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是郑梓妍吗?”
“请问您在家吗?我是邮政快递,这里有您一个件儿。好的,马上给您送去。”
直到郑飒从微笑着的邮政快递小哥手里接过装有湖城一中录取通知书的快递,他才恍然缓过神来。
自己这是......重生了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快递,夹着快递的手指纤细白嫩到让郑飒感受不到真实。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郑飒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的。
半个月前,被高中同学气到颅内血管破裂,脑出血住进湖城区人民医院的郑飒,他出院时被一辆闯了红灯,呼啸而过的水泥搅拌车迎面撞上了。
半个月之后,被转院到宁州市人民医院ICU,整日靠着机器模拟器脏勉强维持生命,无法再忍受浑身骨头尽碎的痛苦的郑飒,终于向自己的父母提出了“那个”的请求。
十几分钟之前,在和家人道别后,冰冷的针头刺破了他日益枯萎粗糙的皮肤,将药剂注射了进去——
郑飒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只是身体沉沉的,再之后不久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陷入一片黑暗......
在郑飒的记忆里,他这短短十七年的一生所走过的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片困难,尽是灰暗了。
千禧年的前一年,郑飒出生在京城,却在他五岁那年和父母一起净身出户地被爷爷赶出了大院。
之后,他和父母住进京城偏僻角落里的一间四十多平米的房子里。母亲为了缓解购房的经济压力,只身一人前往国外的安特卫普任教。
同年,郑飒的父亲忙于工作,将他交给了一位董姓保姆照顾。一开始还好,但随后不久董保姆竟开始逐渐克扣郑飒父母给予郑飒的生活费,只给买些陈米陈面,粗梗烂菜,只给买些差劲玩具,快过期牛奶。而郑飒的父亲是工作狂,包括双休日都是几乎一整天地泡在单位里,一日三餐吃单位食堂,晚上十一点左右才会回家睡觉,自然也就注意不到这些。
至于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郑飒,董保姆也根本不担心他回向大人告状。嘛......其实那个时候的郑飒还是挺喜欢这个时不时会给他带回来写新奇小玩具的“董阿姨”的。
做的很过分,对吧?
更过分的事情出现在2005年的年初。郑飒感冒,董保姆只当是小病小灾,没有在意,没有买药,就更不用说带着他去看医生了。
结果郑飒感冒加重,最后发展成肺炎,险些高烧病死。
这下这位董保姆算是捅了马蜂窝。她被愤怒的郑飒父亲炒了鱿鱼,还起诉到了保姆公司,彻底丢了工作。
但病后的郑飒就一直是病怏怏的了,还染上了晕车晕船晕机的毛病。这年,难得能请下来假回国探亲的母亲听说这件事情后,更是暴怒地和郑飒父亲吵了一架,然后就把他带去安特卫普生活了。
这还没完。
懵懂的郑飒被母亲带去异国他乡的安特卫普生活,却又在七年后被父亲威胁着强行带回了国。
因为2014年新规定的《办法》对妻子儿女都在国外定居的裸官们有了明确“清理”说明。而时任北江省宁州市高官的梓妍父亲,如果不动员妻子或者儿女回国的话,就只能主动辞职了。
被强行带回国的郑飒,被他父亲安排在了宁州市第三中学的三年一班学习,只有不到半年的准备时间便要参加北江省高级中等学校的统一招生考试。身体的欠佳,导致郑飒晕倒在了最后一科英语考试上;低到令人发指的英语成绩给了郑飒高不到哪里去的中考成绩;高不到哪里去的中考成绩给了郑飒很差劲的高中;很差劲的高中给了梓妍更加惨烈的高中同学;更加惨烈的高中同学给了郑飒近乎绝望的两年高中生活——
被利用,被欺骗,被孤立,被诬陷,被栽赃,被陷害,被气到脑出血住院,被水泥搅拌车撞到,最后只得凄凄惨惨地去选择这样的结束生命方式......
也许抬头仰望的话,头顶这片天空会是星夜绚烂的吧?
但被禁锢在了这里,只能看向前路的郑飒......感觉到的却是真真切切的茫茫不可知,一片昏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