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东方曾经有一个强盛一时的国度,名字叫做「鬿」。
因普遍的建筑风格都是以青瓦白墙为主,所以这个国家又被邻国称之为【青瓦国】。
维京就出身于青瓦国的王室之家。
尽管那些蔚为壮观的亭台楼阁已伴随着他的爱与恨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但他仍然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回故土,去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他本来有机会去守护一切的...可是那一刻他却选择了逃避..
因为他有着跟别人不一样的特征——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
故事要从他降生之前开始说起。
鬿国第一百七十二任皇帝名字叫做 「武卿」,素有「天儲侯」的美称。他文韬武略,骁勇善战,鬿国在他统治下迈向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豪强盛世。
因主张「极武」政策,所以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武艺高强者比比皆是。鬿国的军队就是靠这些人才编织而成。
当一个人的能力越大野心自然就越大。
时年仅三十五岁的天储侯某天登上鬿国的第一高楼,望着地平线的远处发出了这样一番豪言壮语:
“举目之下,尽归皇土!”
于是长达十五年的东征西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在那近百场的大小战役中,天储侯未尝一败。
随着时日的推移,鬿国的领土足足括张到原来的三倍。
可是,当所有人都认为天下指日可待之时,正值壮年、如日中天的天储侯却突然宣布放弃戎马生涯,回国治理朝政。
令他发生如此之大变化的原因来自于他的最后一场战役....
公元一千四百年,「天储侯」武卿亲率百万雄师渡海踏进雪的国度。
他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为「霞」的国家。
天气的严寒、地貌的险峻、敵人的负死顽抗..这些统统都阻止不了鬿国的精锐铁骑。
在三个多月的疾速强攻后,剩下的六十万精兵终于来到了霞国的首都——「夕城」,因举城建于山上,宛如一座巨型城堡,而墙身在日光中泛红,所以又有「红堡」的别称。
望着这座山中要塞,天储侯第一次犹豫不前了。
因为此处地形十分险峻,除了一条蜿蜒的主道直通进城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城堡周围是万丈深渊,加上那十几米高的护城墙,想要从周边进攻实属不可能..于是他命令手下军马布好阵势,将这座孤山之城团团包围起来。
就这样四十多天过去了,期间敌人虽有好几次拼命突围,但都被阵中军一一给镇压下来,还收获了不少大将的首级,但仍未见守军有投降的意欲...
又过了两个多星期,城中动静已渐趋于无,甚至连城垛上的哨兵也不见了踪影...气氛越发的压抑,终于在一天的傍晚时分,红堡上最高的皇室宫殿升起了硝烟,喊杀声从城墙内传来,使人感觉有内讧之嫌。
为了确认城中状况,天储侯决定派出阵中最优秀的斥候冒着摔落万丈深渊的风险,尝试去攀登红堡的城墙。
月黑风高之时,斥候的身影已经隐没在城垛的阴影之中,他靠着勾爪和鹰喙靴完成了这一挑战人体机能极限的任务。
天储侯以嘉许的目光目送这位勇士消失在视线之中,他盼望尽快从汇报中了解到事态的进展。
一夜无音讯。
第二天清晨,天空迷矇起来。
乌云翻滚,劲风骤起。
天储侯跨出营帐眺望红堡,犄角头盔上的赤色狼毛迎风飞舞。
“也许失败了吧...”
—正当武卿以为斥候已经遭遇不测之时,一支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飞箭直冲上天,接着红堡的大门“轰”一声地打开了。
天储侯立刻命人备鞍上马,飞驰到前锋军阵前。
只见大门开处,一个人影步履蹒跚地走出来。鬿国的军士们挽弓搭箭一看,此人正是昨晚派出去的斥候。
斥候颤举一只手,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夕城的粮草已尽!守军互戮 多有死伤!剩下的残兵已微不足道 请侯王尽速....”
话音未完,一支利箭从后窜来,直穿斥候的咽颈,当场倒地毙命。
天储侯纵马一跃,直取暗箭射来的方向,其他军马亦跟随其后,成千上万人的涌动掀起尘土飞扬,场面霎是壮观。
却说红堡大门下站着一名英年猛将,银色长发梳成一束随风飘扬,手中钢枪和白色铠甲映出的光辉使人眩目,他就是刚才射杀斥候的敌将,名叫「林格」。
“来者何人?!”天储侯见对手长得气度不凡,于是急勒住马询问到。
“前锋将 林格!”少年说罢便挺枪杀阵而来。
左右部将令数十精兵与之交战,皆不能敌,于是天储侯便亲自挺枪上阵。
枪尖与枪尖相擦而过,激起火花四溅。
双方挪动身体躲开对方攻击,各有攻防;再相交几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好枪法!”天储侯称赞道。
“少废话!”少年并没有因对方的称赞而分心,他奋力刺出一枪,大有负死一战的架势。
天储侯隔开攻击,说“你并不是我的对手,投降吧!既是一员猛将,今后必予以重用!”
“我只求战死沙场!”林格用尽最后剩余的力气,冲刺跃起,凌空疾刺而来。
「已经做好觉悟了吗..」—天储侯暗自钦佩,于是举枪来迎;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他轻易地洞出了攻击的破绽,一俯身,少年的枪尖从背上划过,再一发力,手中画戟便如灵蛇般突出,贯穿了对手的躯体。
鲜血从林格咬紧的牙关中溅射出来,一阵冷风过后,身体便没了动静。
“可惜了一位良将...”天储侯刚欲抽出画戟,突然林格的躯体一抖,只见他左手紧拉住戟身,右手拉下自己的印徽斗篷将它抛向空中,大喊一声:“生为霞国人!死为霞国鬼!”
话语一结束便断了气。
天储侯冷眼看着这拖在枪身上的尸体,眼中增添了几分不屑。他认为有能力是件好事,但不懂得变通就使人不悦了。
他猛地拉出长枪,调转马头下令军队进城。
城中景象现在是一片狼藉。
饿死或身负重伤却得不到治愈的人隔三差五地躺在路边.....到处都是被丢弃的兵械,偶尔会有平民从小巷中探出头来窥视这支进城的军队。
“要是接受降议的话就不至于此了..”天储侯在马背上盯着路边的尸体想道。
在没有遭到任何反抗的情况下,鬿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地来到皇宫的大门前。
镀金的黑铁大门就这样敞开着,零星的王家禁卫军尸体横陈在附近,从散落的兵器来看,他们应该是死于内斗...
天储侯沿着尸体前进,意欲找到王家大厅的所在,左护卫常纲、右护卫太陵各带领精兵一百人跟随其后,其余人等安排在皇宫内外负责戒备。
在跨过一个露天的喷池广场之后, 一行人来到中央大门前。
天储侯用力一推,大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里面被闩住了。
五十名精兵簇拥来攻城柱,齐举发力,一声巨响之后,门闩应声而断,鬿国军终于进攻到了霞国的心腹地带。
王家大厅空荡而昏暗,弥漫着腐尸的气息。
一缕光从天窗中照下,映出了两个人影;
王座上的老人家枯萎干瘪、骨瘦如柴,身穿银色锦缎,头顶皇冠。这应该就是霞国的国王,只是战争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另一个人站在王座的台阶下,身穿金铠甲和白色披风,身材高大,但也因为饥饿而变得瘦弱不堪。
“他们来了...”金凯男人说。
王轻轻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了!难道我们还有得选择吗!?投降吧!我手下还有一百五十人在后庭守卫着大王的家眷,难道他们的性命你都不在乎了吗?”男人激动起来。
王抬起微闭的眼睛,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远处大门光亮中队列整齐、咄咄逼人的天储侯军队。
“很..好...一百五十人...我们还可以杀出重围!”王突然咬牙切齿道。
“你简直疯了!”金凯男人亮出了剑。
他本以为虚弱的国王会毫无防范,可是王焉地起身,飞快从长袖中抽出隐藏的短剑,男人措手不及,王用力一抵,短剑贯穿他的喉咙...
闹剧结束,天储侯带领一行人向王迈进。
不消片刻,已成对峙之势。
“久违了..鬿国诸君”王拔出尸体上的短剑,用银丝缎的长袖擦拭血迹。
天储侯冷静地注视着剑上的寒光,并未做出任何举动。
王讽刺地冷笑一声,渐渐地,由冷笑转变为肆无忌惮的大笑,道:
“传说中的天储侯不过如此!连我这一介老朽也有所畏惧吗?!”
事实上并非如此,武卿只是在思量着这个老人究竟会疯癫到什么地步,他举手传令道:“来人,把降议书拿来。”
役使不消片刻便跪在双方之间,呈上文书。
武卿抽出佩剑,指着议书说:“只要你在这一纸书上盖上印章,承认做我的封臣,以后荣华富贵必定享之不尽。还能保留你的军队,继续管理这片地方。”
“休得在我面前妄自尊大!”王岔怒道,遂挥剑将议书连同那个役使一起砍成两半。
左右护卫欲拔剑上前,但被天储侯止住。
“不降的话只有死!”武卿厉色道。
“正合吾意!”王抬头引颈,将短剑高举,剑尖直抵咽喉,“我别无所求,只请你留我家小性命,免遭后人唾骂!”
天储侯没有回话。
王长啸一声,最后高呼道:“生为霞国人,死为霞国鬼!”
利剑抵破喉咙,鲜血如注,只剩下躯体卧在血泊之中....
同一天里听到第二遍同样的话,天储侯只感到些许的无奈。他转身命令所有部下不得伤害国王的家属,却惊觉左护卫不在阵中。
“左先锋 常纲何在!?”武卿怒目道。
军中一名部下畏首畏脚地走出来说:“禀陛下,常将军他...他往后庭去了。”
天储侯怒喝一声,迳自往后庭方向赶去。
当他抵步后,那里已经厮杀成一片,只好在乱军搜寻常纲的身影。
忽然东厢传出了婴儿的哭啼声,于是他立刻突围过去。
只见门外躺倒十数具禁卫军尸首,令他不禁心中暗忖自己是否已经来晚了一步。
踏入屋内,房间一片昏暗,但可以感受到墙角处有人活动的迹象。
那里有一张婴儿床,旁边站着一位提刀的七尺大汉,武卿定睛一看,正是常纲。
地上倒卧着一位贵妇人,带着严重的刀伤在向婴儿匍匐靠近。
常纲瞥了她一眼,转身面向婴儿床,举起刀刃....榻中孩童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于是扯尽嗓门啼哭起来。
“住手!”天储侯大喝一声。
常纲一怔,慌忙回过头,发现武卿已在身边。
“你在干什么!?”武卿欲将刀夺过来,但常纲紧握拳柄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主公!斩草要除根 啊!为了鬿国的江山,今天就恕我...”常纲话说到半截忽然就手起刀落,恰在同一时间暗箭从后袭来,常纲虎躯一震,低头看着穿出自己胸膛的箭头,手中大刀掉在了地上...
天储侯怔视暗箭射来的方向;原来是那个贵妇人,她手里执着一把机关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来是在断气前作出了最后的反抗。
常纲口溢鲜血,颤抖着面向天储侯,声嘶力竭道:“主公三思啊!!”
语毕,倒地身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天储侯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门外是士兵的喊杀声,屋内是婴儿的哭啼声,而武卿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感觉万物沉浸在一片诡异的静寂中..好像死亡一样的气息...
望着摇篮中不安地抖动的婴儿,常纲的最后一句话不断地在耳边重复着。
于是他将婴儿抱在怀中,另一只手紧掐其喉颈,好像要将之扼杀一样...
正在这时,婴儿的啼哭声止住了..
天储侯看着那双浑圆可爱的蓝眼珠,它是那样的纯净、未沾上世俗的尘埃。
四目相交,婴儿露出了笑容,那只小手在尽力的向上,好像要去触摸武卿那沾染鲜血的脸庞...
生命的气息开始复甦了...世间的声音又回到天储侯耳边;士兵在厮杀中的惨叫声、兵器相击的碰撞声...令他回想起了自己多年来的戎马生涯;不知多少生命因为自己的野望而断送..杀戮,无止境的杀戮..每征服一座城就多一份血债,有多少个皇室家族像今天这样殒命于他的部下手中实在是难以一一记住,而这么多年来,他居然纵容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罪孽啊!!”天储侯长叹一声,遂用白色绸缎包裹着婴儿,抱在怀中跨出了房门。
战后凯旋时,人们都在议论说:传闻天储侯从战场上抱回了一名金发碧眼的婴儿作为自己的养子,命名「维天 信京」,唤作「维京」。
天储侯一生中共有三个儿子。
长子扶胤早年夭折,次子秀吉死于战乱。
幺子佑京是在维京到来的前一年所诞下的,其母因长年的郁结加之病痛的折磨,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此后,武卿再也没有纳过妃嫔,而将心思放在培养两个“儿子”的身上。
正值仲夏蝉鸣时。
皇宫别苑的书斋中,对两位王子的授课行将开始。
维京今年八岁,霞国人的特征在他身上已颇为明显—金色的秀发、湛蓝的明眸、立体的五官...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仪容配上那套黑色的道服,一派皇家子弟的模样,只是...
“哎呀~好痒啊,真多蚊子!”小维京边用手抓挠脖颈边说,身上的衣服被他拉扯得歪歪斜斜。
坐在身边的佑京默不作声,他今年九岁,长得相貌英俊,仪表不凡;黑色油亮的秀发被梳成一束,白皙的脸上棱角分明,皓齿红唇,那双乌黑的眼睛永远都散发着光采。
两人在铺着草席的房间中等待着,小庭外传来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片刻,天储侯带领着授课老师进入了房间。
下人们摆好书桌台案后徐徐退下,两人坐在了维京他们的对面。
这位负责授课的中年男子被人称之为「杜明先生」,是天下知名之学者,曾游历四方,学富五车。羽扇素服是他惯常的打扮,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儒雅的气度。
天储侯已年近六旬,黑发中夹杂着白发,往日的煞气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慈父的温柔。
他留意到杜明将平时授业的书籍置于案下,于是问道:“先生,不知今日的课题是?”
“天下。”杜明回答。
“天下?”天储侯有点惊讶,“先生,我两个儿子都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这个课题会不会...”
杜明先生莞尔一笑,举手作揖道:“侯王且听我一言...”
两人细语闲聊其来,坐在席上的两位王子颇感无聊。
这时,一只闪着金光的怪蝉从庭外飞进来,落在维京的书桌上,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生物,想伸手去捉,可是金蝉扑腾一下翅膀,又飞走了。维京立刻起身,却被佑京摁了下来。
“我不想因为你而耽误了授课,给我老实呆着!”佑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维京只好无奈地坐回原位。
大人们的谈话结束,杜明先生站起来向殿下们行礼问安,之后便从长袖中抽出一卷精心绘制的地图,挂在墙上。众人一看,上面画着的分明是现在诸国的势力版图。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课题是「天下」。”杜明抡起羽扇说,“我想先请问一下两位小殿下;何为国家、何为君王,对治国又有什么看法?”
天储侯疑惑地打量着先生,他实在不指望两个孩子能回答出这么复杂的问题。
但佑京站了起来,答道:“国以君为本,群臣听令。治国以法度为本,百姓遵从。若有不听不从者,诛之不怠。”
这是一个九岁孩童能说出的话吗,武卿转向杜明,欲言又止。
先生轻抚须鬓笑道:“侯王得此虎子实属庆甚。”然后转向维京,“那么信京殿下又有何看法呢?”
维京一手支着脸,纳闷起来,說道:“国家?就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啊~整天对着人大喊大叫的那个就是「君主」了啦~”维京看见武卿尴尬的样子有点得意起来,故意挑衅道:“没错~说的就是你,老头子。”
“你这臭崽子!”天储侯暴跳而起,要不是杜明急劝住他,他一定要像平时一样揪住维京的耳朵好好教训一顿。
一阵骚动后课堂还得继续,纲鬼只好坐在原位摇头叹气,而维京却窃笑不止..
杜明收起地图,又从袖中取出一只金杯和一只瓷杯置于案上。
“我们接下来再谈谈「朋友」。我们应该怎样选择我们的朋友呢?”
“朋友当以富强者择之,之于天下亦然。”还是佑京第一个作答。
杜明点了点头,又问维京同样的问题。
“谈得来的就是朋友啊。”维京答道。
杜明先生这次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提起案上备好的茶壶,往先前的两只杯子灌满了液体,请两位殿下各选一杯品尝。
佑京不出所料选择了金杯。他呷了一口,只觉得满嘴的苦涩,于是便放下杯子,谢过老师。
维京看见佑京的窘状,心生好奇,于是拿起瓷杯,把杯中物往嘴里灌....顷刻间沁人心肺的清香充满了他的味觉和嗅觉。
“两位小殿下,现在告诉我你们尝到的是什么?”
“苦茶,像是由芫叶与鳶尾一起冲剂而成的,味道苦极了。”佑京说。
“不,不对。这明明就很好喝呀~”维京说。
佑京这下子不明所以了,他问为什么同一茶壶沏出来的茶味道会不一样。
杜明揭开茶壶的盖子,芳香四溢。里面有白色的茶梗漂浮着...
“白岐木泡的茶甜美可口,但一遇上金属味道就会变得苦涩。”杜明解释道,“佑京殿下为何选择金杯?只因其漂亮的外表?还是认为金玉承载的一定就是好东西?虽知事物的好坏不能从外在因素就加以定论;「朋友」亦是如此。”
这无疑是要让佑京难堪,他心里感到不平和愤怒,但没有表现出来。
先生命下人收拾好枱案教具,场地被清空了。
他让维京与佑京面对面地相站在一起。
“我们今天最后要讨论的是:「敌人」”
佑京盯着眼前的维京,眼神充满了怨恨与嫉妒,刚才的屈辱感从心底一涌而上。他咬牙切齿道:“敌人就应该铲除掉!用武力、用计谋..就算不择手段也要将他从这个世上抹杀掉!”
面对这股冲自己而来的压迫感,维京不以为然,他把头转向一边吹起小调来。
这时杜明先生来到他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信京殿下,如果现在佑京殿下就是你的敌人,你该怎么办?”
维京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过去的一段往事;
那年他五岁,跟着杜明老师去边境城镇游历风光。
行至关口,忽见一老妇人驼着哇哇啼叫的婴儿在路边行乞。
小维京不懂,于是指着老妪问杜明先生:“那是在干啥?”
杜明叹了一口气,遂从长袖中取出钱粮道:“走,我们过去给她点吃的。”
小维京将两个馒头放在乞丐的砵里,两只咕碌的小眼睛盯着皱纹密布的脏脸道:“老奶奶,你在这里干嘛?”
老妪畏惧地一退缩,惊惶地看了看小维京,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大人,不敢作声。
“家人恐怕都死于战乱了吧...”杜明若有所思的目光虽然看着乞丐,但焦点却落在远方,小维京看不到的远方....片刻,他拿出一两银子赠与乞丐,老妪慌忙接在手里,叩了两下响头后便向街巷逃去。
“这人怎么这么害怕我们?”小维京问。
“因为她们曾经是我们的「敌人」。”杜明回答说,“鬿国连年征战,无数士兵战死沙场,其中当然有自军也有敌军,像这种边陲小镇,守城的敌军通常家里一贫如洗,家眷无法得到安全保障...战争败北后,家中之柱战死的,全家便沦落到街头行乞的地步..”
杜明摇头叹息,接着道:“信京殿下啊,请你要记住,对人要保持一颗宽容的心,即便是敌人。因为敌人在成为敌人之前首先是个人啊。”
回忆结束,维京好像想通了什么,眼神越发的明亮。他微笑着注视面前的佑京说:“敌人呀?想办法让他们变成自己的朋友好了~”
一天的授业终于结束,夕阳斜降在庭院的围墙后面,映红了松柏和假山。
书斋里只剩下天储侯跟杜明先生,两位小殿下早已随下人前往用膳去。
“恭喜侯王获得虎儿!鬿国未来一定前途无量!”杜明双手作揖道。
武卿望着夕阳若有所思。片刻,他说道:“告诉我你对我两个儿子的看法。”
杜明一怔,心思快速地盘算起来,此刻若是以阿谀奉承来应对的话,以侯王的性格一定会颇感不悦,甚至还会牵连到对自己的信任,于是只好实话实说了;“禀侯王,依微臣之见:长子佑京殿下虽生性聪颖,却行事过于霸道,且好大喜功,若是培养得当,将来成为一国之明君实乃幸甚,不然....”
“够了,”天储侯打断了他的话,“那信京呢?”
杜明想起维京平时的一举一动,那孩子总是嬉皮笑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能一鸣惊人,发人深思.....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孩子...
思忖半晌之后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向天储侯注视的夕阳道:“万事无恨自在得啊~”
武卿眼中露出会心的笑意,随后两人便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