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间破旧的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不大，在天城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孤儿院很偏，周围基本上没什么其他的建筑物；孤儿院规模不大，也就10几个孩子。
这个孤儿院收养的基本上都是，被抛弃的孩子，整个孤儿院只有一个院长和那些孩子。
孤儿院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一件屋子作为大家的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屋子作为吃饭的地方，外面一个小小的院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直到8岁为止都生活在这里。
他像是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样，天天在孤儿院里只有吃饭睡觉以及发呆。其他孩子每天都在玩耍，互相结伴，只有他，每天沉默寡言，呆呆地什么也不做。
就这样，机械地生活到8岁，被一家人接走了。
他就平静地安静地接受了这个事情，一个八岁的孩子，面无表情的拉着两个大人的手，离开了那破旧的孤儿院。
他当时并不知道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是幸福，还是地狱。
总之，他离开了那里。
住进了两人的家里。
这对夫妇，三十多岁，很多年没有孩子，也没法要孩子，这才去孤儿院，把他领养回来。看他安静也不闹事，便一下子相中了他，因为两人还要忙着赚不了多少钱却十分繁忙的工作。
他就这样陪着这段夫妇过完了一年，倒也算和平。
养父母整日忙碌，每天晚上说几句话而已。
不知哪天开始，养父母在家的时间开始变多了。他对此也没有什么感觉，看待一切事物都十分淡然，像是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除了两人陪伴他的时间变多之外，一切并没什么变化。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养父的脾气越来越大，开始对他有意见，并开始酗酒。
“这混犊子，天天一个屁也闷不出一个响，我当初怎么把你领回来？！”
这种话基本每天都会说一次，然后继续喝酒。
养父母的关系也渐渐变差。
他就想一个旁观者一样，每天看着他俩吵架。
有一天，他看着吵架的两人，突然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情：这两人真是好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并用充满笑意的眼睛盯着两人。
吵架的两人听到这声嗤笑，停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也就能猜到了。
两人合着把他揍了一顿。
从那之后，两人一吵架就揍他，直到火气消散。两人还会互相对视一样，像是一起完成一件艺术品的伙伴。
他从来没有叫过一声。
这时他9岁。
后来两人只要发生矛盾，都不吵架了，直接开始揍他，养父一巴掌，养母一脚，揍完还把他扔出家门。
他从地上爬起来，扯扯衣服，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讪讪一笑。在家门口，抱着腿坐了下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这种事情，基本上持续了快一年。他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到处都是伤，淤血，肿胀。想想自己最近这一个月，每天都在挨打，每天都没有晚饭，每天都在楼道里抱着腿睡觉，他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他从记事起，就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有种巨大的陌生感以及疏远感，对任何事情都是一种观察的态度，却没什么好奇的感觉。
现在，他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陌生也好，没有归属感也好，都没关系了。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自己再去考虑这种事情，没有必要了。仿佛接受了世界，接受了自己的遭遇。苦涩地一笑，摇摇头，把头埋在臂弯里。接受了一切，感觉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没有哭喊，没有抽泣，只是眼泪在不断地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感觉，第一次感到疑惑与好奇，任凭眼泪流着，闭上眼睛，不再思考，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在家门口醒来。
周围都是陌生的光景，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穿着大大的T恤，身上盖着被子，血迹也都没擦拭掉了。
他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突然想起要是他养父母早上找不到他，定是又一顿毒打。直接翻身下床，脱下身上穿的衣服，把旁边放着的有血迹的衣服穿上，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
殊不知，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慌张。
跑出房间，是跟他家差不多的格局的客厅，来不及细看，穿上鞋，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到家口发现养父母好像还没起来，他松下一口气，在门旁边蹲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心里直说忘了这件事吧，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得到别人的恩惠与照顾，晚上去别的地方蹲着睡吧。
转眼间已经到了，冬天11月，距离他的10岁生日11月21号——当初孤儿院收留他的日子，还要10天，他还是晚上被打出家门，这次他还没来得及穿上厚衣服，就被醉酒的养父从家门扔出去。
自从养父母开始打他以来，养父母的感情似乎有开始变好了，想到这他又恨不起来他俩。毕竟自己像是瘟神一样来到这里，养父母接连失去工作，但还是让他活了下来。
他扯了扯被撕开一个口子的毛衣，那个口子让寒风直接灌进身体，搓搓手抱紧身体，呼出一口气。
“今天这么冷，蹲在门口也不会有邻居把我带走吧。”
久违地坐在门口，把身体缩成一团，尽量维持着自己的体温。
冷风吹得他直哆嗦，上下牙打颤，冷得完全睡不着。
“睡醒了就好了，明天一定…一定要记得带衣服出来。”
他颤抖着对着自己说着，“带衣服，带衣服，带衣服……”想让自己完全记住这个事情，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重。
“终于要睡着了吗？太好了……记得带衣服。”
他对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时间11月12日，凌晨2点。
这一觉睡得真久。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躺在小诊所的病床上。
看见床边的一脸焦虑的养父母，心里终于有点欣慰。
原来他们心里还是有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挨打。
转眼一周过去了。
11月20日。
一周没有挨打，有晚饭吃，有床睡，他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哪知道，养父母已经手痒得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