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丝夜幕渐渐褪去,黎明的光逼近了窗前。
被对方的动脉血喷洒一身的梓妍,握住碎出尖锐的玻璃瓶,扎下去足足二十七下。
许是力竭,许是恐惧,许是恶心,在张林死得不能再死之后,梓妍剧烈喘息起来,呕吐,随后便昏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三天后的宁州市公安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了。
脑袋晕涨到发痛,浑身酸疼用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
梓妍在三天后,也就是2014年的7月19日,早四点钟接近五点的时候,恍惚间醒了过来。
因为头很痛,她醒了有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天花板雪白,安置有长条形白炽灯。灯散发出的光冰凉,照在人身上隐约有丝丝寒意。
对于这个样子感觉,梓妍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医院。
这种感觉不会在除了医院的第二个地方出现。
所以说自己这是得救了?
梓妍抬起自己的手。
这手娇小,纤细而白嫩。只是掌心被尖锐利物刮伤,有着几道深浅不一得长伤痕,显得狰狞可憎了些。
攥了攥,掌心伤口牵扯的痛感疼得梓妍嘴角直咧。
(可千万别留疤……)
“你醒啦?!我去叫医生——”
忽然,一个惊讶的年轻女声出现在梓妍的耳边。
“诶?”
负责每日清晨给梓妍换药的护士,她推门进来,见到梓妍醒了,兴奋地一溜烟转身出了病房。
梓妍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脸……但听声音的话,想来颜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挺好听的。
病房的门就这么半掩着被打开了。
外面的走廊微黑,稍有些灯光,看来应该是早上凌晨什么时候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
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他,值班大夫就被刚刚的护士喊了过来。
值班大夫是一个长相一般般的中年大叔,颜值倒是比之前那个死刑犯张林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梓妍的身体,和蔼可亲地说:“放心,没什么大碍。”
“再休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嗯。”
梓妍应答,寡言少语。
“……我已经给你的父亲打了电话。”
“嗯。”
还是一个字予以回答。
中年大夫表示理解。先不提这种刚刚苏醒的人,大多都是有些神志不清,需要些适应时间。
单就这个小姑娘经历的事情……就算一个成年人,若是经历了恐怕都会精神崩溃的吧?
就更别提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子了。
没有再说其他,中年大夫叮嘱了几句转身便离开了。跟在大夫后面的护士继续给梓妍换了输液瓶,调好输液速度之后,也离开了。
诺大的房间只剩下梓妍一人,空荡荡的。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懵。
刚刚针头扎进皮肤的轻微刺痛,还有现在输液进血管的冰凉感,让梓妍的心情有点糟糕。
他么自己前世被一群沙雕高中同学利用、欺骗、孤立、诬陷、栽赃、陷害地给坑了。
气到脑出血住院,出院又被水泥搅拌车撞了。
重生了,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又被来了这么一出,还真是——
“‘愉快’的重生体验呢。”
满面嘲讽神色。
梓妍伸出没打针的手朝着前方的空气狠狠打了一拳。
——————真是愉快呢——————
郑梓妍的父亲—郑权,宁州市高官。
他身高一米八零,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背脊笔直,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场。
算是老帅哥一枚吧。
中年大夫离开的半个小时后,郑权到了。
“……”
“……”
梓妍半躺半靠在一边的墙上,郑权坐到床尾,一时间父女二人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郑权起身,把被子好好地给自己女儿盖上。
梓妍眼睛睁着,漆黑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良久。
郑权开口了:“刚刚在外面买的小米粥,趁热喝吧,别凉了。”
梓妍把手一伸,手掌面向自家老爹,“我手疼。”
潜台词:你喂我。
讲真,除去故意卖萌,梓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家老爹交流。
她小时候,自家老爹是工作狂,她被交给保姆照顾,就没怎么和自家老爹说过话。
后来她被母亲带去安特卫普生活,整整七年没回国,也就更别提和自家老爹有什么像样的沟通了。
恐怕她老爹也不怎么清楚该怎么和她交流吧?
郑权沉默几秒钟后,坐到床边,拿着盛粥的塑料碗递到了梓妍嘴边。
“咕噜。”
梓妍心安理得的接受,但喝了两口便不再喝了。
不是因为不饿,也不是因为烫,而是因为自家老爹一直在看她的脸。
梓妍问:“有伤吗?”
郑权答:“没有。”
父女二人又沉默了。
“我说老爹——”梓妍打破沉默,“您那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郑权没有说话,估计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您忙。”梓妍说:“您是宁州市高官,宁州第一责任人。”
“用您的话,宁州七百万老百姓,要生存、要发展、要就业、要吃饭。”梓妍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所以老爹您每天忙到十一二点钟才回家,我不说什么。之前您一开始不接我电话,我也不说什么,估计就是在开这死刑犯的讨论会吧?”
“但是——”
话锋一转,梓妍的声音骤然冰冷到几乎零下。
“老爹。”梓妍问:“我连打十几次电话,您就真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不是真有急事,我干什么一遍遍地给您打电话?!”
郑权没作声。
“是,我估计您会和我讲什么,什么事情能有工作重要?”梓妍冷笑,“小时候,我在医院里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您才火急火燎地从单位赶去医院,有这事吧?”
郑权也没作声。
“到医院里您电话不断,然后您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完字就又折回单位工作去了,也有这事吧?”
“我被妈妈带去安特卫普生活,你主动打来过几次电话?”梓妍咬着牙,心中憋了股闷气,接着讲:“今年年初,您特意跑去安特卫普把我强行带回来的时候,又是怎么和我妈保证的,啊?”
这回郑权终于说话了。
“女儿——”郑权说:“这事,别和你妈说。”
“我妈?”梓妍一愣,想了想,貌似明白了些什么,随即继续冷笑,“怕是我昏迷这两天,我没给妈妈打电话,我妈给您打电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