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茜，现在感觉怎么样？”塞维尔放弃了盯着病房里的黑暗数羊，扭头向旁边病床上的乔茜问道。
“我……还好。”黑暗中传来一阵呜咽。
“让你受苦了。”塞维尔叹了口气，“本来不该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没关系。我答应当你的线人，自然早就做好觉悟了。况且我们是兄弟嘛。”乔茜低声回应道。伤势让她的声音变得虚弱无力，平日充满阳光的声音已是无影无踪。
一阵沉默。
“我们刚见面时，那场面还真是尴尬。”乔茜轻笑着。
“是啊。”塞维尔也笑起来。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ASIO（澳大利亚安全情报机构）接触时，当局派出和自己接头的人的正是乔茜。在阿拉木图市的午后，这姑娘就傻傻地站在街头，拿着暗号询问看起来像是来接头的路人，把塞维尔一行人吓出一身冷汗。他们赶忙冲出去摁住了乔茜，说自己是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这才避免了一场骚乱。要知道，当初在阿拉伯，两名身份暴露的特工可是被打得差点就被送去和上帝喝咖啡了。
“真没想到你竟然专门辞职跑来Casino。”塞维尔摇摇头。
“待得越久，知道的越多。”乔茜平静的声音难掩她的厌恶之情，“一群老迂腐已经够糟糕的了，更何况那群老迂腐还是由Z掌控。”
“我能理解。”塞维尔想起了伊铎尔的计划。
又是一阵沉默。
“早点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吗？等哪天我能再回去打理Hermes，你可一定要赏光来喝几杯啊。”
“那你可得给我优惠才行。”塞维尔打趣道，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只要你能喝得过我。”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自信满满。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鼾声。
乔茜嘴角微翘，也合上了双眼。
夜空被银白色的月光映得通亮。医院对面的一户公寓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随后遁入了身后的黑暗。
……
黎明将至，塞维尔猛地坐了起来。他向窗外望去，天边已显出鱼肚白了。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塞维尔仿佛毫不在意。他取出了放在床头抽屉里的装备，一切就绪后用ISM呼叫了伊铎尔。
“老板。”塞维尔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乔茜，然后轻轻带上门。
“啊——嗯——唔——”对面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老板。”
“醒了醒了……”对面又没了声。
“伊铎尔！”塞维尔低吼道。
“嗯？！嗯！嗯……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挂了……”
通讯结束。
塞维尔轻叹一口气，向楼下走去。医院楼下，莫昂已经在等着了。
“哟，头儿，昨晚睡得怎么样？”莫昂正要来一记友好问候，突然想起塞维尔有伤在身，于是顿住了动作。
“好极了。”塞维尔点点头，和莫昂上了车。“老板怎么交代你的？”
“目标是除掉国防部部长，好让我们的特工有机会挤到这个位置。”
“啊？”塞维尔有些讶异。他没想到渗透工作竟然如此顺利。拜卡洛那个愚蠢的弟弟亚德里安所赐，他的反间谍工作几乎是一坨狗屎。
“只能请我们这样的外勤干员来动手了，因为我们不能冒着暴露特工的风险让他们动手。一旦他们暴露，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我们会失去舆论主导权，而且从此以后从事间谍活动会更加困难。”莫昂挠挠头，“总而言之，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了。相关资料传给我。”
“好。资料来源于帘的情报。这次行动兄弟们虽然不能直接参与，但会给你提供最大限度的协助。”莫昂手指划拉着面板，将行动的相关信息全部传到了塞维尔的ISM。
塞维尔立即开始阅览资料。
“亚德里安·Z·特兰德尔，堪培拉人，44岁。身高1.77m，体重94kg，体格偏胖。”
死猪。塞维尔心中暗骂。
“他将于接下来的三天都呆在联邦政府机关大楼，为一场工党会议做准备。此次行动已授权相关协议，Sword将会全力协助。”
塞维尔眉头紧蹙。这任务看似简单，但要不留痕迹，避免引起相关部门的警觉，恐怕十分困难。
“我怎么和帘取得联系？”塞维尔心中已经有了许多种不同的计划。
莫昂递给塞维尔一只微型耳机和一副腕带。“这根腕带是帘的频道，这根是我们的。如果要联络谁，就先轻按一下对应腕带上的感应器。”
“有没有指纹识别？”
“我正在录入你的指纹……好了。”莫昂将数据上传到了Casino的中央处理器。
“好。先去安全屋吧。” 塞维尔系上了安全带。
朝阳总是充满活力的，但今天却不同以往：那朝阳仿佛蒙上了一层死灰，散发出透着冷意的光。即使是六月份，照理讲也不该如此。
他们开车去了机场。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堪培拉，去了堪培拉分部换上另外一辆车，继续前进。
“我们在这里下车吧。”莫昂熄灭了发动机，“这里是EYC的停车场。东北那栋离EYC最近的大楼就是联邦政府机构大楼了。”
“EYC？布拉登最大的商业中心？”
“放心，我们的安全屋不可能在这里。这辆车是接应你用的，从现在起会一直停在这儿直到你完成任务。”莫昂跳下车，“快点走吧，安全屋离这里还有点距离呢。”
“大概还要多久？”塞维尔有些着急，因为他想尽快查看当地的全息地图，确定最合适的计划。
“可能还要十分钟吧。如果不出所料，帘应该也在安全屋。”
时间尚早，商业中心的人还不是很多，来来往往的也就只有保安和清洁工了。他们穿过空旷的大厅和回廊来到室外，顺着Marcus Clarke大街一路向北。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塞维尔向右看去，那里就是联邦政府机构大楼了。据说十楼有一家专供政客娱乐消遣的咖啡馆，名叫City Edge。根据帘的情报来看，亚德里安每天的下午茶时间都会去那里，凭借国防部部长的身份和咖啡馆里的一位女服务生鬼混，即使自己已经有了妻子。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了大街的尽头——那里有一道别墅区围墙挡住了“克拉克先生”的去路。于是他们又绕了个弯，这才来到安全屋。安全屋是一幢红顶白墙的三层小别墅，三面环树。莫昂把脸凑近门的猫眼位置，门锁咔哒一下应声而开。原来这是瞳孔虹膜识别锁。
塞维尔跟着莫昂走进安全屋，四下环顾：装修风格是上世纪的地中海风格，十分古典优雅；间谍设备和防御系统一应俱全，地下避难所的保险门甚至可以抵挡住122mm火炮的狂轰滥炸；安全屋外四周布满摄像头，无死角监控各条来路；武器库从4.5mm到25mm各种口径的武器都有配置……
我的上帝，这分明就是一座堡垒。塞维尔心中暗自嘀咕。
“怎么样？这是咱们花了一个月准备的，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莫昂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样的确不容易。”塞维尔也惊异于Casino的神速。“所以，帘呢？”
“妈的，帘呢？”莫昂这才意识到帘并不在安全屋，于是立刻跳了起来，满脸紧张。
塞维尔还想说什么，但是突然，他左耳中的无线电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菲尼克斯先生，你好？”
拉着窗帘的室内显得十分幽暗。配上点着的壁炉和烛台，气氛宛如惬意的冬夜。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在跳跃的烛光的映衬下，一个男人面色凝重地端坐着，双手支在桌面一副沉思状；另一个男人同样眉头紧锁，盯着第一个男人的左耳，似乎想要用眼睛捕捉那耳机里的声音。然后，那只耳机说话了。
“想必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菲尼克斯先生。相信我，我不会出卖Casino。”无线电那头的男人用从容的声音开门见山道。
塞维尔没有说话。他朝莫昂使了个眼色，莫昂心领神会地出去了。
“那是当然，帘。作为合作伙伴，信用当然是要放在第一位考虑的。”塞维尔随口说着客套话，开始在安全屋里转悠。
“您一定在疑惑为什么我没有出现吧。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任务简报您一定已经看过了，那就到时候再见……我操？！”
塞维尔从三楼窗户翻了出去，顺着排水管轻巧地爬上屋顶，然后和一个陌生男人打了个照面。与此同时，耳机里的无线电戛然而止。
“你躲在屋顶干什……”塞维尔话音未落，那个男人扭头就跑，径直跑向连着地面的一架被藏起来的梯子。然后，男人像只猴子一样，呲溜一下消失在了房顶。
“莫昂！”塞维尔嚷了一声。只听见房子另一头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声闷响，随后便鸦雀无声。等塞维尔回到地面后过去一看，莫昂像钳着鸡崽一样将那男人反手按在地上。
“是友军，是友军……”地上的男人面部扭曲，似乎被打得很惨。
塞维尔和莫昂交换了一下眼神。
“躲着干什么？”莫昂发问。
“我想尽可能在Casino面前保持神秘感……”
塞维尔嘴角抽了抽。
“然后呢？我可差点把你当成敌人干掉了。”莫昂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
“那可真遗憾，莫昂先生，我以为你能一击干掉我呢。”
莫昂的嘴角也抽了抽。然后，帘被两人又打了一顿。
…………
“现在肯好好说话了吗？”塞维尔站在虚拟沙盘前，目光打量着鼻青脸肿的帘。
“唉……你们打哪里不好，偏要打脸……明天就要出任务，你这可让我怎么办啊……”帘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所以听好了，这次任务你不需要跟我一起行动。”塞维尔放大了虚拟沙盘中的一块区域，那里正是联邦政府机构大楼和周围的一些建筑。
“避免打草惊蛇，我的人只在商业中心的地下车库待命。而你，负责狙击掩护。和你一起行动的是塔莫尔，代号影子。”塞维尔点击了政府大楼旁边的一座楼的楼顶，“这栋楼视野良好，你们的位置就在这里。”
莫昂一边记录，一边将这些信息传送Sword的作战指挥室。
“武器是否有限制？”
“你不会有机会碰到枪的，你是塔莫尔的观察手。”塞维尔双眼微眯，“我再重复一次，我们的任务是暗杀现任国防部部长亚德里安·Z·特兰德尔，行动时间为06121500时。我负责接触并除掉目标，帘和影子负责掩护我并有能力处理突发状况；Sword在EYC地下车库待命，负责接应我并预防任何突发状况。所有正面交战均遵守交战守则。我要求帘和影子提前半小时在预定地点待命。还有问题吗？”
帘举起手示意。
“塞维尔，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身份。你叫布鲁恩·莱利，一个来自《新报社》的记者。你会跟随其他媒体的记者一起参与会议并报道相关新闻。在会议开始之前，你也可以自己收集资料，因此可以用这个身份自由行动。”
“不错。”塞维尔点点头，“那么，还有其它问题吗？”
一阵沉默。
“好，解散。”塞维尔关掉虚拟沙盘，“去武器库看看。”
一行人来到地下室。莫昂转动了一只挂在墙上的钟，随后整个室内嗡嗡作响。四周的墙壁都翻转出来，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从手枪到火箭筒，从战术背心到轻型外骨骼，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啧啧啧。塞维尔不禁轻叹。这些在两百多年前只是科幻的东西，如今却成为了现实——虽然科技相比过去也没进步多少就是了。他走近手枪陈列的壁挂，几番思索后，最终选定了Glock43M这把小巧精致却颇具杀伤性的手枪。这是格洛克公司Glock43自卫型手枪的改进型，是一把为了暗杀而诞生的手枪。它摆脱了格洛克公司方方正正的设计，采用流线型枪身，在人体工学方面十分考究；同时一定程度上强化了内部枪机，使得子弹出膛时获得比之前更大的动能，从而增加杀伤力。当然，它留下了核心设计理念：小巧。这样一把手枪，就算装在裤子兜里都不会有人察觉。
塞维尔将武器取下，揣进兜里。他扭头一看，正巧看见帘望着满墙的步枪望洋兴叹。
“你带把手枪吧。”塞维尔随手给帘丢过去一把Mk23。帘眼睛一亮，随后眼神一闪，恢复了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莫昂，你那边怎么样？”
“我不需要。我用我的武器就好。”莫昂喜欢用HK416C，那是一把短小精悍又可靠的德国步枪。
“好吧。”塞维尔看了一眼莫昂，“我们去作战指挥室。我需要弄明白SOCOMD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关于这个，头儿。”莫昂看了看ISM，“那些东西一接入计算机就自动生成了好几层防火墙，而且还不确定里面的情报是否被加密过了。目前我们的人还在处理防火墙，恐怕需要些时间。”
“那既然这样，”塞维尔摸了摸肚子，“去吃午饭吧。附近有一家叫做‘黄金战鼓’的中国餐馆，不如一起去尝尝……”
“不，我不去了……我的脸还没消肿呢，这样出去可太丢面子了。”帘用怨妇的口气抱怨道。
“那你饿死吧。”塞维尔翻了个白眼，然后出门了。
就在塞维尔和莫昂有说有笑地离开后，帘悄悄取下了一把M700，将它放进了一只吉他提箱里。
…………
吃过午饭，塞维尔让莫昂回到作战指挥室，听从施曼莱茵的命令；自己则在联邦政府机构大楼底下溜达着，将附近的环境信息都记了下来，以便于能够在任务完成后快速脱身。
天气真好啊。塞维尔在回去安全屋的路上这么想着。可惜，没一会儿工夫，厚厚的阴云就遮住了太阳。
好戏就要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