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的古代遗迹中居然会有其他人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大大出乎了纳特的意料。更何况此前他和希拉并没有刻意压低交谈的声音,这女人想必是从一开始就听到两人的谈话了,却一直没有站出来表示自己的存在,只是静静地躲在阴影中偷听,实在是让纳特感到毛骨悚然。
惊疑之下,少年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两部,差点从围栏的缺口跌落出去。
纳特的反常举动也引起了还在攀爬中的希拉的注意。
少女看到他慌张的样子,一边加快了攀爬的速度一边焦急地喊道:“怎么了?上面发生什么了?”
“有个奇怪的女人在里面!”
“什么?”希拉一个漂亮的翻身跳到了内部平台上,在这里她也能看到遗迹建筑内部的情况了,“呀!你是谁?!”
这句话显然是在对下面的人发问了。
但是阴影中的女人没有作答,她侧身躺在螺旋楼梯的最末端,身上披着沾有泥土的兜帽披风,遮挡住了大部分身体,只露出一只斜视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站在塔楼顶端的纳特和希拉二人。
“希拉,她是不是受伤了?”
从最初的惊愕当中平复下心情之后,纳特注意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譬如说阶梯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以及女人异常沉重的喘息。
然而终归还是一直都保持冷静的希拉观察得更为仔细。
她一把拉住了下意识想要走下阶梯去靠近那女人的纳特,紧张地说道:“等等,纳特!她是个鬼人!”
“鬼人?!”
少年脸色一白,赶忙把希拉护在了身后。
所谓鬼人,乃是一个与人类颇有渊源的种族。
相传在伟大的初代皇帝带领人类吹响反攻的号角之前,异族的巫师们才是爱瑠西亚大陆的主人。而拥有蓝灰色皮肤、细长尖耳的鬼人,以及体型庞大、寿命悠久的巨龙正是这些异族之中最为强大的两个群体。一度无比辉煌的他们自然不满人类如今的繁荣,因此时刻都在准备夺回这个曾经由他们所支配的世界。
而且据一年前来格雷西亚巡查的教士说,人类控制以外的鬼人基本都是巫师,一旦发现必须要立刻逃走,留给猎魔人来处理。
纳特也不笨,联想到早上在镇子里看到了猎魔人队伍,他马上就做出了合理的猜测:“难道说……那些猎魔人在搜索的目标就是她?”
希拉还在紧盯着女鬼人全身上下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只在黑暗中发出绿光的眼睛她才得以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十有八九……但是她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可能是已经与猎魔人交过手了吧?纳特,这里就让我留下来看守,你快回去喊大人们过来!”就算是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少女还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反倒表现出了一丝兴奋,毕竟她不久前就说过,自己的理想是能够成为一个猎魔人,或许对她来说这次遭遇反而是一块绝佳的敲门砖也说不定。
“……不行!还是让我来看着这里!”
“笨!咱们两个还是我比较有战斗力一点吧?她要是想逃跑的话你能抓得住她吗?你能跟得上她吗?现在可不是让你客气的时候呀!”
被狠狠驳斥了一通的纳特涨红了脸,希拉所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才不是因为客气什么的!……我……我根本不知道来这里的路啊!”
“呜!”希拉顿时语塞,焦急地跺起了脚,“那那、那怎么办?留你在这里太危险了,咱们一起……不行,要是她跑了……啊啊啊!算了,你在这里看好她!要是有危险赶快跑,我这就回去喊大人来!”
少女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虽然并不怎么情愿;正如她之前说的、把纳特一个人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一点,尽管纳特是男孩、若论绝对的体力或许不会比自己差,可他从没学习过武术,而那个鬼人女性若真的是个巫师、身上就必然携带着武器,这种情况下一旦爆发冲突,对战斗一无所知的纳特面对她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但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放跑一个巫师。
于是希拉只能双手抓住纳特的耳朵,咬着牙嘱咐了他几句之后、分秒必争地朝镇子的方向奔去。她的心里十分清楚,只要能快一秒把情况转达,纳特的危险也就将减少一分!
“记住!有危险就逃跑!”
少女的背影消失在了森林深处,古老的遗迹又恢复了窒息般的死寂。
纳特被迫意识到了现在自己正与一个陌生的鬼人独处的事实,于是心跳声逐渐变得愈发响亮,几乎震动着他的整个胸腔。
少年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一个方便的位置,准备一有变故就立刻跳墙。
他甚至盘算起了、如果对方的伤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现在这幅行动不便的样子完全是伪装出来的话,自己能否在必要时直接从塔楼上跳下去而仍有余力逃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用那么害怕……”
“呀!”紧绷着神经的纳特被这声音吓得原地一跳,“谁!”
“还能有谁?”躺在楼梯底端的鬼人动了动胳膊,算是对少年的回应“我伤得很重……动弹不得……就要死了。就算不是这样……也不会对无辜的小鬼下手。”
“……什么?”虽然她的说辞没能让纳特放松警惕,但却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不想杀我?难道你不是鬼人?”
“呵……鬼人……小鬼,记住,如果你以后有朝一日落到我的同族手里,最好闭上嘴,别说出鬼人这个词,除非你的舌头不想要了。”迷之女人没有否认自己的种族,但否定了纳特的用词。
她艰难地用一只手撑起身体,靠在墙角上接着说道:“然后……有机会去问问你爷爷的爷爷……人类应该怎么称呼我们。”
纳特这才看清她的伤势有多么严重,那斗篷下面的景象惨不忍睹。
“……怎么称呼?”
“哦?……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的……”女人有气无力地抬起脑袋,露出了一张颇为秀丽的面孔,“那就记好了……我们的名字是——
夜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