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之门

作者:樱庭未央 更新时间:2011/12/3 19:27:47 字数:0

1/

果断承认我坚持要把电脑带来学校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刚才才决定的,为了挤出时间,旷掉下午的体育课,只是要跟郑妖魔请假比较麻烦。中午上完英语课后我就开启加速模式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本来只需要拧一个轻若无物的背包就可以,可是前不久我犯贱硬是把本子带来宿舍,现在收拾起来无比麻烦。电源适配器,鼠标,键盘,本子本身,虽然元件不多,但是键盘就无法放进适配的包包里,只能抱着,我这的觉得我抱着键盘看起来傻透了。所以我决定这次带走就不要再带来了。

老实说,我真想跟我的临时舍友吻别。

在我一只脚踏出门框的时候,舍友把我叫住了,把她的手机亮给我看。

是一则发在她手机上的通知,内容为“下午要进行突击学风检查!请所有学生务必准时上课!”

哦雪特。

两个舍友一起露出让我想盖一掌的笑容。

“那我下午回来上课好了。”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寻思着找什么借口请假比较好。

我真的恨死这种天气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江南水乡”什么的是一种代表美好气候的形容词,要我看来,再用大叔的话说,现在这天气就像醉酒的**一样欠操,早上冷得要命,所以衣服总要多加一件,中午时没有看见太阳也能热的你汗流浃背或者干脆穿短袖,晚上气温回落,但是你还得顶着低温去洗澡,否则无所谓中午带来的一身汗臭味。

现在带着一顶负担行军中的我就出了一身汗,尽管我已经努力减小动作幅度,不过鬼知道这能起到多少作用,反正我已经出了一定量的汗了。

步行到校门,拿出楼管开出的条子给门卫之后,我挪到车站,刚才我才目送一步317远去,那背影真是深沉。

于是只能等待。

通常这种时候,要么我就压根没有时间概念,只是在无意义的神游(有时候会因此错过班车……),要么就心急如焚,在心里把要搭乘的班车操无数遍,我不知道班车有没有亲戚。

现在我在漫无目的的神游时,来了一部319,好,无视。继续神游。

不久,又来了一部。居然是……93!!!天知道我多久没有坐93路公交车了,本来这一路车应该是我最理想的选择,但是就是不知为何,我坐的总是317,因为两路车都能送我到家,但是317虽然绕远路但是却频繁出现,我想只能这么解释吧。

我心满意足地坐上了93路公交车。和往常一样,因为奇怪的心里障碍避开了爱心专座。

在我落座之前,我发现我我竟然不是第一个上车的!今天意外真多,而且,第一位上车的那厮,貌似是个……外国人?

我不太清楚,因为我的近视度数不浅,从这个距离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人脸,只能看到一头醒目的砂金色长发已经分外深邃的眼窝,对方看起来是个跟我差不多大,但根据经验应该是实际年龄比我大的女孩。注意到我的目光时,她直直地迎接,毫不避讳地直视过来。

这样搞得我不好意思了,本来我还想再看看她背着的那个长长的黑色背包,因为看起来很眼熟,但是毕竟我没有盯着别人看的厚脸皮,所以果断乖乖坐下。

但是我仍旧忍不住在想……那厮是外国人吗?是吗?到底是不是?如果是的话,难道她是我们学校的大学生?不太可能,像工院这种三流大学连一个外教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说留学生了。而且工院位置太偏僻了,又不在大学城中,周围方圆几十公里最大的建筑就是这所大学了,剩下的就是和狗街一样颓废的街道居民区,或者纵横交错的铁路和高架桥。我曾经顺着这条路出城,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是没有任何别墅群的。

所以那家伙真的是外国人吗?

真的很好奇啊,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个农民阶层,大惊小怪。

车子开始开动了,车上目前的乘客只有我和她,我实在忍不住了,矜持的心里最终被好奇心打败,我决定,飞快地瞥一眼,也许……能看到真相吧。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飞快地扭过头去。

那位金发少女,手上的狙击步枪枪口正对着我的面部。

啊咧?

我虽然是反应过来少女手中那柄黑长直应该就是某种型号的狙击步枪,块头很大,我没有机会多想这种状况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因为,这货,这货她开枪了!

尖锐又沉闷的声响表示5.8毫米的88式重弹朝着我的眉心飞过来。

我猛一偏头,脑袋重重撞上车窗玻璃,子弹打中我前面的公交公司的告示牌,一个比人的眼球还大的弹坑就这样出现在告示牌上。

司机开始减速了。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我飞快转过头去,那个少女刚刚完成把88式狙击枪收回枪带内的动作,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刷地一下拉上拉链。

有人开始上车了,我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注视着三个大妈慢吞吞地走上公交车投币,然后瞥了一眼我面前的弹孔。

大妈们淡定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入座,接着开始非常兴奋地用本地语言交流着什么内容,我只能听懂大概,也许就是在讨论那个金发美女吧,大妈们似乎认定人家听不懂本地方言所以讲话非常大声。

语气中没有任何惊恐甚至吃惊的成分。

刚才的狙击枪因为是88式所以即使没有装消音器枪声也没有那么骇人,但是毕竟88式的有效射程是800米,要是听不到声音在这个距离上才是有可能的。这整个公交车不过12米左右,恐怕连司机都能察觉到刚才的声音很不寻常。

我回头望了一眼,也许那个少女因为自己暴露了刚才就下车了吧。

问题是,没有,她还是坐在那,大大的深邃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倒也没有一点压迫的意味,只是绷着嘴,面无表情,十分随意地看着我,就好像我是她的熟人。

……所以说,这到底什么状况?

我猜她是不会再在车上掏枪了,还是那么大一挺,但是问题是……她到底想干什么??

公交车颠簸着驶出郊区,开进城区,我不得不考虑,这是否也是一种杀身之祸。

我是否应该继续乘车直至到家为止?

不,不能,不能到家。

也许应该拐道去山姆大叔那里?

这也不是万全之策。

嗯,我在认真考虑,是否要独自摆平这件事。

暂且先按兵不动吧。

中转站下车换乘,我从后车门下来的时候,努力克制住回头去看的冲动,知道在站台上面对马路的时候才去可以观察。

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再去注意为时已晚,但是总不能就此安心等待下一班车到来。

站台上算不上人头攒动,但是也算满满当当。

只是我没看见她,那头耀眼的金发很好地隐没载了异国的人群中,或者她根本没下车,那样是最好。

……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不得不专心开始寻找目标,我就不行那妹子还能在这种地方掏出狙击步枪。

我退一步查看广告牌后方,两边都没有看到,视线再进一步扩大到栅栏对面的商店,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只是没看见那个本应该很显眼的外国妹子。

我绕着车站走了一圈,还是没法发现对方。我觉得我的头上一直在冒傻气。

于是我终于打算好好的站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看到一辆125正呼啸而过。

2/

终于到站的时候我各种愤怒,身上的装备对我来说格外沉重,我得想个办法处理它们。

走进楼道后,我克制住回头看的冲动,只是提着笔记本不停爬楼梯。

心跳的很快。袭击也来得非常快。在我拼命跑上二楼以后,那个金发女人举着……一把以色列乌兹,慢慢走进楼道。她必须很小心,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目标,而在花园里的时候她连抢都不敢拿出来,等进了楼道之后,我只要迅速转过拐角,她的优势就丧失了。

好吧,其实我占不到任何便宜。

我看着金发少女异常谨慎地走进楼道,一踏进楼道就将乌兹枪口高高举起,对准头顶的楼梯和楼梯之间的缝隙。好吧,其实她稍微偏转一个角度就可以瞄准我的下巴。

我尝试着往前跨一步,上一个楼梯,不发出半点声音。

少女举着乌兹慢慢走上楼,每走一步都调整一下枪口的角度,使之时刻对准有可能成为自己攻击死角的地方。

我在三楼,而她正在走上二楼。

我从楼梯间的缝隙看下去,她避开了我的视线,稍微往右靠我就看不到她了,等他走上二楼的拐角,又会将枪口顺着扶手上方移动,也就是说,我要冒着被枪杀的危险用拳脚袭击她。

这么一想,她居然背着那么多危险违禁物品在天朝的大街上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将她当做普通市民,而现在这个好公民要来迫害手无寸铁的我。

决定了,我在楼梯上蹲伏下来,双手按着地面,老实说这个动作着实危险,貌似是随时都能从楼梯上翻下去的样子。

敌人就在我右侧,隔着两个楼梯扶手,对方正在持续移动中。

她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藏身之处,前一秒只是异常警惕,后一秒,因为她确实看见我了,所以她开枪了。

乌兹的射速我了解,所以那一瞬间我又开始玩命了。

密集的枪弹打在金属的副手上发出铛铛铛的响声,那已经被我抛在身后,我四肢并用用最快的速度跳跃到二三楼之间拐角的墙角处,子弹紧随其后在雪白的墙壁上打出成弧状的密集弹孔,在我被子弹咬到屁股之前果断进行第二次跳跃,要是失败了,我就铁定归位了。

第二次跳远的目标是少女本身,老实说起跳的时候脚下滑了一下,不过因为我们之间距离非常近,所以即使如此我还是顶着她的乌兹扑倒她,乌兹持续开火打上头顶,我听到灯泡爆裂的声音。我们两人一起滚下楼梯,出了肉体碰撞发出的钝响,还有少女背上背着的枪支撞击发出的铿锵之声。我们两人一口气滚下楼梯然后撞到墙角,当然少女手中的乌兹早就飞了。

很不幸翻滚停止后是我被压着,少女出拳极快,我勉强接住之后她甚至放弃摁住我换上另一手。乘着她换手的空隙我咬着牙准备起身,她发现之后立刻摁住我然后头往后仰,蓄力,接着狠狠给了我一个头槌。

我快昏过去了。前额貌似真的快要开裂了,视觉和听觉都暂时无法正常工作,我感到身上的压力突然减轻了,我捂着头翻到一边去,努力想看清楚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看清楚了,快变成一片雪花的视野当中,金发的女子已经端起乌兹,对准我的脑门,然后果断开枪。

我连回顾一生功过是非的机会都没有。

呯!

金发少女应声倒下,袭击她的是一病不多见的斧头,大概是从消防栓里面拿出来的。

手持斧头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是面善,甚至有点幼稚的青年,看起来疾呼跟我一样大,完全是高中生般的青涩。他身边跟着一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子,看起来就比他成熟干练多了。

我莫名地瞪着两个救命恩人。

“你没事吧?”青年向我伸出手,我拉住他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全身都痛。

“……没事没事。”我瞥了一眼金发女背着的枪袋。

短发的女子走过去检查枪袋,这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枪袋,以至于狙击步枪和乌兹都可以藏匿其中,短发女子小心翼翼地拖出88式狙击步枪,然后又翻出一把乌兹,我想也许那个金发女想试试双持乌兹的爽感。

短发女子再翻了翻,就没翻出别的东西。

“把这个带回所里去?”短发女子一脸恶作剧的表情提起枪袋。

“还有这头。”青年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金发女。

“你们是警察??”我不禁大叫起来。

“嗯。”青年点点头,和短发女子同时翻出他们的证件给我看,青年名叫施夜樊,短发女子叫田春岛,在我看来非常类似很久以前上山下乡的某些人群会起的名字。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能具体说说吗?”施夜樊根本无需修饰就能笑得非常具有亲和力,我总是想起我过去的高中同学。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受到了攻击……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所措地看看他们两人,再看看地上的金发女。

“但是你身手很好啊,赤手空拳和持枪歹徒肉搏,只受了擦伤。”田春岛指了指我沾满灰层的头发。

“呃……”此刻的我嘴拙不已。

“应该都是轻伤吧?”施夜樊关切地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我却完全不觉得他猥琐,这种想法连我自己都感到促狭。

“没……没有。”我摇摇头,然后抓了抓头发。

“她就是在这儿攻击你的么?”施夜樊指了指脚下。

“嗯……我也不太清楚,我之前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但是……”

“你觉得她是什么企图?”田春丽的语气表示她已经迅速进入状态,毫不拖拽一气呵成。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啊。这家伙的出现和攻击完全莫名其妙啊。

“好吧。”施夜樊叹了口气,招呼田春丽:“叫人开车过来。”

原来这两个警察是走路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到这里的么,想来职位也比较几层把,是家在这里么?

田春丽帮忙把金发少女放在施夜樊的背上,然后自己捡起枪袋,把枪袋提起来的瞬间像是忍不住一样偷笑起来。

“那我们先走啦,有事找警察叔叔,我说真的。”施夜樊回头说道,“对了,留下手机号吧,我们可能会找你,放心好了,就是让受害者口述之类的,那也只是可能。”

我向他们报出自己的电话号码,田春岛记完后,再次对我叮嘱道:“最近要小心啊,你应该知道吧,有个变态专门对女孩子下手,最好晚上不要一个人外出哦。”

“已经不是是女孩子了。”施夜樊回过头来说道,“无差别杀人了已经。”

田春到点点头表示赞同,又露出微笑对我,塞给我一张名片说:“有什么线索找我们哦。”

我乖乖地点点头,目送这奇怪的二人组带着犯人离开现场。

到目前为止,现场没有出现任何围观群众,本来这楼里入住率就很低,即使到了春节也非常冷清,也许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在底层的住户,都以为是谁家电视的声音太大了吧,也许知道他们对电视的声音忍无可忍之时才会从家里冲出来准备跟邻居吵架。

我拍拍身上拍拍屁股拍拍大腿,甩甩头发,一路走一路重复这种动作,站到家门口了我也不确定自己真的恢复正常的样子,而不是像刚刚和持枪歹徒搏斗过的。

3/

『他跟踪你好几天了,从未间断过,不过你不需要担心,还有两人跟着你们两个,今天不是救了你一命么,至于那个外国人,不好意思,我也没有头绪。』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蛋泡方便面上楼以后,放在电脑前面开始一边吃一边浏览消息。

『果然那两个警察不是好货,不过梁雨也上次不是说我弱爆了么,为什么现在还跟着我。』

『我有预感,梁雨叶蹦跶不了几天了,你现在出门也许就可以看到他,干嘛不给他个痛快。』

『= 3=』

『……这算啥,你还想玩下去?』

『我哪里有玩……人家不是一直在认真工作嘛,你以为梁雨叶也是我想找就找的,我现在还不想找他呢。』

『你不想找他也会找你,而且很快,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秋后的蚂蚱,肯定会背水一战,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只是把尸体变成倒十字恐怕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那你觉得他会干嘛= 3=』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那你现在能看得到他吗?』

『你当我神马,还实时监控?』

『好吧好吧,不跟你说了,等下我爸冲上来了,本来我没跟他去老家他已经不高兴了,现在要睡觉去了。』

『你明天去学校么?』

『看看我能不能起得来吧,你找我?』

『没有,我看你明天肯定不去,两次不去后惰性就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你知道我啥?』

『神马都木有,那你去睡吧~【摸摸】』

『去去!』

这样纠结完了之后,我打开语C群继续混,一边呼噜呼噜地吃着方便面,老实说葱香排骨用这种煮法实在不好吃,果然海鲜味王道啊。

虽然我知道本人正在持续发福的状态中……但是只要一回家就想吃夜宵的习惯由来已久,短时间内摆脱不掉了……

噗哒。

我抬起头寻找声源。

一团雪白的物体,或者说,混合着鲜红的痕迹和破碎的裂口,的毛茸茸的某物从窗户外面挂下来。

纯白的毛色被血沾污,原本只是在小窝里睡觉,跟人类的纷争扯不上关系的我的萨摩耶犬,变成了虚弱的铺垫。

铺垫君倒挂在我窗前不过是片刻的事情,接着就坠落了,无声无息的过程终结在又沉又闷的钝响中。

窗口的玻璃上留下零星血沫。

紧接着有一只铺垫君出现了,同样是倒挂着的,黑长直瀑布般倒挂下来,因为是倒挂着的所以那副表情妨碍了我的认知,或者是因为血液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梁雨叶从我家窗户外面倒挂下来,满脸血液横流,还冲着我笑。

顿时又消失了。

好吧,本来是用来防止意外的建筑结构,居然被梁雨叶拿来如此利用。

窗户上又溅上零星血花。

窗外屋里一片静谧,就像坠落发生之前那样,没有人声,没有虫声,只有车辆在小区门口的街道上呼啸而过,偶尔还能听到机车骑士飚车发出的声音。

我离开书桌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然后拉开玻璃门,来到阳台上。

本来我的萨摩会扑上前来努力把我推倒。

我习惯性地想闪躲开。

夜风呼啸着刮过树叶和木桩的空隙。池塘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我只穿着睡衣冻得瑟瑟发抖,走进了空旷的阳露台。

不,我完全不冷。

应该是,很热,很热才对,何止是热,我已经快要达到自焚的温度,我正在被猛烈的火力炙烤着。

顶着呼呼作响的大风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上天台,狭长的,曾经是我家萨摩赖着晒太阳的天台。

满地的泼泼洒洒的狗血和棉絮般的白毛,还有疑似为内脏之类器官的物体躺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地面上升腾起飘渺的乳白色雾气,那是来自依旧保有温度的血液。

屠刀就是一把本来应该用来屠水果的小刀,现在已经被粘稠的血液覆盖了本来面目,连手柄都血肉模糊,躺在一堆白毛中间。

而屠夫本人,正坐在水泥的凸起处,靠着防止狗狗跑到邻居家阳台上而修起的铁栏杆上,看着我露出虚弱的笑容,黑色的连帽风衣上血迹斑斑,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味。显然从戴上就没打理过的假毛纠结成一撮一撮,像是刚从阴沟里捞上来一般从风帽里伸出来,有些则年在脸上,看上去像是永远也拿不下来。苍白的尖削脸庞泼墨般点缀着暗红色,跟他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家伙可能回家了吧,身上的这件大衣根本就是男生款式,倒是莫名的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你终于……来了啊。我等了好久……”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了下去,仿佛闹别扭般低下头。

我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被风声淹没了仅有的一点点音量。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真的……”

梁雨叶的身体明显在颤抖,他伸出手撩了一下乱发,我发现他的手指形状很好看。

“找不到……找不到这种人……如果有就算了……能一起做什么都可以……问题是……唉……既然回不去了……我就想……能有一起的也好……’

他自怜自哀般的叹了口气,身子显得异常地单薄,话说,从刚才到现在我看到梁雨叶这短短一分钟,越来越强的违和感是哪里来的?

“一起……一起……唉,我该如何表达……我想要……想要同伴,虽然连朋友都没有,但是我知道同伴应该是怎么样的……不然我做这么多为了什么?”他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像是在小心翼翼观察我的脸色,然后明显慌起来,“那次……那次只是我要面子而已,因为一直都矜持惯了,所以……哪怕是跟你讲一样的话,表示一样的态度,这样也是安慰。但是我一个人真的很累……无论做什么都……很多事只是看起来,看起来而已,似乎是有很多人,总是在我身边,总是……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呢?”

梁雨叶抬起头看着我,眉毛呈八字形,不知为何,难道是因为他眼睛大么?这样的角度看起来,他就像个求助的女人,这幅神态可不是临时决定就能装出来的。

“为什么毕业之前就没有这种感觉呢?为什么,我难道不适合上大学么?即使我这样表现也还是不可以吗?我到底在骗谁啊??”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指关节显示他的手指正在用力,“我不行了……我已经不行了……我能帮到别人的其实只有这件事而已……他们自己永远帮不了自己……因为他们不敢承认……不敢承认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想活下去……所以就继续在这个活地狱里痛苦地走下去……我……你能理解我吧?你可以吧??”

梁雨叶站了起来,新一轮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深处双手,颤抖着伸向我。

“求求你……说句话啊……”

我当然要后退一步,然后发问:

“你到底是谁。”

“我……”梁雨叶稍微歪了歪头,然后慢慢将头脑摆正,看着我,坚定地说,“我当然是温歆月啊。”

“哦,那正好。”我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脖颈。

“……太好了!”梁雨叶大衣袖子里的军用小刀的刀刃弹了出来,然后他朝我靠近并且呈弧形挥动刀刃。

“汪!!”

雪白的身影矫健地扑上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朝前扑倒,梁雨叶啊的惊叫被强行打断,因为我踩住了他的头。

我的阿萨姆抬头冲我汪汪叫,水汪汪的杏仁眼看起来非常兴奋。

“它……怎么……”梁雨叶从牙缝里挤出只言片语。

我把脚挪开,梁雨叶挣扎着抬起头,努力看向我。

四目相对。

我看到他乌黑的眸子中,映出了鲜明的由火红的细线勾勒出的图案。

有如燃烧着的细细红线,将他的瞳孔分割成数块。

燃起地狱般的烈焰。

4/

缩在角落里的他,囚服下面的身躯好像单薄得空无一物,只是抱着肩膀,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中,浑身一刻不停地颤抖。手背上爆出青筋,四肢都在抽搐,如果看到他双眼的人一定会被吓一跳。

他已经四天没睡了。

无法入睡。

无论到哪里也摆脱不了焚身的烈火。

他看到自己的肌肉烧焦,看到白骨变黑,看到体液蒸发,看到青烟腾腾。如果是被烧着的话,总有一刻会死的吧,身体会被烧成焦炭,意识会中断,生命机能会停止,人会死。

可是四天了,从离开那栋宅子到现在身处监狱,他从一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到抱着身体独自痛苦,已经苟延残喘了四天。

四天持续不断的焚烧,焦灼,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的生命迹象,事实上,他正好好的或者,只不过看起来不再是正常人。

其实求死什么的,他早就试过了。

就在那个他曾经见过的,面容好似少年一般的施警官审问的时候,他只是抱着头惨叫而已。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吧!!随便你们用刑啊!!好痛苦啊!!!!!!”

施夜樊和田春岛只是坐在桌子后面,非常无奈地看着梁雨叶从凳子上跌落下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一边滚一边嚎叫。

不过犯罪已成事实,人证物证俱在,梁雨叶是受害者高达16人的持续杀人案案件的凶手这个事实已经成立,对警察来说,工作并不难做。

田春岛曾经试图去从温歆月身上找到突破口,但是温歆月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无论她听到什么,都表现得非常平静。

“这是报应。”她听闻了梁雨叶的现状后,如此轻轻感慨道。

“你信佛?”田春岛处于好奇多问了一句。

“这可不是佛祖做出来的事。”温歆月温和又坚定地回答过后,就中止了对话。

这件事田春岛当然很清楚。

“你们看到没??看到没??”那是梁雨也伸出手臂给他们看,“我烧焦了啊!!!为什么你们还拖着我啊,不怕死吗??”

他说,他周身都在燃烧着,即使是四天过去也不曾改变。

最初的判定是受了刺激精神崩溃,为了证明这一点有带梁雨叶去专门的专家那里做过检查。但是无论一生给出什么测试题目,拿出什么仪器,梁雨叶都拒绝配合,他并没有激烈反抗,而是,无论面对什么都毫无反应,无论是家人朋友甚至是女朋友,他都是只徒然地瞪着眼睛,唯一的解释只是:“火太大了啊……我什么也看不见……”

在镜中,他只能看到自己焦黑的勉强保持人类外形的形体,燃烧着熊熊烈焰,冒着青白色的烟气。他的记忆就只保留了自己被大火焚身前的一瞬间,少女浅褐色的双眸中出现的,描画着诡异图案的细细红线。

他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失去应变能力,失去任何常识,精神层面已经被灼痛感烧毁,肉体方面,他自己看得见,明显也毁得差不多了,却永远没有尽头。

就算死去,也是一样。

不过,这也是一种彻彻底底,不留一物的荡涤。火焰毁去了任何杂质,只剩空荡荡的废墟,废墟之上什么也没有,只剩双眼在扫视这个世界。彻底而残忍的纯净。

“你说他到底怎么了?”

“很痛苦呢。”

“像是被诅咒一样。”

“还不如让他干脆死掉吧。”

“不行啊,我又没有权利修改决定,死缓就死缓喽。”

“我总感觉……”

“啊?”

“也许死掉是个错误的想法……”

“为什么?活受罪比较好吗?”

“如果他真的有罪的话,死亡才是惩罚的开始吧。”

“好可怕啊,到底是什么残忍的神会降下这样的惩罚呢?”

“有罪之人要如何才能洗清罪孽?”

“恶性已成事实,他已经造成人员伤亡,死亡这件事就是永恒的,暂时性的方法是无法解脱罪孽的吧。”

“所以要永远煎熬下去?这样以来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感觉好可怜啊。”

“所以啊,”施夜樊象征性地拉了拉自己的帽檐,“我们身为人民公仆,要做的事很多啊!”

田春岛投以鄙夷的微笑,一把扯下施夜樊的帽子:“就你这觉悟,还不如让魔鬼来拯救世界。”

“魔鬼?”

“是啊,Satan啊,虽然他给人的印象很坏很坏,但事实上,那也是后来说法的一种扭曲。”

“没想到你还研究这个啊。”

“我只是喜欢跟我外婆对着干而已,撒旦之前也是正儿八经的天使一个呢。”

“别把我当白痴啊,应该是堕天使吧?”

“堕天使之前难道不是天使吗?你就是一白痴,曾经作为耶和华座前的六翼天使之一,工作就是设置一些东西来考验人类。但是这种行为,本身已经跟救苦救难的上帝行为准则相违背了吧?所以好像他的反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一样,很多人就直接把他当成Lucifer,我看到有人用这个取网名,听起来很拉风么?”

“是挺拉风的,”施夜樊边走边说,“现在很多人都厌恶正面形象了,比如漫画人设,美型+邪恶可是万千少女的心头爱呢。”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各种恶心,但是Satan是Satan,Lucifer是Lucifer,撒旦天生就不是好货,就算有帮助人类的职责,也被定义成‘剧毒的光辉使者’。”

“这个更拉风,我用这个当网名好了!”施夜樊恶意地笑起来。

“好,那我就叫路西华,不如你把MSN也改了把,百度也改了吧,论坛也改了吧,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恶魔的论坛?”

“不要……”梁雨叶虚弱地偏过头,“我还有细节没写……这么激情的事就交给你了。”

“报告?”

“是啊,我觉得还有很多地方,关于这个案件的细节写不清楚呢。”

“比如?”

“比如那个报案的女生?”施夜樊挑了挑眉,“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一些到她感觉就很奇怪呢。”

“哪里奇怪?因为她本人毫发无伤?”

“我们来回顾一下嘛,你看,她自己说是看到狗被杀了之后就立马报案的,可是我们在楼下没有找到一只狗的尸体,没有看到一滴血,而我们上去楼顶是看到了什么,犯人已经失去活动能力了,而且还在忍受着痛苦煎熬。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梁雨叶,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要接女朋友的任,继续杀人呢?”

“……难不成,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而且他的作案手段尽管有差,但是却又很明显的模仿倾向,这又怎么说?”

“好像连凶器也是同一把水果刀对吧?”

“是啊。而且他变装就变装吧,为何要选择女性的形象?”

“我到时看的挺顺眼。”

“我也是啊,可是……”

“话说,他女朋友又说过来看他么?”

“看什么看啊,反正两个人迟早会永远在一起的嘛。”

“是嘛,我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不像是死后回到同一个地方去的人。”

“……那倒是。”施夜樊拿起笔戳了戳自己的额头,“不过,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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