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046年。
帝辛五十二年。
雕刻着精致玄鸟花纹的香炉上,香烟氤氲。模糊缥缈中,就连静止的红纱都仿佛有了生命,无风自动,婀娜摇曳。
纱帐中,纤细的身影以手撑着下巴卧于榻上。
“栀子,帝辛可还在宫中?”身影的声音清脆如山泉过隙。
纱帐外宫女微微低了低头,“回娘娘…王上…王上已经逃了,众官员也都离开了朝歌。如今宫中,恐怕只有奴婢与娘娘两人了。”
“这样啊。”身影仿佛不在乎地模糊道,也就这简短的一句。
窗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无非是姬发的军队与朝歌的残军做最后的无意义的对碰而产生的砍杀声与惨叫声罢了。似乎还有百姓的欢呼声?罢了,定罪的人不在了,暴虐统治的人不在了,商的气运至此也到了尽头。
混乱使室内的寂静更加令人窒息。
良久,终于是宫女栀子打破了沉默,坚定地道:“娘娘,你也快点逃吧,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我留在这,至少可以为娘娘拖延一点时间!”
身影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见主子还是不说话,栀子鼓起勇气以下犯上地大叫了一声:“娘娘!”
“逃到哪去呢?帝辛身边有个混乱的妖后,如此传于庙堂江湖之间,姬发上位称王,天下又怎么会容得下妇己呢?”身影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中既没有栀子以下犯上的愤怒,也没有商朝灭亡的悲伤。
“栀子,你觉得你为一个爱你的人能等多久,能做多少呢?”身影话锋一转。
“奴婢不知道…奴婢自懂事起就在宫中,身边都是女人,不懂男女之间的事。”
“啊…真可怜。妇己其实也不知道,只是…那么做着就是了。”身影说着朦胧的话,从红纱中伸出素白的手,青葱般的五指笼着一根青灰色的羽毛,凌乱的羽绒上居然能依稀看到美丽的花纹。
“这是玄儿的羽毛,包含了商的些许气运,不多,但能保你余生平安。走,离开朝歌。”
栀子站起身,双手捧过羽毛,不解地透过红纱望着里面孤独的身影,道:“商的气运?奴婢也不曾见过娘娘养过一只叫‘玄儿’的鸟啊?”
身影轻笑一声,道“呵呵,妇己还养不起那么厉害的鸟。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相信妇己就是了。再带点妇己的钗子坠子之类的。以后找个富饶的地方,嫁个好郎君,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可娘娘…”栀子想再说什么,却又想起主子刚刚的话,只好生生咽了下去。
“还不走?”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
“娘娘是好人啊…”栀子再次跪到地上,光洁的额头狠狠磕到地上,“一直都是,奴婢也一直都知道。奴婢把莲妃的袍子弄脏,娘娘把自己最喜欢的玄鸟纹袍送给莲妃保住了奴婢。王上在莲妃孕间刨开莲妃肚子取悦娘娘也是谣传,还有…”
栀子磕了三下头,到最后已是话都说得模糊不清。鲜血自额头狰狞地蜿蜒流下,几乎覆盖住她清秀的面容。
她缓缓站起身,将纱帐挽到一边,又为香炉添上最后一点熏香。做完这一切,她面向主子轻声道:“娘娘,奴婢…告退。”随后便躬身退出房间。
身影能清晰地看到,阳光下那张面对着地面的脸上,滴下来的不只有猩红的血珠,还有晶莹如繁星的东西。
栀子离开不久,屋外传来了少年般清脆的声音,“没想到所谓妖后妲己,却也会有如此一面,怕不是好优伶,演的一出好戏吧?”随后屋内就凭空多出一个身着白袍,看上去顶多二十岁的英俊男人。
“妇己也是对堂堂天下第一御妖师姜尚偷听别人说话的人品深表敬意啊。”妲己冷笑着从榻上下到地面亭亭而立。
很难想象已经年逾花甲的姜尚姜子牙外表竟如此年轻俊朗。
姜子牙也不恼,只是散漫地笑了一下,道:“你也应该明白,事到如今,无论你本性究竟如何,妖、御妖师、人都容不下你了。我只是很好奇,玄鸟,凤凰还有穷奇他们都说你一直与世无争,为什么会突然成为商纣的嫔妃?帮助商纣肆虐四方?帝乙将王位传给帝辛后,商应该还有六十年的气运才是。”
“帝辛毁了妇己的一切,妇己也要毁掉他的江山!”妲己身后,九只雪白晶莹的尾巴缓缓浮现,妖异却又美丽,“该做到的妇己已经做到了,但为了下一个百年,妇己可不会束手就擒!”
姜尚笑着退出屋内。随着他完全迈出房门的时候,整个庞大的嫔妃寝宫瞬间化为齑粉。青铜的香炉裂成碎片。
湛蓝的天空中,密密麻麻地停着无数人与异兽。为了这次围剿妲己,看来姜尚做足了准备。
姜尚在其中笑道:“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姜某自认还是不敌九尾修为的狐妖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你的废话真的很多啊!”妲己瞬间冲向天空。
商结束了,新的王朝即将建立,妲己加速了商的覆灭,却也成为了历史变迁的祭品。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尽管商的覆灭是天意,尽管帝辛杀了她可以为之与天下为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