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首都布伦希尔德皇宫前的广场上,此刻已经被人潮填满,这个以往发布各种女皇诏令的地方,此刻已经变成了处刑台。
金花王国驻帝国公使贾法尔·艾里一家将在这里接受审判。人们不会去关心他的罪名是什么,因为作为帝国扩张的阻碍,结局只有一个。
贾法尔·艾里被两名士兵押着跪在地上,他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被捕前最后一刻,他让莉塔去通知自己的女儿赶快逃跑,现在怎么样了?贾法尔忧心忡忡。
这时,最后一位犯人被押上处刑台,当她走到艾里的面前时,她停下了。
贾法尔如坠冰窟,他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当他抬头的那一刻,他却怔住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是她?
没等贾法尔开口,莉塔立刻蹲下,抱住了他。
“我的父亲大人,放心吧,女儿将和你一起,捍卫艾里家族的荣誉。”
她说的很大声,台上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贾法尔哭了,这个喜怒从不形于色的男人,无论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家人面前永远都板着脸的男人,在这一刻,在莉塔的怀里哭泣,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父亲大人。”
莉塔轻轻地说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兹以帝国刑法典之内乱罪、间谍罪、煽动仇恨罪之例,判处贾法尔·艾里、阿比盖尔·艾里、雅贝克·艾里等三十二名人犯死刑,立即执行!”
“罪人的血,将会筑起帝国的辉煌!”
除贾法尔等人以外的所有人跟着传谕官的节奏高呼起来,这是处刑开始的标志。
贾法尔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莫须有的罪行。自三天前被捕以来,连一个审讯官都没来审问他,又哪里来的什么内乱罪间谍罪呢?所谓的供词只是帝国政府捏造一气而已,而且帝国的民众也不会关心供词的真相,他们只知道女皇陛下又处死了一批敌国间谍而已。
想到这里,贾法尔闭上了眼睛,开始沉思。
帝国的死刑有绞刑、斩首两种,在非常情况下会有赐死,以及早已经废除的凌迟、车裂等等酷刑。由于贾法尔是贵族,因此他们不必像青蛙一样被吊死在架子上,而是可以相对体面地被指定的骑士斩首。
“施以斩首之刑!”
监斩官举起象征女皇权威的大令,贾法尔他们随即被押向断头台。在断头台前跪下的那一刻,莉塔对着所有人大声的喊道:
“我诅咒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总有一天,她野心的火焰将会烧到自己,她那象征权与力的剑将会生锈,有人会踏上通往御座的台阶,她终将从白色的宝座上跌落!”
“斩!”
骑士们举起的长剑狠狠地落下,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笑起来像花一样的女孩死了。她是个好女孩,也是个好女仆。
我默默地念叨着她的名字:莉塔。
有雨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
广场上,人群已经散尽,我站在雨里,望着空空如也的处刑台。
曾经我以为我有能力将我的东西都握在手里不让它失去,而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什么都握不住……
悲伤,巨大的悲伤笼罩着我。
站在广场中央的女孩抬头看着天空,任凭雨打在她的脸上,冲去她的泪。
我不敢闭眼,一闭眼仿佛就能看见刚才台上的惨状,我全身的气血都在翻涌。
三十多口人啊!父亲大人甚至依旧穿着他刚出门时候的那套衣服。还有母亲大人,我能感到她乌黑发亮的眸子一定从人群中认出了我。
更不用说莉塔……她代替了我,成为了雅贝克·艾里,成为了那个要在今天死去的人,就在这刑台上……
我把头扭向一边,咳出了一口血。地上的红色很快被雨水冲淡最后消失于无形,如同处刑台上的一样。
我戴着黑色的头巾,望向广场前面的大御门。在那宏伟的大门深处,巨大的宫殿里灯火通明,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昭示着主人的地位。若联合帝国的首都布伦希尔德拥有生命,那么那座皇宫便是布伦希尔德的心脏。那里,有着惨案的源头。
“爱丽丝——!”
少女双眼血红,低声从紧咬的牙齿里挤出这个名字。她声音很小,却带着无尽的怒火,仿佛想燃尽一切。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作为雅贝克·艾里已经死去,作为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我没有了名字、没有了亲人。
帝国的皇宫中,白色的人影坐在御座上。陛下,一个男人单膝跪地,向御座上的人汇报。
“女皇陛下,‘切割行动’第一阶段非常成功,我们已经根除了王国在我国的残余,抵抗派的消亡是注定的。”
“可怜的鸟儿自断了飞羽,他们却毫不知情。”爱丽丝笑了笑,“王国将是我最后的阻碍,当这一切结束后,统一整个伊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她看向在那里跪着的人。
“所以我不允许在这个时期出现任何差池,而你的任务就是将不会飞的鸟关到笼子里去。了解了吗?左卫都统艾萨克·洛克哈特大人?”
“谨遵圣意,”跪在地上的人——艾萨克都统低头,“左卫不会让陛下您失望的。”
“很好。”
爱丽丝转过身去,看着墙上巨大的壁画:
天使们从云中的缝隙中飞出,他们手握刀剑,连同天上的光辉一起指向下面的大地,而在大地之上,恶魔们从深不见底的深谷中爬出,它们所到之处只有毁灭,它们同大地上熊熊的火焰一起吞噬万物,恶魔看向天空闪耀着神的光辉的剑尖,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锋利的爪和牙。
灭世之战,或者说创世之战。神对恶魔充斥的人间失望,降以审判,当那审判来临的时候,世间一切都将被卷入其中。
“想要建立新的,就要把旧的一切推倒重来啊。”
女皇喃喃着,看向窗外。
……
“出来吧。”
女皇头也不回,像是在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说话。
黑色的人影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大殿中央,脸上的面具让人无法将他辨认。女皇收回目光,转过头来。
“竟敢来刺杀埃奎尔-格维拉特联合帝国的女皇,我欣赏你的勇气。”
女王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我更多得是对于你的愚蠢感到可笑!”
刺客没有说话,他掏出银白色的匕首,这柄由秘银所制成的匕首对于今天这场盛大的谋杀来说再合适不过。
刺客闪身而出,速度之快超出常人视力的捕捉,在外人看来,他就像突然消失一样。再眨眼,他已经近至女皇面前!
银白色的匕首闪电般向女皇的心脏刺去,划出白色的流光。
可流光突然停了下来,无法再延续哪怕是一寸……
它被人生生截断,匕首与女皇之间好像隔着一个无形的屏障,任凭它的速度再快,也无法将屏障穿透。
爱丽丝女皇笑着,一抬手,一股巨大的冲击将刺客弹了出去,连匕首在这股冲击下都弯曲变形。
刺客就那样倒在地上,仅仅那么一击,他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血从面具下缓缓流出来,滴在地上,在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开出了花来。
“我一点都不关心面具下你的脸是什么样子,也不关心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因为无论是你,还是你的主人马上都要死了。”女皇轻轻地走近,“死人对我来说毫无价值。”
“现在,为你自己的愚蠢和鲁莽,去死吧。”
女皇一字一句的说道,然后一团火焰出现在她的手中,然后缓缓的飘落到刺客的身上。
那个刺客在一瞬间,全身就被点燃!他就这么亲眼看着自己被烧死,连哀号都还没发出,就化作一缕灰……
一切恢复如初,御座上,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坐在上面,她闭着眼睛,安静的听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在一瞬间将一切照亮,预示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