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2
突然——
前方的空间蓦然折叠、拉伸。
耀眼银辉洒落，一道荧光璀璨的甬道兀然出现。
熟悉的气息，灿然却不刺眼的银芒拉回了下坠的心神。
罹望向了甬道内侧。
一抹娇细倩影，倚着铸银侧壁。
似是有些倦了，那人儿轻轻合着眸子，气息羸弱地靠着。
高洁圣灵的俏面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生机微弱。
月白的袍子十分褴褛，但起码比某人肆虐时好多了……
破碎衣衫下隐约可见的雪白肌肤，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细密遍布……
金银血液丝丝缕缕，布满了娇躯……
还有那刺目的鲜红字迹……
罹不禁捂住了唇，贝齿死咬。
她咬破了掌。
借着疼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心疼……
除了心疼，还有愧疚……
她不敢看那触目惊心的字迹……她的杰作……
嘲讽着她的龌龊。
她的肮脏、低劣、下流……
一步迈出，罹的身形出现在了艾身侧。
轻柔地托着艾，一手搂住了玉白裸露的肩，让她能侧靠着自己。
淡薄微弱的喘息，证明着怀中人儿犹存的生息。
心底松了口气，几分胆怯地垂下眸子，斜眼打量着艾。
对方闭着眸，娇躯柔软无力，任她摆布着。
一如先前的纵容与虚弱。
心中的绞痛却止不住泛了上来……
咬着唇，没有言语，罹很快挪开了目光。
稍稍换了个姿势，让那人儿枕在胸前柔软上。
能更加舒适一点，一点也好。
斜靠着，残破的衣袍遮掩不住人儿胸部雪白肌肤，饱满泄露几分春光。
纤长睫毛耷拉着，白芷的面容依然俏美，绝色之姿。
打理过的月发柔顺，及臀发梢卷着星光闪耀，披散在罹的血色衣袍上。
宛如一朵盛开的银莲，优雅空灵，血色妖冶只是陪衬……
她还是这么美……
曾经的强盛不复存在……
娇柔得仿佛一碰即碎，像一只脆弱的瓷娃娃一般。
美丽却脆弱……
罹小心翼翼地捧着，害怕一不留神便毁去那脆弱的美丽……
现在的艾……依偎着罹，也只能依靠着罹。
今后……她将替艾遮风挡雨，一如艾之前为她所做的……
赤眸掠过优柔，罹心疼地看着怀中人儿，玉面安详、宁静……
从贪欲中涅槃的她，懂了知足……
安心地闭上了眸，下巴轻靠着柔软月发，贪婪嗅着那股芬芳。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了……
今日，直至此刻，罹才发觉，拥抱着她，便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属于她的世界……
她想缠着她一辈子……
已经够了……
够了……
陡然一股推力，猝不及防推开了罹。
仓促间罹被推倒在了虚空，无形的力量托着她，瘫倒着，还在诧异怀中温软脱离……
噗——！
一声惊响，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耳中……
甚是有些刺耳……
那一刻……
仿佛整个世界静了下来……
却不是时间与空间法则所致。
血红晶莹的瞳孔一缩，愕然地看向了前方的女子……
紧闭的眸颤抖着，纤长柔软的睫毛打着颤，缀着些许露珠……
晶莹的泪……
她流泪了……
柳眉皱缩，俏面浮现痛苦神色……
那是……
穿透血肉的声音……
僵硬地挪开了目光，罹视线往下滑去……
白皙细腻的小腹一处空洞——拳头大的血洞，恰巧避过了血字，撕裂了右侧纤腰……
大量的鲜血涌出……
“咳——”
苍白的唇溢出一缕血线，独属于她的色泽，金银夺目。
染上了几分色泽……
宛若最后一根稻草，本就虚弱的气息忽闪即灭……
最后一丝生机渐逝……
她合上了眸，面容安宁。唇角溢出鲜血，却挂着一缕淡笑。
“不要……”
瞪大的血瞳凝滞，失魂落魄般呢喃……
猛地回头，后方翻腾着滔天魔气，所过之处荒芜遍地。
“吼！！”
愤怒不甘的咆哮。
十七色神文锁链伸出，死死缠住了昏黄巨爪，强硬地拖回那无尽虚空……
荒纹巨爪扭动，想要撕裂那禁锢。
二者僵持不下。
恨咬着牙，一挥手，血能滚滚袭出。
嘭！
血色浪潮铺天盖地扑了上去，碰出一声巨响。
巨爪一滞，攻势骤然打断。
细线般的锁链见机顽强生硬地锁了上去。
最终拽回了甬道对岸……
留下愤怒的嚎叫，不知是何种巨兽。
但罹没有心情去管了。
空间再度恢复静谧……
银白色的甬道逐渐消散……
血红纤影与月白的人儿，伫立在茫茫星海中……
“不要……”
鲜红的唇颤抖着，呢语着，呻吟……
似是听着了轻柔祈求，艾睁开了眼。
那双星光月纹的墨瞳，疲态却藏不住温情，柔溺地看着罹……
艾的嘴角动了动，苍白的面似是想笑。
她想像往日一样，俏皮地对着罹一笑。
温柔地，化去嗜杀女子的煞气与凶戾……
但现在，这样一个小动作却显得力不从心。
最终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紧蹙的柳眉牵起一个苦涩笑容。
罹的心一绞，惨白的笑似刀一般，切开了血淋淋的伪装。
对上那双水润的眸子，她懂了艾的意思。
并蒂双生的姐妹花，心灵本相通……
只不过，曾经的她，封闭了自己……
她怕被察觉自己那不堪的心思，对自家姐姐的肖想……
如今却是因为心中人儿即将陨灭，再度放开了心……
但是……
敞开了又如何呢……
她不在了，谁来感受她的心呢……
造化弄人，终不过自己自作自受……
那人儿似是耗尽了最后一缕力量，冰玉般晶莹的手臂伸了伸，却无力滑下……
失控般向后倒去……
艾的心神却释然了。
她自然感受到了罹心中的痛。
但是她无力去安抚。
唯独这次，她做不到了……
自己是要死了么……
无尽的岁月，迎来了终结么……
她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眸，好似认命般，顺从地感受着失重感。
不知道会砸到什么……
会不会很痛呢……
她的心反而宁静了，全然没有任何情绪……
或许，有些愧疚与遗憾吧……
小罹……不能陪你了呐……
失重感骤然一停，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反倒是背后一片柔软、炽热。
即使感知逐渐麻木，也能感受到那股柔软……
罢了，就这样吧。
再见……
“不要！！”
“艾姐姐！！”
撕心裂肺般的嘶吼，不复清脆优媚的声音。
罹的声音……怎么回事……
点滴晶莹的湿润砸中脸颊，有些冰凉，不过并不难受。
努力聚集起力量，艾睁开了眸子。
看着抱着自己泪如雨下的人儿，娇俏妩媚的面容缀着泪雨，墨瞳无神地动了动。
挤出几缕温柔，安然地注视着罹。
罹颤抖着手，摁在了那残破的腰侧，血色注入……
破洞瞬息间弥补，腰肢再度恢复纤细白皙的轻盈……
生气，弥补了血肉。却补不了，那逸散的灵魂生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