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此刻的十方明感到好似是如鲠在喉一般,心中沉闷的好似像是被一口巨钟狠狠的敲击着一般。
满心好似像是要裂开一样。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璃儿冰冷的面颊。
那惊心的冰冷触感,使她满目萧索。
“璃儿……”
她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出口。
是啊?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呢?这就好似已经是大限将至知道自己即将被行刑的犯人一般。
她这一身除了将坠入魔渊的自己毙杀于剑冢之中之外,似乎从未干过任何坏事。
杀妖杀鬼杀邪祟,到头来却是自己落得一个病榻之中寂静死去的结局。
他实在不发明白,当慕容氏的长老允许她四处游历随意走动之时的心情……
就好似在让即将死去的人再看一轮朝霞一般。
“你……”
她无法平负自己的心情。
苦苦支撑十方明继续活在这对她充满敌意的现实之中的,只是留在这人间之中的慕容璃……她就想像是荒漠之中的一颗星星一般,给予她源源不断的动力。
只是到了此刻,却忽然发现这颗星星即将不见了……
“你呢?想问些什么,什么都可以,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赔我走过这不长的日月,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时间的……”慕容璃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离开十方明。
刹那之间气息已经调匀。
除了面颊至少还有的一点泪痕之外,一切都好似并未发生过一般。
依然沉默,此刻的十方明,已经不再有其余的闲情。
那满肚子的话此刻却也已经被这一击打的七零八落。
她好似是恍然若失一般,纵使低着头。
辉耀楼的大火,将天空染出一片红霞,漆黑的油脂带来的一种焦糊位让少女的脑袋此刻更加清晰。
终于,皓齿轻咬看向慕容璃。
“你不会死…”
她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一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句话需要何等的勇气。
“一切皆为天意,逆天而行唯有邪术……”
慕容璃低垂着头,微微笑答道。
“我不会去修炼邪术的,更不会让你继续使用邪术的,那夜因为邪术血煞翻涌,仅仅是一念千余人死于非命,满地枯冢,寒鸦四起……”
她抬头,那双微红的眸子之中泪光晶莹。
“就像是以前一样吧,带我去姑苏我们一起再放一次河灯,再吃一次月饼…哪怕是迟了十一年。”声音细柔重新与十方明的记忆重叠。
好似还是她幼时……
“你……究竟是为何……如此执着……我只想让你活下去……哪怕是……”
纤细的手指又抵上十方明的嘴角。
璃儿暖暖的笑着。
“我只想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先前我问过你是否相信来世吗?……以前我不信,但是现在我却信了。有你在……足矣。”
言至此处,十方明却再难以控制自己。
泪水如若泉涌一般,无声的从眼角滑落。
他既生气,却又无奈。
道不同至此刻,哪怕是如此平心静气的坐着依偎在一起,却也还是不同。
“…”十方明不断的擦拭着自己的面颊,那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璃儿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少女的眼角。却好似是在安慰着她一般。
二人就如此依偎在一旁,紧紧的紧靠在一起。
黑夜无言,好似整个漆黑的天空都是她们二人的。
眼下的安静似乎是最好的归宿。
“今夜我们出了平凉,就去姑苏……去过中秋。”
十方明盘坐的木阶之上,看着那黑暗的天空,天空之中并无星星,毕竟此地是一片域。
“然后我陪你游历四方……”
她的心好似是被刀狠狠的剜了一下,行将就木之时却永远脱不开同道殊途的命运。
当十方明听到那一句干干净净之时,便已经不再强求了,她既然愿意如此,那边就依着她…
二人依靠在一起,再无言。
良久,耳畔却是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是身着玄色袍衣的墨恒。
“怎么的?这就蔫吧了?……你到底是不是繁心啊?…”男人低俯下身子。
看着此刻闷闷不乐的少女,似有些调侃的味道。
如若世离的那个状态让他觉得陌生异常的话,此刻的繁心却让她觉得好似是又认错了人。
此刻慕容璃已经闭目冥想,唯有十方明还睁着眼睛无趣的发着呆。
“她怎么说?”十方明目光有些许不善,盯了一眼梅夫人。
她虽然并不由认识梅夫人,但是却听闻她是粉楼的主子,顿时就不是很舒服。其余的不管,便是在接了伏龙抓的寻常的少女,那便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此刻还连带的绑了世离的师姐。
梅夫人虽身在幕后并不知情,对她来说这经营的盈亏仅仅是一纸的账目,但即便如此却确实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罪不至死但却确实使人觉得不舒服。
“还能说些什么?”墨恒笑了笑。
与这小妮子说话他总就觉得方便,无需遮遮掩掩。
直接直来直去便就可以。虽不是先前那个温婉大方的繁家小姐,但却谜一般的让他不由来的有一种好感。
这种好感并非男女之情,如果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大概就是可以一起去喝花酒的损友。
“她并不知晓今日的账目,寻安坊今日大贺中秋,按照这里的习俗,若有节日便会收了那日所有新到的丫头,为了庆节差人会在辉耀楼一一给她们赐名。”他拍了拍十方明的肩头,用手指向远处大火中的辉耀楼。
“在里面呢,大概应该在辉耀楼最顶层。”男人抱胸,依靠在木柱上看着那渐渐向上窜着的火焰。
“她怎么办?留在这?还是……”墨恒看了眼身处黑暗之中的梅夫人,询问道。
他并非是个冷酷之人,梅夫人实则与他无冤无仇,真要说冒犯的估计也就只是当着她的面给慕容璃难堪罢了。还是那句罪不至死,只是可惜了看到他们几人在此处商议解救含蕴的事情。
她在寻安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能够长久经营下去,如若没有些许手段,恐怕早已横死街头了,此刻如若将她放了恐怕有可能会出乱子。留在此地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如若要让她彻底闭口,恐怕只能是成为一具尸体……
“…”十方明并不言语,只是看了那梅夫人一眼,又看了一眼此刻的墨恒,好似是看出了此刻他的心思。
旋即便不假思索的说道,
“由你来定夺吧”
“啊?……”其实在一开始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就大概已经猜出梅夫人的结局了。
她虽然想放走她,但是却又害怕她会将众人的行动暴露出去,此刻少女一言却使他感到意外的惊喜。
“小公子?难不成你还想杀她?不怕脏了你自己的手?”十方明微微笑着,就他那副样子她都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了,也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众人的缘故,所以也才要征求她的意见。
“哦!哦!咳咳咳!!”像是听明白了十方明话里面的话,此刻的他马上一脸雀跃状,似乎像是在做演说一般。
“那就把她松绑吧!留她在这也没有用处了。束言咒没有几个时辰不会解开的,估计等到束言咒自动解开的的时候,外面估计也开始过中秋了。”
自然这番话已经在他肚子里憋了许久了,此刻忽然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想想却还是有点小激动。
“嗯哼,那就这样喽”少女耸了耸肩头,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墨恒。
不知道为何,墨恒总觉得自己气场方面好似总比她们二人弱上不少,硬要说的话就是好似什么事情都应该先要过问二人之后才觉得安心。
哪怕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
这种感觉虽然奇怪,却能给人带来一阵奇妙的安心之感。也是这种安心之感抵消了一大部分他的厌恶情绪,总的来说,他还是可以接受这种感觉的。
“你腰刀借我一下”墨恒伸手看向十方明身畔的腰刀,此刻是要去给梅夫人松绑。
“呐…”也不多言十方明自将腰刀抽出。
只是忽的却觉得一阵违和之感。
墨恒接过腰刀,自向着梅夫人走去。
十方明看了看方才摸过腰刀的手,似是在沉思。
她立于原地,缓缓的打量着这间破落的荒院。
此地并无有人生活过的迹象。
她缓缓走到中庭,看了眼尘沙地上那微微粘稠的黑色油脂,心中不由大惊。
方才因为重见慕容璃所以并未留意四周情况,之后又是因为听闻慕容璃寒病加剧,更是无暇顾及周围。
此刻她才忽的发现,这庭院之中只有她们四人。
那腰刀还是刘器给予她的。
刘器和斐文二人已经不见。
她心中有些惊骇,有望了一眼燃烧之中的辉耀楼。
“墨公子?”十方明眉目微皱,难得的并未有调侃的意思叫了他一声公子。
寻常调侃到还没有什么感觉,此刻见少女忽的正经,却也使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正经起来。
“何事?”
“先前这院落里面还有旁人在此吗?”
眼下二人已经不见,她此刻要确认在她晕眩之时,这二人究竟在不在院落之中。
“除了我们四个,别无旁人”
少女眉头紧锁。
自这场修罗场开始,就不是寻常凡人的战斗了。
戴宗耀和他的队伍本就不该来此!
寻常凡人的体格又如何与强悍如同猛兽一般的修士战斗?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刘器依旧没有听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