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部国民漫画的剧场版里,反派boss神秘兮兮的说:“秘密会使人亲密。”我和八云共同保守着我在画漫画这个秘密,于是八云很自然地成为了我朋友名单里的第一号,我继续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拿给八云看,每次看到她翻动着稿子,我的心里都有一种雀跃和忐忑混合的感觉。她翻动草稿的样子宁静而神秘,好像北欧神话里司掌命运的女神在翻阅未知的典籍。
某天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照例去学校的水龙头处灌了一肚子凉水充当午饭,然后无所事事的四处晃荡。午饭时的校园喧嚣又和平,但是我的眼角突然捕捉到一点不和谐的东西,八云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长椅上,头枕着双臂。她细长的眼睛闭着,似乎还处在无意识的状态。
我愣了大概两秒钟,头脑以一种近于沸腾的状态高速旋转,这既不是午睡的地点也不是午睡的姿势,那么八云倒在这里失去意识不是受了来自脑后的一击就是某种疾病发作。经过简单的推论我以自己能达到的最高速度抱起八云,然后向医疗室百米冲刺。
八云在被我抱着全力冲刺的剧烈晃动中恢复了意识,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蜷缩在我怀里,用她红色的眼睛惊讶地盯着我,像极了受惊的猫儿。我气喘吁吁的冲进医疗室,把八云放在床上,然后向姊崎妙老师说明情况,但是姊崎妙老师听了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叙述后却没有什么动摇的神色,只是见怪不怪的告诉八云她可以在这里休息,然后就拿着画盘和画架出去了(后来她的画在我们班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玩弄了所有男生的感情)。
我从八云的三言两语中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明白了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接下来大概又要面对天满的误会和花井的逼问了。等我自顾自的烦恼完,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只有我和八云呆在医疗室里,虽然这段时间我跟八云接触的不少了,但是这样不谈漫画的时候还是第一次。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八云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任由沉默向流水一样蔓延,小块小块的光透过暖白色的窗帘照了进来。灰尘被照耀成灰白,风在我们之间来回搅动,终于把阳光和阴影糅合在一起,氤氲出未知的气氛,我有心想要聊一下下一篇漫画的构思,但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就算迟钝如我也明白,这一刻的宁静不容破坏,不知趣的人罪该万死。
后来跟八云慢慢熟络,我才知道,春眠不觉晓,春之女神的瞌睡是不分时间地点的,一起被知道的还有许多零碎的小知识,比如伊织更喜欢八云,对天满则态度不佳;比如她更喜欢腌菜团子,对咖喱没什么爱好;比如她小的时候是非常任性的孩子,而且非常讨厌天满;比如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熟悉之后,能从她的面无表情中读出她的心情。比如她不怎么会拒绝人,在某一天我向她下跪请求她留在我家,通宵帮忙画漫画,她也在犹豫一番后,毅然答应了。
在作为经历者的我看来,我和八云画这部漫画的过程,也足以画成漫画,然后在少年JUMP上连载上几百回了,面对着期中考试和截稿日期邻近的压力,我和八云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我们计算时间,然后在考试铃响起的前一秒冲进考场,在考完试后又分秒必争地回到家继续奋战。终于在截稿期限截止之前完成了原稿。在完成的那一刻我和八云都脱力了,仿佛两个刚刚打完人生最漫长战役的士兵。
在画完那部漫画的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去画新的漫画。表面上的理由是精力,灵感和热情都被那部漫画吸干了,但是实际原因则是我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如果用来作为向天满表白的铺垫,那么那一部就已经足够,无需再继续画下去。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天满,没有空间去考虑漫画。
在不画漫画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去找八云。我只是个不良少年,如果不画漫画,那就没有理由去打搅她。但是在校园里依然会不期然的遇到她。她时而陪在天满的身边,看着她毛手毛脚的犯各种错误,时而跟一个金发女孩并肩走过,金发与红眸,绚烂与神秘的绝妙配合,令擦肩而过的男生一个个碰在电线杆上。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在长椅上小睡,尽显春之女神的魅力,然后我会在远处静静地看一会,时间的精灵驾着风倏忽来去,拂乱了我们的表情。
后来,在茶道社开的cosplay餐馆里,我在听到八云所说的“为了看到周围的人的笑容而努力”后,没有多想便决定继续画漫画,困扰我几个月的问题突然这么轻易地解决了,我也有点惊讶。或许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要去想太多。如果我就此辍笔,那么我们或许就从此殊途了。人之间的羁绊的建立需要漫长的时间与过程,而摧毁它只需要一个星期的淡忘。
我不想被你遗忘,这是我目前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