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让我保你性命。”
女孩露出头迈步到他面前几步的时间,充斥厌恶的表情好像一旁冒失仆人手里的咖啡壶,黏腻散发着苦涩的污渍,满满淌出来,黏湿身下的地毯。
不说话也明白:
我,和他,是无法了解彼此的两种生物。
有些人,有些存在……
真的很遗憾不能做朋友。
“班迪斯大人?”
“什么时候魔物可以肆意闯入我家,来人,把这玩意儿赶出去——!”
应对的态度很是直截了当。
……不过这样好吗?
疑惑地歪头。
会保护你,的说,也不好吗?
“茜娅下次再来拜访了,班迪斯大人。”
“……虚伪东西。”
……
身后摔东西声音有点响哦。
惹到他了。
“主人烂脾气,抱歉,司祭大人。”
“没有的事,怪我没打招呼就过来,辛苦大家了。”
以为自己搞砸了的女仆追过来连声道歉。
不关她的事呐。
只是茜娅又一次没完成任务就被公爵轰出来啦。
……大门都不让进来着。
偷偷摸摸,感觉跟溜进村民的菜园子偷吃一样,嗯,还是不一样,那样会被骂但每次都可以吃得饱饱。
总而言之茜娅搞砸啦,
怎么跟大家解释……
嗯。
<没把茶杯丢过来似乎就算友善>
前代司祭有这么说,所以情况没那么糟。
肯定的——!
史莱姆给自己加油。
“真不打那精灵一顿嘛?”
坏主意,
敲头啦!
“别胡闹呐,弗雷,姐姐让我‘保他性命’,可不是跑这么远来打公爵一顿哦。”
那人对精灵帝国有很特殊的意义。
不可以死掉。
哪怕出现最极端的情况,哪怕用【替罪羔羊】这样的魔法,哪怕献祭了一方也绝对让他健全活下去。
这是非常重要的职责。
“他骂了你……”
“史莱姆不觉得生气。”
“该生气才对。”
“树奶奶不跟你说过么,希望你以后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女孩子会当场给他一巴掌哦,任务什么的到底算个啥?”
“好像,很对。”
“那咱们套麻袋打他一顿——!”
就一顿!
“不了呐。”
欺负人很不好哟。
“师姐……”
你啥时候变这么温和了?
我也在成长来着。
前些天黑吃黑当着皇帝老脸打贵族的英勇呢?
喜欢用拳头说话会吃亏的哦,弗雷,未来总要遇到武力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乖乖向师姐学习,偶尔得动动脑子细心谋划才行哦。
不过摸摸头感谢关心史莱姆的呐~
“下次还这态度,史莱姆会自己教训他,你可不许私下悄**插手。”
“嘿,这样才对~”
“听话的哦。”
别背着茜娅偷敲大坏蛋闷棍。
“曾教唆善良的我敲人闷棍的不正是师姐你?”
“果然好事你倒是一点都不记得呢。”
“我说,二位啊,我说二位尊贵的客人,这真不是天知地知的地儿。”
哇啊啊,身后卫兵哥哥的方块脸,已经都快黑成煤球、不,煤块了——!
“你们的谋划是不是走远点别让我听见比较好?”
(敲他闷棍被扣工资的可是老子)
那目光瞪射过来……
杀气??
(好在到时老子知道罪魁祸首绝对是你们)
茜娅:抱歉的说
弗雷:但才不想改的说
总之如他所愿快点离开吧。
下楼时候。
看到个很小的孩子正趴在窗台上试着爬上去。
“——危险,喂。”
“嗯。”
“在看什么?”
“猫头鹰。”
白天可见不到猫头鹰。
“我,晚点来……”
这是在帝都。
猫头鹰并非习惯城市生活的生物。
“晚上小孩子要睡觉觉哦。”
“……”
那个,无论如何都要看猫头鹰吗?
“我在等信,妈妈的。”
搓着擦伤的手这么说着。
“姐姐知道吗,大家都说我是魔女的孩子,故事里的魔女,可是会用猫头鹰传信的。”
童话故事?
她们没这么刻板的习惯啊。
史莱姆认识的魔女喜欢用魔法传递信息。
毕竟,猫头鹰,那种寿命很短的生物,细心养大也总有天还是会死在怀里,失去了这样朝夕相处的“朋友”,任谁都肯定会变得难过。
会这么认为的,她们,
真的很少关注别的生命。
……说到底。
魔女还可以有孩子?
除非——
“姐姐你说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肯定会来的。”
摸摸头。
史莱姆知道。
的确,魔女不一定养猫头鹰,但魔女是很可怕,很要强,很执着,很不好惹的。
“只要她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那,无论多久……
……
“班迪斯大人的女儿?”
“我说,师姐,好几次你都被骂成鼻涕怪,咱别叫他大人叫它辣鸡成不——?”
弗雷跟小孩子一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生气。
好在有努力收集情报哦。
“咳哼,其中之一,难道是对自己的同族没有感觉么,还是说只有公的精灵才这么奇怪呢,那辣鸡的下半身可出人意料的勤勉,不愧是辣鸡。”
“好吧……”
虽然是来帝都前就早早知道的事情
“我这边跟皇帝求证过了,纳奇底勒公爵夫人,的确是真正的魔女。”
长生不死精灵和和永恒的魔女的爱恋?
听起来,明明好像是彩色宝石一样的。
“爱意会褪色的,大叔他说的很对,无论怎样去歌颂,也并不存在永恒的爱。”
手指拨弄着花瓶里的小花。
绽放过后,终会枯萎。
“感觉有些糟糕……”
“思考很久远之后的事不是师姐你的作风。”
“史莱姆也会做梦的哦,弗雷。”
魔女的爱情,好像亲眼看着这束花一点点干枯腐朽,无论曾多么绚丽,最后也会无能为力,只剩黑色的残渣,难道不是令人悲伤的事嘛?
“讨厌这样的故事呐……”
“或许正因为这个缘故,以人类的寿命才永远活不到师傅口中那个必然的结果。”
少年递过来一杯热茶。
“母亲失踪后,那孩子过得很不好。”
干预吗?
小家伙怪可怜。
眼神里传达着这个意思。
“……可怜?”
“难道不是嘛,那样的父亲。”
“史莱姆没爸爸的。”
“……”
奇怪的反应?
因为我说过母亲是被人类杀掉的么。
“史莱姆,对家人的概念蛮模糊的呢,因为有很多姐妹会忽然间消失。”
茜娅跟母亲没相处多少时间。
所以茜娅。
并不了解人类的家庭。
只是魔物来着。
“吃掉了庄稼所以也有错哦。”
“只是没人在意弱小的史莱姆的感受——”
“弗雷,对于这话题,还请到此为止。”
师弟还要再说些什么但被坏坏的茜娅捂住嘴巴。
注意、注意了,有些事情,
——不可以提的呐。
偶尔的,少年会觉得面前熟悉的女孩,她的笑也会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史莱姆到底在想什么啊?
松开手……
“还想说什么吗?”
“没有了啦——!”
“茜娅觉得,痛苦不一定源自他人,也源自不愿意向未来迈出步伐的自己。”
“过去不重要了么……”
“很重要哦,不管何时。”
所以。
记得。
不原谅。
所以。
记得。
向前走。
“我都不能让他不讨厌我,所以无能为力了。”
胳膊朝着桌对面趴出去好好伸个懒腰。
话说史莱姆没关节来着……
“而且最重要的一定,在帝都这个漩涡里,一切事情都不可以只参照流言还有表象,”
“弗雷,如果出师,你可能要留在帝都给皇帝当差,这是契约的一部分,到时候如果在意的话,就力所能及地关照她吧。”
“就不拉一把吗?”
那孩子,明明在找猫头鹰,
眼睛里却什么都没有。
想找到的只是带来信封的猫头鹰?
不,并不是。
“她要的你给不了。”
那孩子,不活在过去,不活在未来,只是活在一个,她从未得到过的世界。
“你觉得一个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人。”
“渴望的,祈求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弗雷。
……
……
雨水滴答、滴答、滴答。
“计划好的嘛。”
马车残骸里精灵公爵这么质询着一切。
“找机会偷袭我然后再救我,就显得出你们对我非常关照是不是?”
盯……
“不管怎样我都是绝对不会配合你的。”
肠子流出来了……
“就这么怕我死掉么,一群恶心的老太婆就这么想被我上,被我按在床上▉,好给你们留种?呸——!”
——啪!
“你!!?”
“抱歉,有人让再见你什么都不要做,直接先打一巴掌就好——之前还不怎么觉得,但现在史莱姆莫名其妙地,忽然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高兴了吧,公爵大人?”
“终于可以随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再不会有人阻止你了,来,笑一个,茄子。”
“该死的,史,莱,姆——!”
话都说不出来了,伤得果然很重呀。
“救我啊,保护我不就是你的工作吗?”
“可班迪斯大人您一直很拒绝配合我的工作。”
“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是嘛,抱歉,那真是很遗憾。”
只怪之前茜娅要给你反上个【替罪羔羊】您都不搭理我是不是——?
自作自受的啦。
“呐呐,问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非要这个时候问——!”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史莱姆可不想再被骂了,所以大人你您能老老实实回答我么?”
“服,说吧问吧,啥……”
“真的爱过魔女吗,你?”
“……”
很难回答?
“爱,过。”
“那就是现在不喜欢了。”
“……当然。”
“为什么?”
“她跟精灵的那帮老娘们儿一样会说谎。”
有些奇怪的解释。
“说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却忽然就要离我而去,这种事我怎么可以原谅?”
史莱姆不明白……
但姑且就认为是这样吧。
“呐呐,大人,虽是家务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哦,你难道就没意识到自己对待孩子的方式,真的很有问题么。”
“那又怎样!”
“我这种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的人养育孩子有意义吗——?呸,他们都会先我一步死去,那抚养他们有什么意义,当是养成游戏来的么。”
“那……”
闪电的雷光里女孩眼里忽然地显一抹狠厉。
“厌倦爱人和孩子的你,还怕死吗?”
“……”
……
张开几次的嘴巴也没说出答案,
果然呢。
“史莱姆想为你难过。”
“然而你这种人的确是不值得可怜。”
那就以如此堕落的姿态在诅咒里活下去吧。
“谁要你可怜——!”
“你以为自己就活得很干净么,我告诉你史莱姆,你跟我一样,都是被利用完就会被抛弃的下场,她,她们、他们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明码标价了,只要到时候就千倍万倍地收回去。”
“你觉得我很垃圾?你觉得我是个渣滓?可我这渣滓现在就告诉你,你总有一天会变得比我更惨,变得比我还要更加讨厌自己,你一样也会一无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是嘛?”
手指攥住对方脖子渐渐勒紧。
“可史莱姆跟你不一样。”
“我,不怕。”
“茜娅。”
“比你勇敢多了。”
——【替罪羔羊】。
请留在这片泥沼里诅咒苟活吧,
可悲的家伙。
“别小看时间。”
“你也,会,坏掉,只是,时间问题,哈哈,跟我一样。”
“时间呀……”
没精灵模样的嘶哑声音好像咒言。
“可惜我已经习惯了去等待。”
此刻面前雨水倒映的是个白色的影子。
“或许,早坏掉了吧……”
掩埋于寒冷刺骨的冰雪,
甚至时间都放弃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