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有。”十方明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为何呆滞了小半刻,看着身前越走越远的刘器,声音却越来越小。
繁心的这具身子已经和她捆绑在一起了,就连自己的命魂都是繁心的形状了,更别说其他的了。
只是她确实是不死心。
少女想着,眼前着玄甲的戴宗耀在坊间踱着步子,左一下右一下,然后忽的停了。
瞪着一张凶狠的面颊。
“打拍子!”一声号令之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用着拳头在自己甲衣上,合着声打起了拍子。
是秦王破阵曲……
先前十方明喝花酒的时候在看台上可看了不止一场,所以脑内记得清清楚楚。不过那时皆是些专供跳舞的美姬,身姿窈窕,舞姿秀美所以她记得比较清楚。
此刻忽的由这着甲衣的士兵跳起来,却是一种肃杀的气息。
她只记得那时台上的舞姬将那食指与中指并指指向坐席之时,那阵挑逗拨撩色气,弄得看台下许多人心生痒痒。
而此刻那并指之处,好似是一柄利剑。
剑之所指,便就是心之所向,那时要破阵的号剑。
实在难以想象,在千年之前,这是一首军乐。
如今经过后人修改,却变成了一曲风月场所常流连之曲,靡靡之音。
没有琵琶扬琴之声,单有甲衣拍击齐鸣。
“咚——”
随着右脚猛击地面,一切停顿。
戴宗耀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腰侧取出一块玉牌。
居然激活这个令牌的东西,是秦王破阵舞……
一条伏龙之态的三爪细龙盘于玉衡之上,那玉衡微微闪耀这青蓝色的光芒,绽开一条细银色的口子。
明明是在闪烁着,却没有一点光芒。
那种感觉就好似是在黑海之中不会发光却用永远亮着的灯楼一般,既妖异,又无比新奇……
“嘿……绝了!”
“这……这……”
“仙法啊……”
这些兵丁多是些充兵籍的农户,虽然听闻过这世上有修仙的门派,却从未见过。
或许是因为朝廷的可以压制,有些豪门修派甚至在各地舆图之上抹去了影子,多数都隐于世间只有邪祟肆意扰动各地太平之时才会忽的出现。
所谓大隐隐于市便就是如此。
隐在市间的各个修派多半是有自己的一片结域,这其中甚至包括慕容氏,那都是些开山门的大能所留下来的小洞天,在那其中就是一片只属于慕容家的空间。
当然依照这一点,甚至还有不少的闲人归结出在市间的豪门如若没有自己的结域那这家仙家豪门应该并不十分出彩。
毕竟那一方小洞天实在是过分的强势了,纵使是朝野上下倾斜动荡,只需将结域关闭便可依靠其中的各种资源保一族数十年的安生,犹若是桃花源一般避开乱世,待到外出一片安详再重新打开大阵,展开结域。
更有甚者甚至在结域之中孕育出了生灵,仿佛是一片盘古开天辟地之像其中自有日月山河,花草树木。
数十年前十方明有幸参加过一趟慕容家的演武,她可是被那生灵万泰给震惊道语无伦次过的,不过那时他也尚还幼小,倒也并不过于失态。
想来这虽为的平凉城寻安坊也是某位大能所开辟的一块结域,而各个结域入内的方法也并不一样。
方才戴宗耀手中打开这条通路的玉衡,恐怕就是这条道子的钥匙……
她知道上面雕镌的是伏龙……
俨然官军已经早早的打点好各种事宜了。
此次行动耗费心力恐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圣人应该是着急了。
众人划裂口,缓缓的向着其中推进。
“咚咚咚咚咚……”
众人回头看了看远处大小号楼。
这是平凉城内的最后一桶鼓了。
此刻正是子正。
中秋了。
“戴参军!中秋安康!”
“刘旗官!中秋安康!”
“中秋安康!”
也不知为何,这些兵丁却忽的开始互相道贺起来。
“安康!诸位安康!”那戴宗耀腆着张脸,因为方才的舞蹈微微有些发烫,向着众人做了个礼。
只有刘器不语。
周遭的景色的飞速的变化着,眼前渐渐有高楼拔地而起。
灯,花火,带着面具的行人。
一切皆如同幻影一般渐渐的具现。
在此地,好似中秋之夜提前一日便到了一般。
“解胸牌……卸甲,把甲衣都丢到身后的黑弄堂里面。弓弩手吧弩箭全部丢掉,只留腰刀,神武军的各位同袍,把你们的火枪用短锉刀截短……”
在众人安分了下来之后,戴总器冷冷的命令道。
此刻这寻安坊超出了他的想象。
居然会如此繁华。他们生身上虽然穿的是便服,的,但是外层却叠了一层玄甲。
原以为寻安坊之中并不会有如此之多的耳目。未曾想中秋之夜他们是提前过的!
“喏!”
十方明看着眼前繁华的街道,胸中却感到一阵沉闷。
她并未想到这其中会有如此隐情。
这伏龙的地下,他们的头人,定然不是什么善茬。
以这寻安坊的规模与大小来看,这结域,可不是几个普通的大能就能完成的……
天知道现在慕容璃她们接的任务,是要干什么……
和她说是大闹天宫,她也不是不会去考虑。
“啪”肩头一沉。
却是戴宗耀那张怎么看都怎么正气凛然的脸,他总是和善的笑着,好似天塌下来都不曾有畏惧之色一般。
他压低着声音,冷声笑道。
“小妮子,你和我应该是一类人,我知道不是你们长老派你下来的,应该只是你一人儿,对吧?……”
他的笑不可捉摸,偏偏在此刻众人都在卸甲之时凑了上来。
“我与你一样,带着自己同门来此地,只为圣人。”
十方明心中微微有些惊愕,但她却并不慌张,揣度着戴宗耀的心思,顺着他的话把话又重新打了回去,一点破绽都不给他留下。
那双时常笑着的面颊,忽的就冷了下来。
他回过头去,冷冷的看着自己钦点下来的手下。
“我和他们不一样……包括刘器也是……”
嘴角咧了咧挤出了这句话。
“我能感受到,我们是一类人……”
“都是聪明人……”
他又重新笑了起来,笑容憨态可掬。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跟着我别走散,日后好处可少不了你的。”
戴宗耀觉得眼前少女的眼睛之中,有太多东西了。
这些东西可不是她这年纪应该有的,与她对视,那双琉璃灰的眸子虽然清澈见底,但却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古肃之气。
这些兵丁可都是些十七八岁的青壮,他能感觉到他们还都是孩子,都是些可以以一腔热血散沙场的孩子。而眼前的这个小修士,却跟像是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子……
和他戴宗耀一样……
他讨厌这种人,这种总是能将一切藏于和善之下的人,这种人时常在隐忍隐瞒,没人知道这种人想要干什么。
当事情到了最后一刻,甚至都还没人能知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
都是千年的狐狸。
不过好笑的是,戴宗耀虽然讨厌这种人,但自己就是这种人……
他的目标也很简单。
那就是升迁。
哪怕是踏着所有人的尸骨,他都要升迁。
自进入这个地下之后,这些跟着他的年轻人,只会是死路一条。
包括丢弃盔甲抛去胸牌,都是一切的开始。
十方明微微愣了愣,看着眼前男人总是刻意保持微笑的面颊,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她笑了笑,也挤出一个笑容。
微微的攒起一只手。
“喏”
看着眼前的少女笑了,戴宗耀也笑了,只是此刻却自然了许多。也并无声音。
“这和聪明人说话呐,就是舒服啊!”
那双大手从少女无骨的肩畔上松懈了下来。
他凑在少女的耳旁。
“阴阳璃火玉……你先前说过的,不足与外人道,现在我们都是自己人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抿了抿嘴,看着暗处嬉笑着卸去甲衣换上常服的众人,无人在意此处。
“你定然不会知道,毕竟到现在还没有哪位修士从皇宫之中出来呢。”
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他们都被圣人请住在了宫殿里了,要么圣人驾崩,要么圣人大病痊愈,不然他们怎么也出不去,包括你的师尊。”
“那东西就是救圣人寒病的关键,大概在三年前被这陇地地下的主子给收了去。我们这队禁军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至于你究竟是不是慕容家的人,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明白,跟着我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待到一切事务完结,我至少也是个旅帅了。”
十方明冷冷的听着。
耳畔是嘈杂的人声,混合着碎碎的吆喝声。
眼前是戴宗耀的实话。
在这位参军的面前,他的手下,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好用无比的棋子。
什么所谓的中秋安康,或许只是一句哀悼用的祭语。
她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缓缓的离开了戴宗耀。
“撕拉……”耳畔是极为轻微的一声摩擦之声。
她缓缓的向着这寻安坊的坊道正中走去。
正中有一块熟悉的东西。
附身弯腰捡起。
红褐色的污物沾染在上面,轻轻用手划过。
三个字。
“慕容璃……”
“你的腰牌?!”
戴宗耀走了过来,略有些诧异,居然会是慕容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