根本就没有意识为这件跟自己密切相关的杀人案付出一点点关心，那可不是冷漠所能解释的。所谓的冷漠，是指对自己没有关系或者只有轻微影响的视作不存在而且尽量避开任何关系，梁雨叶深知此事跟自己的关系非同小可，但他没有积极避开调查，只是用上最低限度的注意力在得过且过而已。”
“喂，你傻了你，如果他积极避开调查岂不是承认自己有罪了！”
“你知道积极避开调查应该怎样做么，如果是我，至少会装作难过的样子，审问的警察多少会避开敏感问题，本来我只打算问清楚温歆月有没有情绪失控或者精神失常的可能，但是因为他的态度我多问了点，然后快把我自己给气死了。”
“你问了他什么。”
“我问了什么不是重点啊混账，如果他有一点点悲痛的迹象我就可以早点结束审问，但是他完全不掩饰，不管是妹妹的死亡还是女朋友犯下的案子都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这样淡定简直是犯规。而且他和他女朋友的感情史本身就有问题，听他的描述，他们俩的相识过程太完美了，这家伙一边口口声声说女朋友对自己很重要一边对她的案子毫无兴趣，就这种精神状态，这两人居然相安无事地同居交往这么久。我想，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什么啊，听你说这些我都有点懵了。”
“女方和男方都符合对方对伴侣的要求，很理想，所以在一起了。只不过温歆月比较主动一点，梁雨叶被动一点。形象点说，就是两人都有一个对伴侣的理想模式，温歆月拿着模子到处校对，而梁雨叶则是把模子放着等合适的人踩进来。”
“然后神奇的……这两人的模子套中了对方。”
“嗯，在温歆月的精心安排下，本来就对女朋友有需求没要求的梁雨叶毫无悬念地接受了她，然后迅速而平稳地向前发展，简直就像动车一样！从规划到建设，从发车到到站，一切都非常严谨。如果这两人结婚的话，后半身的五十年，大概他们自己临死前对此都没什么印象。”
“……”田春岛一边陷入沉思一边用筷子挑起一两粒米饭往嘴里送。
“不过，像梁雨叶这样的大学生满地都是，这种精神状态到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温歆月就有点微妙了。”
“听你刚才的描述，我想这个温歆月不太可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女生。”
“嗯，她可是学校里的大名人，可以想见方式和手腕都相当利落，以后如果成了企业白领搞不好会是个企业家吧。我看了所有有关她的资料，只有一个感觉……太假了。”
“……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让人由衷地产生‘好假！’的感叹么？”
“政策性纲领文件？”
“……”
“呃呃呃……那啥，喂喂，不要乱讲哈，还不是因为你，反正……让我想想，比如说，太完美的东西？”
“Bingo！就是这样，温歆月从小到大都太顺利了，成绩好，脾气好，人气高，几乎没有瑕疵。不过，大学之前的小孩只要在学校和家里表现好就OK了，我以前也是模范学生呢。不过有一点很不一样，我仔细查阅过温歆月从小到大的学籍档案，还有成绩单什么的，我发现，这孩子的人生，只有两部分而已。她没有什么特长，没有什么兴趣，没有什么缺点，这样的人在交往上不是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无趣，可见她从小就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一向混的如鱼得水。不过内在的空乏是事实，从小学到高中，是父母将她安排的妥妥帖帖，她只要听话然后处理好和同学的关系就一切都好。大学之后，似乎对人生的安排劝突然落到自己手上了，这恐怕是因为父母鞭长莫及，看得出来，她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从事业到爱情，家庭还暂且不说，总之，一如既往的接近完美，她非常擅长‘安排’这件事，不管是自身还是他人。”
“这也是一种才能吧，这也让你生气？”
“让我生气的部分早就过去了！现在不正在跟你探讨嘛！所以说到现在你还不觉得奇怪么？生活找不出几乎一丝破绽的温歆月，为什么会选择去杀人呢？而且杀的还是最亲近的人，而且还毫无防备的被发现……咦，话说，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
“据说是一个学妹报的案，她去学姐的公寓不知干嘛，然后看到了尸体，就逃出来了。”
“这样……总之，有没有这种感觉，一座正在崛起的高楼突然变成一小堆废墟，甚至旁人都没看清楚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这么久想表达的就是……温歆月这个人实在是太奇葩了？我有听说啦，她坚持自己杀害妹妹是为她好，而且死不改口，这家伙看起来确实像神经有问题，但是除了这句话外，她对其他事物的判断却非常冷静，没有出错。”
“嗯，如果说温歆月是一台无比精准的仪器，那么这次事件可以看做她接受了来自某处的指令，第一次被‘安排’了。”
“不过显然这次她可不能做的这么完美了对吧。”
咕咕咕……
施夜樊慢吞吞的，有气无力的拿起筷子。
“饿死我了……”他做梦般的说，开始挖饭。
“喂喂！！刚才那种精神是怎么回事！！！不要无视我啊喂！居然可以切换的这么快啊你！”
田春岛发现施夜樊挖饭的速度越来越快，就知道他已经进入状态，除非把她踢倒在地否则不可能让他停下来了。
于是她拿起筷子，然后换成汤勺，开始消灭自己的那一份套餐。
3/
传说校本部要开为期四天的校运会，出了运动员和拉拉队，后勤部，或者是部门干事和志愿者，其它无关人等一律放假。
听到这种还不确定的消息后，还在走上坡路的我在放学的人潮中发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日期越来越接近星期四，周三下午没有课，所以大概周三中午就能回家了，我实在是各种高兴。
周二下午我翘了三四两节的体育课，晚上八点多爬上床睡觉，结果凌晨四点才睡着。
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周三上午的课是整个星期最可怕的课，一二两节是高数，三四两节是政治，前者是痛苦得无法入睡，后者是痛苦到想不睡都难。
总之，我熬过来了。
但是有个小问题，据说，运动会期间所有不在校住宿的学生都要去班长那里登记，然后跟辅导员请假，即使是住宿生也不例外。
非常混账的规定啊，我又要去面对恶鬼般的辅导员。
于是政治课的课件我醒过来之后，没有手机的我跟同学借了手机，拨通了郑导的号码。
“喂？”郑导那流畅地让人想起瀑布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喂？郑导！我是司马徵啊，那个，运动会期间回家的要跟你请假吧？那个……我要请假！”
“请假啊……好吧好吧，你是哪位啊？”
“我已经说了啊……不不不，我说了，我刚才说，我是司马徵……！”
“司马啊……哦，可以可以，就这样哈。”
“嗯嗯，谢谢！再见！”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杨敏，然后夸张地瞪圆眼睛说：“好紧张好紧张！”
“你不是吧……就这样也紧张……”杨敏一边接过手机一边说道。
多么虚弱又无趣的吐槽！！算了……习惯就好。
杨敏站起身去其他同学的座位联谊去了，虽然我现在神志清醒精神百倍，但还是继续趴在桌子上假寐。
还没等我趴下去，杨敏匆匆赶回来把手机伸到我鼻子跟前，不知道第多少次叫错我的名字：“小徽！郑导郑导！”
我赶紧把手机贴到耳朵上：“喂……喂？”
“啊，司马吧？我跟你说一下，你下午要回去是吧，但是不能吃完午饭就回去啊，你要等到……”
“啊~啊~我知道，要等到放学后才能回去是吧？”
“嗯，对。”
“知道了~那就这样！”
“怎么了？”杨敏一副“问一问也不会掉血”的真诚表情接过手机，“下午不能回去？”
“不是啊~要等到放学时间以后才能回去啊~我溜走会怎样？不会被郑导发现吧？”
最后一节课地铃声打响了，我立刻趴到桌面上开始睡觉。
中午一点整，我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书本作业什么的，背上我的方块包离开宿舍，沿着学校的唯一的一条笔直大路走下去，走出校门，来到车站。
93和317都可以坐回家，不过我一般都是坐上317路，这是为什么我自己至今也没想明白。
每次上车落座后我的心情都很好，等到公交车开动，引擎的噪音充斥耳鼓的时候又开始烦躁，这种过程会持续一小时知道看到终点站。
我一般都是第一个上车第一个坐下的，然后看着后来上车的学姐学长或者同时11级的同学一个个慢吞吞地上车，然后找座位落座。
当然不是因为我对他们的外表衣着有兴趣，若是这些同校同学知道我在看到他们上车的同时心里一般都在想什么，恐怕都会举手赞成给我举行火刑吧。
不过我依旧悠闲地观察他们上车的模样，在观察对象或者其他人发现之前及时把眼神移开，恢复和他们一样，坐车时只是看着窗外的冷漠表情，这样做还从来没有露出破绽过。
最后上车的是一个学长。
我之所以判定他是学长，是因为，同是11级的男同学是可以看出来的，现在开学不过两个月，高三时候遗留下来的颓废姿态还没有褪尽。他们一般不是过胖就是过瘦，毫无光泽的黑发乱糟糟的，刘海和鬓发毫无个性可言。而学长就不一样了，他们看起来似乎都是一个型号量产的，匀称的削瘦身材，毛蓬蓬的三七粉，半数以上都有染发，总之，这种事情一般用直觉和经验的组合就能判断出来了。
面容清秀的学长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错，不是亲切，仅仅只是我觉得他眼熟吧。
这个学长，我在哪里见过？
学长绷着脸从我身边路过，坐到后面的什么地方去了，我还不至于蠢到把头转到后面去进行进一步跟踪观察的地步，所以姑且就这样作罢。
话说……没有手机真的很寂寞啊。
我一边望着窗外城郊那种厂房一家接一家的景致，一边在心里默默清点这次放假回家要做的事。
比如，《冰与火之歌》我可是垂涎已久，这次无论如何就算不择手段也要说服家长用网银供我网购。另外，外套不够换了，像这种炎热居多，晨晚凉冷的天气恐怕还会持续一个月，两件外套恐怕不够换吧。更何况我只会用外套搭长裤，除此之外的秋冬季节着装搭配方法我压根就懒得动用脑子去想，这样的话，回响从前校服无敌的年代真是怀念呢。
%￥￥#……
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脑袋只不过根据高等反应中的低级反应来自行活动，我无法管束。
如此思维失控的状态，也就是看起来像一直都在发呆走神的状态持续到公交车到站为止。一旦结束了对我而言相对必须的思考，我的大脑就把我的思维拿去放养了。
下车的时候还觉得头昏脑胀，我穿过十字路口，渐渐接近小区大门，拐去便利店买了五包口味不同的泡面供我假期消遣，然后提着塑料袋走进小区，穿过中心的绿化花园，走进楼道。
爬了两层楼，我才发现似乎有些许异常。
那就是，我停下脚步之后，楼道里一片寂静。
之前明明又听到身后有人跟我一起上楼的。
我继续往上爬，爬到四楼的时候，再次重复，突然停下脚步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消失了。等再次起步的时候，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又会响起来。
如此跟踪，真是奇葩。对方不介意我是否发现自己被跟踪这件事，仅仅只是坚持着“尾随”的动作而已。
话说，我的目的地是我家，又不是某个死胡同，本人也不是看起来容易推到的ACG妹子。
再往上直走就到家了，我想这种楼道里不会发生什么……的吧。
只是，对方在明知被发现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跟到这里，光从这点上来说，这种行动就毫无意义。
我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家，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给我开门的奶奶，睡得神志不清又眯着眼睛回房间去了。
我把包和帆布鞋扔到玄关，然后来到硕大的落地窗前，通过通透的玻璃望向下方绿意盎然的圆形花园。
这想法只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似乎应该这样做，是吧？
但是，现在的我比较想念自家的PC娘，而且有些事情必须和小李交流交流。
于是我挎起背包朝楼上飞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