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0
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罹握了握指，赤澄的眸子看着一双纤白手掌有些出神。
呆呆的，不知想着什么……
艾姐姐……
那个对任何人都保有温柔与怜悯的女子，她站在世间巅峰，本该睥睨天下。
却不独裁，温柔似水的包容，怜悯万物的同情……
纯洁的仿佛一张白纸般……
如此娇柔的性子，可以说是懦弱了。却顽强地在乱世中挣扎出头，最终站在了金字塔顶端，掌握了亿万生灵。
一念泯众生……
罹知道，也只有罹知道，为何那人儿能如此出类拔萃。
天塌下来了有她抗，千夫所指有她受，千军万马有她挡……
难怪她总是先自己一步。
苦笑地摇了摇头，翻了翻手掌，细腻的白嫩显得有些不真实。
就这么一双柔嫩的手，却蕴含着爆炸寰宇的力量……
她是鲜血之主宰，主杀伐，万物皆可戮。世间均以她最为无情。
她也以为自己是无情之最。
但心底的阴影，却是不甘承认。
她的姐姐，为她付出了所有的姐姐……
她却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她……
贪恋她……
甚至想要占有她……
滋生了心魔……
潜伏在最深处的阴影中……
她不敢去探索那道阴暗面，也不敢去触碰半分……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她躲了开来，逃离了艾，害怕见到她……
心底却是渴望着她来找自己……
往复的纠结，令她止步于主宰巅峰，万年前如此。
万年后亦是如此，半步未进。
她的姐姐却是即将踏入洪荒境……
心魔由此潜滋暗长……
但为何在今日爆发？
心底忽地闪过一丝疑惑，精神一震。
她回想着先前的感觉，却怎么也抓不住……
仿佛漏了什么东西一般……
苦思冥想了许久未果，便不再纠结……
抬起眸子，眼神却落在了那残余的布帛上……
沾染着金银红艳的血迹，隔着老远却袅袅绕绕主人的馨香。
若有若无的艾草香，独有的幽然……
却凌乱地散落在了血红花瓣上……
瞳孔一缩，神色黯然了几分……
朱唇抿了抿，她环着膝，枕着下颔，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豆豆又抖了下来。
是啊，她本该触及了那洪荒境，传说中的洪荒境的……
前途无限的她，却是止步于此了……
她其实很难过吧……
万年来，她曾臆想过。
万一那人儿，纯洁圣灵的人儿，被某个大猪蹄子拐走了怎么办……
自己却浑然不知。
一想到那张空灵婉约的俏面，在男人身下漾着风情……
星纹璀璨的墨瞳被别人所占据……
她的心就仿佛被捏住一般，疼的无法呼吸……
她无法接受，也绝对接受不了……
若是真有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每日清晨，都会放出一缕神识，探向那小斋琼楼。
怀着忐忑，与彷徨。
每当探到那人儿，端坐着沏着早茶，那张淡雅柔情的眸子对着她灵润地眨巴。
那什么忐忑、不安，全都灰飞烟灭。
只有那充裕的满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若是哪天，一觉醒来，看到她身边没有她……
余下冒着热气，沏好的茶，绵绕着艾香幽幽……
她该如何？她已经离不开她了……
仿若魔怔，她陶醉其中……
而她，也从未让罹失望过……
每日清晨，一念的交汇，艾都等着她，软软一笑，甜到她的心坎里。
再度出神的罹，痴呆地望着那残破的月袍……
骤然被一缕污浊色泽刺了刺……
心神一颤，抿着的唇一下猛了力道，贝白的齿扎了进去，连红唇溢出的丝丝血迹也未曾发觉。
身形一逝，罹不顾肮脏，拾起了那片布帛……
一层血色光辉拂过，袍子再度恢复了月白色，光洁柔顺……
捋平了皱褶……
却仅有残破的一小片……
“对不起……”
摩挲着残破的布片，罹的眸色迷离浑浊，贝齿紧紧扎入唇瓣，血迹汨汨……
妖莲潋滟的面容，缀下两行清泪。
沾湿了松散的胸襟，罹才有所察觉。
她垂下头……
看着大片雪白高耸上的水渍，迷情的酒红发丝顺着耳畔垂落几缕……
紧了紧手中的布帛，抿着唇，眸色忏然。
默默地，她弯下腰，一片一片，拾起了那些布帛。
每当拾起一片，手中都会蒙起一层光晕。
血芒拂过，沾着血渍，或染上了污浊、汗、泪的布帛又恢复了洁白平整。
只余下淡淡的芬香。
若有若无的芬芳，沁入心脾，沉入了罹的心神。
她对不起艾，毁了她的一生……
毁了艾的所有……
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无穷无尽的悔恨再度袭来，眸中淌下的泪泛滥着。
她不知道，她到底该如何补偿她……
她期待着她的回归，又害怕那刻的审判。
她怕遭到无情的抛弃，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
一如……一如先前那样，死灰黯淡……
仿佛失去了所有一般的神色……
不……
不对……
不是所有……
艾姐姐……
艾姐姐还有她……不是么……
自己这命，该死的命，是艾一次次捞回来的。
自己却不仅不知恩、义、情，反倒摧残了她……
根本无可偿还……
她欠她太多了……
但是，艾还有她不是么！
一想到那女子，那样柔柔弱弱的性子，却次次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前，替她扛下了一切。
心中蓦然一绞……
责任，重于泰山，但这次她不会再逃避，也不能再逃避！
豁然开朗的道路，黑暗中的希望曙光。
血色的眸子第一次褪去了轻佻，余下沉重严肃的坚定。
感受体内徜徉的力量，无声的咆哮，呐喊……
这，就是她的底气……
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液，她也不会再让艾受着半分委屈……
如今她这条命，不对……
自始至终，她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是属于艾的……
前所未有的信念占据了罹，心神仿佛升华了一般。
刚刚突破的她，冥冥中闪过一丝感觉。
迷雾尽散，道路险且艰，但前途一片明朗……
洪荒……指日可待！
自此以后，罹就是艾的矛，为她而指；
亦是她的盾，替她挡那千军万马！
眼中精芒收敛，精神、身体再度恢复巅峰状态。
——————————
轰隆！！
突兀的，一股震颤，打破了顿悟。
莲海为之一震，无尽的雾气波动起来……
还未待得暴动平息，又是一震……
轰隆隆！
比之更为剧烈！
剧烈的震动，使得刚刚堆叠好的布袍碎片抖擞，却未散开……
震颤传遍了整座天顶山……
这下整座天顶山，都坐不住了。
灵兽暴动，漫山遍野的吼叫咆哮此起彼伏。
不安，躁动……
轰——！！
下方灵气海洋也为之一颤！
汹涌波涛应声而起，搅动风云变色！
拍击起万丈巨浪！
三轮曜日，三色星体，迷蒙的光晕一扭曲，整片山脊黯淡了几分……
轻拢在手中的布帛完全散落开来，飘飘洒洒地落在了血色花瓣上……
罹的面色凝重，眸光凝实，看向了远处……
那里……无尽雾气遮挡下，虹彩的光膜……
阻碍了无数星海碰撞的光膜……
一界之主望而却步的光膜……
此刻凹陷了下来……
向内突出……
仿佛有什么巨物在外挤压一般，恐怖的气息隔着光膜也能感受到……
不逊色于罹……
媲美半步洪荒！？
不……或许更强……但又未达到，那传说中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