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ruel Angel 更新时间:2011/11/4 21:27:11 字数:0

“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当我们被愤怒占领,冲出坑道的那一瞬间,我说我看见了一道圣光。

在一片神圣宁静沐浴下,上帝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身披战甲,手持重弩,把爱意射向我的心窝。

夹带着天使的祝福,缠绕着虔诚的祷告,

穿过战场的浓烟,穿过你的视线,穿过所有的误解,

她的爱之箭穿过我的胸膛,让我得到重生。

你能接受吗?你能理解吗?

不管你有什么看法,她就是我的上帝。

你能接受吗?你能理解吗?

不管你有什么信仰,她就是我的上帝。

你能接受吗?你能理解吗?

不管你有什么偏见,她就是我的上帝。”

少年拉着从房子里拿出来的小提琴,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高声唱着叙事歌。他闭着眼睛,一脸崇敬地感受着小提琴琴弦被拉动时所产生的特殊震动。

拉着,拉着——少年的肩膀屹然不动,手中的琴杆却像精灵一般飞跃于琴弦之间。少年已在艳阳底下坐了许久,汗滴从额头上流下来,却丝毫冷却不了少年那就要爆炸的旋律。

唱着,唱着——少年彻底让自己陷入了歌声,把自己代入到歌词中的故事去。现在的风车村已经变成了一块空旷的舞台,让少年尽情地对友人倾诉自己的爱情故事。

情感就要溢出胸膛;旋律上升,准备撑破灵魂——少年在琴声和歌声中融入的热情和技巧,似乎连盘旋在在尸体周围的乌鸦都很欣赏。

“铮铮铮!”

随着三声爆音,原本抒情而充满质感的旋律突然走高,围绕在少年周围的气场也瞬间改变。

如果用颜色去描述这首歌的走向,那之前洋溢在空气中的粉红色气息,已经在这变换的节奏中被染成迷茫的淡蓝色。

“睁开眼睛,我的胸口一片火热,

伤已复原,灵魂却永远地钉在天堂门前。

想再一次沐浴在圣洁之下,想再一次看到她的面孔,

放下手中漫射银光的长剑,把小提琴架在肩膀之上,

开始歌唱,我开始赞颂——

四方伟大的英灵哟,到底在哪里,才能找到那张沉重的强弩;

英勇顽强的战神哟,到底去哪里,才能看到那副闪亮的铠甲;

魅惑妖娆的妖精哟,到底在哪里,才能闻到那种淡淡的幽香;

纯白神圣的上帝哟,到底去哪里,才能触碰你那完美的脸颊!

友人告诉我,你只是单纯的敌人,

最后将利刃刺入我心窝的敌人。

战友告诉我,你只是破坏的恶魔,

最后将祖国摧毁殆尽的恶魔。

凡人不能接触虚幻月光,

蜗牛在食盐中融化

立场不同的两人,最终不可能走到一起,

我和上帝,最终只能分开。”

少年哭了。

两行泪水从他的眼睛中涌出,在脸上划出两条晶莹的轨迹;他仿佛真的被世俗的目光给牢牢地束缚着,只能用自己的歌声来表达不能去喜欢敌人的悲伤。

故事进行到这里,似乎观众们只能从中看到悲剧。

一个在恋爱和大义中不断挣扎,却发现自己越陷越深的人,在最后的最后,会选择自我放逐?还是为了祖国和家人献身?

小提琴的旋律也开始放低,变慢。估计再过一段过渡性的演奏,这首叙事歌也将进入高潮,迈向尾声。

不过,少年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他用袖口擦干净眼泪,用不长的时间整理好心情,然后有点不可思议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

“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我是来自西边国家的吟游诗人。”

少年没有询问这位可疑少女到底是如何在他眼前突然出现的;

少年的目光也没有飘向她那身破烂到极致,倒像是用两块抹布拼起来的装束;

更别说对她那满是伤痕,虚弱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的身体产生任何的疑虑——

因为,只要少年手上还拿着乐器,小女孩就跟寂静无声的尸体和发出吵闹声音的乌鸦一样,是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音乐而发出微笑客人。

“吟游诗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职业啊……”

“你有说什么吗?”

“啊……没有,我刚才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

小女孩有点失落地摇摇头,然后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脸,重新振作起来。

“大哥哥,你能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是什么吗?”

“嗯……你没听过吗?这首歌在我们的国家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曲呢。”

小女孩微微地歪了歪脑袋,两根马尾辫一跳一跳地挂在她脑后,为她平添了不少活力。

“我从来没有从这座村子出去过……所以……”

“是嘛,我小的时候跟你一样,直到十岁之前,我都呆在相同的城镇里……不好意思,话题扯远了。如你所见,这首小提琴叙事歌真的是一首非常令人感动的曲子……”

少年把架在肩头上的小提琴拿下来,横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很满足地用手轻轻地沿着木制琴纹,抚摸着这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琴身。

少年在风车村中转来转去,已经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寻找从恶魔之屋消失的小女孩。

可惜……没有,哪里都被没有活人的影子。

不排除她自己藏起来的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生地不熟的少年根本无法在这整个村子中找出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孩子。

干脆,在村子里先休息一下好了——这样想着,少年就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坐了下来。

随便,试试看传说中的乐器的音质。

“它的名字,是‘圣少女进行曲’。”

“圣少女……?我从刚才到现在都只听到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不会在最后把暗恋的女性敌人给杀掉了吧?那样的结局……真脑残……”

“!”

少年对小女孩的过激反应稍稍有些吃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菜色和幼稚一扫而空,居然露出了只有历经风雨的成年人才拥有的自嘲神色。

“嘛,只要你把这首歌听完,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觉得男主角很奇怪……不过结尾真的很棒喔,很震撼人心……”

“不用了。反正我又不是追赶潮流的人……又何必在意这种恶心玩意……”

“恶心?”

小女孩斩钉截铁地拒绝,让唱到一半的少年觉得很不是滋味。对于吟游诗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比不能唱歌更为难受的事。

不过,诧异的神情只在少年的脸上浮现了不到一秒,就马上褪去。

“好好好,不唱就不唱。谁叫你是唯一拥有投票权的观众呢……”

环顾四周,所有的尸体都在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而乌鸦们因为少年停止了歌唱,都重新飞回尸堆中跟腐肉继续亲热。

看来,除了小女孩,大家都对少年的故事不感兴趣,投了折中的弃权票。

“大哥哥真的是吟游诗人吗?不会是哪里来的大骗子吧?我刚才都看到了喔,大哥哥闯进了那间布下强力结界的屋子里,现在又拉着大叔的小提琴……真可疑……”

“结界?哦,你是说那栋被彻底改造的房子啊。确实,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的……”

“不管怎么样,这可是入室抢劫。如果被抓住的话……死刑!”

“嘿嘿嘿……不好意思,看来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呢……呃?我刚才没有听错吧?死……死刑?”

少年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歉地对小女孩鞠了一躬。

不过,论起可疑程度,这个全身都笼罩在迷雾中的小女孩一点也不亚于少年。

凭空出在这个死地,还有那种露出过于成熟的谈吐,正常人应该对她产生疑虑才对。

“大哥哥知道就好……刚才也是,在我正在跟芙倾诉爱意的时候,居然把大叔的琴给偷了出来,还若如无其事地在人家的地方高声唱歌。这种小偷似的行为,当然要给以最严厉的处分。”

小女孩走近少年的身边,用被别人揍得发黑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坐在椅子上的自称吟游诗人。

“啊……你认识‘那两位’?看起来你真的是这个村的村民。”

“什么这两位那两位的,我当然是住在这里的人……话说回来,大哥哥不要擅自把话题拉远啊!你还没有对你做的事老实交代。根据你的回答,会决定对你的处置。”

“处置?我怎么觉得这哪里有问题……呃,算了,谁叫你是珍贵的客人呢。”

被小女孩尖锐的眼神瞪得受不了,少年有点丢脸地把视线挪开,不跟她对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不过,作为交换,你等一下也得告诉我有关这个村子的情报。”

“那得看大哥哥你的态度了……说起来,大哥哥还没有自我介绍呢。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旅人,是不是有点欠缺礼貌?”

小女孩冷淡地说着,为了看清楚少年的四散的眼神,连鼻尖都要凑到少年的脸上了。

这阵势,应该是极端地不希望少年说谎吧。

“在之前说过了,我是从西之国一路巡游过来的吟游诗人……至于名字嘛,你叫我航就行了。”

“大哥哥……别对我撒谎哟。名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简单对待!”

“这……这个是……对了,艺名,艺名啦。你想想看,知名的艺人都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去表演,要是报上自己父母起的名字,那该有多逊啊!”

“啧……”

好像非常不满意似的,小女孩叉起了腰,眯起眼睛斜视航。

“好像芙那个家伙,以前也提到过艺名的事……算了,下一个问题,大哥哥是怎么进入风车村的?”

“这要用问?当然是走进来的啊,我又没有钱买马。”

不知道小女孩是怎么想的,一般人应该会为自己问出这种没水平的问题而感到害羞吧。

“哦?你没有遇上军队的人?”

“有喔,在村子外面看到了整整一个联队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村子,估计连山道也布下了哨卡,真的是做到了毫无缝隙呢。”

“……那,他们就这样把你放进来了?”

航心虚地点点头,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

“是哦,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所有的士兵都在忙着收拾营地,好像要去哪里的样子。看到谁也没有心思查问我,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那是当然的了,他们估计风车村里的人差不多死光了,这几天就要把军队开回去——对于他们来说,这当然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间。”

“是吗……希望如此吧。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包围这里,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

航没有把讲完。虽然对军队的动向有点在意,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小女孩身上挖出情报。

没有注意到他想表达什么的小女孩继续问道,

“那大哥哥旅行的目的,来到风车村的目的,闯进那间房子的目的,还有在这里唱歌的目的是什么?”

“哇,你一下子问太多了吧……查户口么?”

“这可是风车村的死规矩,来到此处的外人,一律要经过我的盘查。”

“唔……毕竟是这么偏僻的小山村,有这种严肃的规矩也情有可原……哎,不对,你说的是经过‘你的盘查’……这个所谓的规矩不会是你自己定的吧?”

“那当然了,风车村是由所有村民共同拥有的,在所有人全灭的情况下,我不就是对风车村负责的‘所有村民’吗?既然这个村子是我的,那我当然有权利定下新的村规。”

“那还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死规矩’……”

航终于不再回避小女孩的视线。先前从她身上冒出来的可疑气息已经变成一团感觉得到的邪气,将她团团裹住,让航根本猜不透这个浑身是伤的弱小家伙到底在考虑什么。

要说先前的对话展示出了小女孩那不正常的成熟,现在的她却像真正的未成年人一般任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少年都有必要拿出全部的精神来认真对待她。

“不过,本来我就是有求于人的一方,不把我的目的告诉你,也不方便交换情报。”

航顿了顿,把头稍稍往后仰了一点,不让自己的鼻息喷到小女孩近在咫尺的脸上。

“我是来这里找两个人的……从东之国不远万里旅行到此处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住在那个加上了结界的屋子里的夫妇。”

“大叔和大妈?你找他们做什么?”

“秘密。”

“……啧。”

“在确认他们两人已经去世后,我的任务就宣告失败了……”

“是么……大叔大妈果然死了啊。”

小女孩叹了口气,肿到眯起来的眼睛里也能看到一丝悲伤。

装作没有察觉到小女孩的不正常反应,航继续说,

“不过,我在那栋封闭的房间里,还发现了一个差不多跟你一样年纪,跟她说什么都没反应的小女孩。可当我准备对她展开救助的时候,她居然从屋子里消失了……听你的口气,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她的名字叫芙,是大叔的女儿……”

“啊……真的吗?那真是太令人欣慰了……如果把她带回去,也算是对大家有一个交代……”

“什么嘛,一听到芙的消息就一副兴高采烈的恶心模样。呐,大叔大妈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值得让别人专门从东之国来寻找。”

“秘密。”

“……啧。”

“我只能跟你说,‘那两位’生前创造了极其伟大的功绩,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大哥哥你就胡扯吧,成天只知道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拉琴、在疫病爆发之后又把全家人锁进自家房子里,对别人的死活不屑一顾的大叔跟大妈,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小女孩一只脚踏上航的大腿,不客气地用手指戳着航的胸膛。那件破布似的衣服的下摆开裂处从她的大腿上滑下,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航虽然尽量不往她身上看,可眼睛的余光还是瞄到了她下身那些恐怖的伤痕。

一道又一道地,冲击着航的视线。

可怕之人,必有其可悲之处。小女孩在这个地狱中所经历过的事,可能就是让她扭曲到这种程度的原因吧。

虽然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很可怜,不过,航还是毫不犹豫地挺身维护自己偶像的面子。

“你知道那个屋子里封印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当然知道啦,我在大哥哥上楼的时候冲进去看过。那个大厅里钉满了各种各样恶心生物的尸体,天花板和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如果没有在地狱版的风车村生活过的话,我可能会当场晕过去。”

理所当然地,少女再一次说出了可疑到极点的话。

航咂咂嘴,也再一次地暂时无视她的宣言。

按照她现在的气势,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把所有的情报给吐出来。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上去比成熟无比的小女孩,已经在两人的对话中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你对恶魔这种生物,有多了解?”

航不卑不吭地继续这话题,丝毫没有露出在谈话中取得主导权的想法。

“以前调皮捣蛋的时候倒是听母亲说过恶魔的故事……半夜闯进人类的村落,掠走大批大批的牲畜,如果有人敢反抗,就到处散播可怕的病毒……之类的东西。难道……药房大叔家墙上的那些玩意就是恶魔?”

“原来在这个国家的乡下,恶魔是用来吓唬小孩的故事吗?究其本质,恶魔也只是一种生活在大自然里的特殊动物——在这个世界上,人类还没有办法将其彻底征服的唯一生物。哈~放轻松啦,死掉的恶魔是没有办法感染人类的。”

“呼。”

小女孩松了一口气,相信了航的说法。

不过,就算不相信,她也没有办法处理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状。恶魔之所以被称之为恶魔,就是因为所有的人类都对它们抱有生理和心理上的恐惧。强势如她,看来也从小就十分惧怕这种迷之生物。

“在检查完那栋建筑后,初步估计有超过两百只恶魔被钉死在客厅,不下一百五十只只恶魔以各种形式死在二楼……另外还有五十只左右零散地分布在其他房间……”

航飞快地心算,然后向小女孩说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数字。

“总计四百只恶魔,死在了’那两位’的房子中。”

“!”

小女孩彻底懵了。

一只成年的恶魔,就能让一座小型城镇彻底陷入瘫痪。

要是发现十只以上的恶魔成群结队地出没在人烟密集的地方,国家就要派出军队去讨伐,并且必须大面积地疏散附近的老百姓。

当恶魔的数量超过一百时,不管是哪国的政府,都得下达全国总动员的命令。

这些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来说来说,算是社会常识。

就算小女孩成长于风车村这种乡下中的乡下地方,也知道‘四百只恶魔’这简单的一句话中包含的意义。

“稍微理解对那个房子布下封魔结界的重大意义了吗?我是不知道恶魔是怎么进入到那个房子里去的,‘那两位’当时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紧急情况才决定孤身战死在那种地方……我甚至不理解‘那两位’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小村庄隐居……可只有一件事,我能够百分之百确信,”

航用手拍了拍手中的下小提琴,骄傲地说,

“‘那两位’从相遇到死亡,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吟游诗人。”

“大哥哥……”

“我绝对没有在夸张。要说起‘那两位’对世人所作的贡献,我用十根手指加十根脚趾都数不过来。我早就应该想到了,其存在本身就被奉为‘传奇’的吟游诗人,又怎么会安分地在这么寂寞的地方消耗余生……看到今天这种情况,‘那两位’肯定是出于某种高尚的目的而留在这里的。”

“……”

“虽然不能跟你透露太多,不过我这次来的目的,正是拜访‘那两位’,以解决‘某个问题’。”

“说得还真含糊。难道身为一个豪爽的吟游诗人,大哥哥你不能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事实吗?”

小女孩嘟起了嘴,好像对航很是不满。

对于双方来说,现在的对话并不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现如今小女孩最关心的是得知对方的来意,而航则处于情报匮乏,急需帮助的情况。

所以不经意之间,身为年长大人的航居然用比较恭敬的语气跟小女孩说话。

“抱歉,我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如果知道太多的话,对你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

“那大叔大妈已死,大哥哥是不是应该就这样神清气爽地离开这个地方呢?”

“不行啊……因为我还发现了估计跟’那两位’有密切关系的小女孩。她应该跟你差不多大,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身体相当的虚弱……哎,说起来,你也进过那栋房子?”

航终于忍不住了。

并不是急躁,也不是担心小女孩会耍什么花招。

他只是本能地不希望话题沿着’那两位’的身份继续纠缠下去。

顺着话题,他把这个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没错,就在大哥哥进入屋子不长的时间后,我趁着你上楼也溜进了大厅。”

“那……你有没有看见……”

“芙么?啊……她被我带走了。”

“!”

小女孩的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容。那既不是开心,也不是苦涩的神色。说不定,小女孩只是强行让嘴角往上扬而已。

根本没想到小女孩会直接承认的航,被这简洁有力的绑架宣言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呃……我想想看,你应该是不小心走进去,然后把那个小孩子给救走了吧……”

“我绑走她了哦。”

“说的也是,仔细想想看的话,同样是生活在一个村子里的人,没有必要对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子下手。估计你是在附近找吃的,正好碰上我把结界给解开,等你走进去看见芙躺在地上,同村的你自然会把她……日,原来是你把她绑走的啊?”

顺势吐槽。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观,都会出现。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好不容易等到大门洞开的机会,而且芙又刚好没有抵抗能力……没办法啊,这根本就是上天赐给我的机会。”

小女孩耸耸肩,表示自己的行为根本就是极其符合逻辑的事——那就好像是,如果不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下手,反而说不过去。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一般的犯罪者不会特意跑到别人面前暴露身份吧?而且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我会做出什么举动,你不是根本不清楚嘛,绑架犯人小姐?”

稍稍冷静了一下,航说话的声调也降了下来。

且不管对方有什么想法,像这样直截了当的展开,不正是航所期望的吗?

如果处理得当,说不定很快就能跟夜蔦大人和日轮大人的女儿再次见面。

“有资格问问题的应该只有我吧?刚才我已经跟大哥哥说了喔,根据你的回答,会决定对你的处置。”

小女孩根本没有老实回答的打算,看她那一副有待无恐的摸样,也许是真的期望完全掌握这个对话的走势。

她朝航伸出了一根手指,说,

“大哥哥,第一问: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拉小提琴……明明附近都是煞风景的尸体的说……”

“喂喂喂……怎么对话会朝着对我超不利的方向展开啊?我可没有答应要回答你的问题。”

“第二问:大叔和大妈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小女孩伸出的第二根手指,航无奈地摇摇头,

“即使你这样子问,我也没有办法在三言两语之内回答啊……况且‘那两位’的身份,是值得我拼上性命保护的秘密。我可是赌上了吟游诗人之的尊严,发誓不会泄露才从祖国出发的。”

“自尊……么……那种狗屎玩意,在饥荒的时候还不如一个馒头,大哥哥。”

“……虽然活命也很重要啦……可是如果放弃做人的基本准则的话,人生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如果大哥哥能够在瘟疫爆发之前来到风车村,再一一告诉大家‘人生的价值’,是不是每一个村民都能微笑着、毫无遗憾地死去呢?因为‘尊严比生命重要’啊~”

“呃……”

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很多的小孩子抢白,航只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但他又找不出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也能理解对方的说辞内包含着的真情实感——或许是价值观不同,才让两人的沟通变得如此困难。

小女孩伸出第三根手指,还没等航理从上一个问题中清楚思绪就发问了,

“第三问……也是最后一问:接下来,大哥哥是要乖乖地回答前两个问题,然后带着旅途的愉悦离开风车村;还是希望被剥光绑在荆棘里,被残酷拷问后回答前两个问题,然后带着满身的伤痕被埋进土里?”

“我倒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个孩子的下落,把她交到我的手上,然后我会给你找一个认真的医师治疗你的疫病——如果还有的话。我也能带着’那两位’的女儿回到东之国——然后这个冒险故事就此划下帷幕,皆大欢喜……”

“欢喜你妹啊。如果大哥哥真的还把我当做一个只会吸着母亲的奶头坐吃等死的普通小女孩,认为只要哄哄就能对其为所欲为的话,我只能对大哥哥的危机意识表示遗憾。既然大哥哥破坏了风车村的‘死规矩’,那么我会代表风车村全体村民,向大哥哥你降下制裁。”

小女孩慢慢地往后退,开始跟航拉开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啊,我明白了,交涉失败么……”

警觉到即将发生什么的航终于舍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困扰地挠挠自己的脑袋。

从她‘轻飘飘’的衣服里,看不出携带有什么危险的武器;虽然附近有很多建筑的废墟阻挡了航的视线,但两人所在的地方静悄悄的,他也不认为会有谁埋伏在附近。

那么——到底是凭什么,才让小女孩身上散发出那种自信又危险的气味?

“没想到第一个杀死的外人,居然是会是吟游诗人……不过算了,也不差这么一个。我是不会觉得对不起大哥哥的喔,毕竟是大哥哥先闯进我的领域,还打算带走芙……嗯,只能干掉了啊~”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小女孩一步一步地倒退着,晃动瘦小的身形逐渐离开了航。她行动的时候两腿颤颤巍巍的,虚弱到让人觉得怜惜的地步;可即使她看上去一副随时准备饿到晕厥的样子,她的眼睛还在锐利地盯着对方看。

那是,毫无迷茫,战斗的眼神。

“干……干掉?喂喂喂,我可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值得被人抹杀的坏事……而且,跟一个战斗力为负数的小朋友打架,也不是我的喜好。”

如果航能够从小女孩的行动中发现一丝‘疯狂’、‘错乱’的感觉,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就地制服。

毕竟,小女孩是经历了数十天地狱般生活的幸存者,要是精神上出现什么差错和扭曲,也是可以理解的事——要是那样的话,航就能以‘会对其他人产生威胁’为由对比自己弱小的多的人出手。

无关年龄和身材,精神不正常的人,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不稳定炸弹。这一道理,是航在漫长的旅途中用血和泪的教训换来的。

可是——

没法确定。

小女孩也许只是在被饥饿和绝望环绕的风车村生活得太久,处事方式和思考回路偏离了正常而已。长期的与俗世隔绝能把人彻底改造,就像半年在外征战的士兵和数月不曾踏上陆地的水手一样,小女孩对陌生人,不,对活人的反应才会如此的激烈吧。

只要给与正确的治疗和关怀,这种症状会大大减弱。相信当时间把悲伤记忆打磨得再也不能伤害人心后,不管是杀人如麻的军士还是只会跟风暴抗争的航海士都能够重新回到社会。

“大哥哥,你应该还在天真的以为我是手无寸铁的小孩?如果大哥哥还没有进入能跟我互相残杀的状态的话,一下子就会被干掉哦……”

一面用不健全的身体说出恐怖的话,小女孩貌似将航划进了‘敌人’的黑名单中。

不过跟脱口而出的狠话相反,她晃悠悠地往废墟中退去,似乎不想跟明显比自己强壮许多的陌生人在平坦的地方对峙。

“……怎么这样……搞的我好像欺负人的坏蛋一样。一般来说,只有正义的一方才会在还没开战前就搞得浑身是伤吧?我怎么什么都没做就翻身成反面角色了……”

航嘴巴里抱怨着突如其来的‘战斗’,跟着小女孩进入了被摧毁得不成样子的村落建筑之间。

虽然对小女孩自说自话的态度很火大,但如果在此失去了她的踪影,人生地不熟的航可没有信心靠自己找到被绑走的目标人物。

就算当没有薪酬的保姆,跟调皮捣蛋的小女孩玩玩算了。

也许是不放心把手中珍贵的小提琴放在地面上,也许根本就抱着半吊子的心态,航直接把从封印之屋拿出来的琴抱在怀中,就沿着小女孩退去的路线突进去了。

可是,就在航踏进废墟之间时,小女孩低头绕进了某个低矮的石墙后面。

“……咦……消失了?”

如字面一样,不管航如何睁大眼睛注意四周,他也看不到小女孩的去向。

根据对方的气息来寻找前进路线什么的——在这个世界里根本不会发生。又不是臭熏熏的醉鬼和把香水当洗发水擦的爱美女生,哪里会有什么特殊的气场。再说了,在这气味比屠宰场还要恶心的巨型露天停尸场中,不管对方身上有什么气息,也会被尸臭给掩盖。

作为对峙的场所,小女孩算是选对地方了。

“想法很好。不过……想跟我玩捉迷藏,你还得再等十年呐……嘛,一般人不会在长大之后还特意去玩捉迷藏就是了。喂,我看到你在那里了哦~别藏了!”

航扯着嗓子喊出来,视线却在扫描着身边各种各样的建筑残骸。

看到对方什么的,完全是谎话。

虽然作为寻找的那一方,航完全处于劣势,他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首先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就算原本能找得到,也会因为缺乏自信而失败。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大面积的一对一捉迷藏,完全是持久战和心理战的完美结合。

“没反应……恩,应该藏到这里了~”

航猛然冲进离自己最近的一间,看起来保存还比较完整的木板房。里面空空的,所有的家具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当然,没有可能藏有人。

不过没关系,只要让小女孩知道自己还在这个地方就好了。只要她忍不住开始行动,航就有可能发现她的行踪。

慢慢地搜索着,航渐渐进入了废墟的深处。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场一对一的‘找人游戏’,会变成一个血腥杀人祭典的开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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