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八 崩坏(1)

作者:闷SOUND润滑油 更新时间:2017/6/16 1:19:26 字数:3941

当麻药药效消去,达娜克丝重新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病房中。

胸口的疼痛仿佛在窗外柔和的阳光照耀下淡化,但曾经的剧痛令她无法忘却身体中已被刘子曦安下无法逃离的枷锁。

她靠在床背上思索着,吴麒会在什么时候来带她从噩梦中苏醒。同时祈祷着,在听闻自己被刘子曦动了手脚而气势汹汹地找刘子曦讨说法的艾雪菲能够平安无事。

“达娜克丝,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刘子曦在你身上装了炸弹,这是真的吧。”

然而在艾雪菲回来之后,达娜克丝反而成了被气势汹汹质问的对象。

“……请相信我,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达娜克丝看着艾雪菲的眼睛中肯说道。然而二人的视线并未交汇,艾雪菲的话语就像在戏弄达娜克丝,嘴上这么要求他人,实则压根没打算听达娜克丝的任何说辞。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他跟我说你昨晚根本不在地下研究所,而是企图从这里逃走。如果你是因为他带你回来的方式太粗暴,而编造谎言来博取我的同情,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什么,意思?”

达娜克丝明明看着她,她却视而不见,反过来指责达娜克丝的不是。

在达娜克丝不明所以时,艾雪菲从抽屉里找来纸笔。

——我无论说什么,你都别回答,我们暂时先这么交流吧……

艾雪菲写下一句话然后递给达娜克丝。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质疑达娜克丝的状告,当她去了刘子曦的办公室后反而更相信达娜克丝身上被装上炸弹的事实。

毕竟,如果刘子曦的理由是真的,那么达娜克丝现在肯定已经离开了福利中心,艾雪菲的手上也不会有机会获得神秘人留下的手套。

既然刘子曦的罪恶行径已被曝光,就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站在这名犯罪者的角度思考,想要时刻留意达娜克丝的行动,那么装在她身上的异物不止炸弹和发信器,或许还有**之类的微型装置。

为了能让达娜克丝回答自己的问题,艾雪菲不得不做好隐蔽工作。

被刘子曦发现她们有暗中交流不可避免,但艾雪菲能做到的,只有尽可能让他们的交流内容不被彻底曝光。

尽管艾雪菲的判断并未完全猜中刘子曦的心思,她没想到达娜克丝身上根本没有被装上**,而这个**却装在了她的衣物中,但她的直觉十分准确,纸上交流已让刘子曦的诡计最大无效化。

只是对于为人正直不善于说谎的她来说,如何演好这出戏,不露出马脚才是最为棘手的问题。

刘子曦的办公室离达娜克丝的房间仅一层楼之隔,要是他发现什么漏洞迅速赶来,艾雪菲可能连处理掉纸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她才为达娜克丝的事情找过刘子曦,现在可能正被监听着也不为过,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演技能玩出些许玄虚,或是发生些让刘子曦无法窃听的紧急事件。

“尽管刘子曦他为人卑鄙无耻,阴险邪恶,说谎成性,但是以我同他这么多年的恶缘,他还不至于做出往你身上装炸弹的恶行……”

“……”

艾雪菲嘴上和手上做着两种交流。

因为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语言上,书写的内容偶尔会产生混乱。

这是在所难免的,手上出错还能改,但谎言被刘子曦识破就无法挽救。不管怎么出错,都必须保证言语上的流畅,磕磕绊绊都不允许。

——请告诉我,你一定知道,这个手套是谁的?

费了一番功夫,第一个问题终于写下。

同时,艾雪菲从口袋中拿出从神秘人手上夺来的黑色手套放到床上。

达娜克丝在看到手套时惊愕地挣圆了他如红宝石的双眼。

如果艾雪菲没有叮嘱她不能说话,她或许此刻就会直接开口向艾雪菲询问手套是从哪来的。

达娜克丝知道手套是谁的,虽说她没过度留意骷髅男在这个世界的装扮,但当艾雪菲特意提起,并问起手套的主人时,那身令人印象深刻的装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就像一个黑色的炸弹,撼动着达娜克丝标志性的平静面容。

因为她无法理解骷髅男为什么要向艾雪菲暴露他的存在,除了使自身陷入危险中,她无法从这一举动中察觉一丝益处。

莫非他认为艾雪菲能够协助自己对付刘子曦?……实在是无谋之举。

达娜克丝从艾雪菲手上接过纸笔,询问她手套的获取途径。

艾雪菲依然边混淆着刘子曦的视听,边告诉达娜克丝,手套是从夜晚突然出现在她床边的神秘人手中夺来的。

这个回答使达娜克丝的神色和缓了一些,因为这不是骷髅男被迫留下的线索,与他自身意愿无关。

——你一定知道她是谁吧!

迫切希望获得心目中的理想答案,艾雪菲又一次询问道。

是的,达娜克丝清楚地知道,只是她在犹豫是否应该将骷髅男的真实身份告知艾雪菲。

并非是担心她可能背叛自己投靠刘子曦,而是担心在她知道骷髅男的身份是吴麒后会加害于他。

毕竟艾雪菲进入这所福利中心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吴麒,尽管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但却和这个世界的他有着相同的名字,相同的身体,相同的意识。

……所以你才会出现她房间吗?

正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遭遇过什么,或是受谁启发,骷髅男知道艾雪菲存在着一些对他不利的因素,所以才打算在艾雪菲熟睡中杀死她。

但是……

还活着。

凭吴麒的身手,就算被艾雪菲发现,他也能当场杀死,或者不久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

但是,她现在还活着,这个信号就像吴麒强迫达娜克丝去相信艾雪菲的无害性一般,甚至还把他对艾雪菲抱有的感情暴露得一览无余。

……要是出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

达娜克丝心底突然流露出一丁点不快,在纸上愤愤写道。

——我知道,他就是我之前提到会带我离开这里的人。这个人你不会陌生,他就是你一心想要报复的吴麒。

“……”

听到这个名字时,艾雪菲未表现出太多意外的神色,一方面是当下的情况不允许她在态度上有任何疏漏,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有设想过神秘人是吴麒的情况。

毕竟这些天艾雪菲总能听到达娜克丝提起吴麒,当她遇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时,不免将候选锁定在吴麒身上。

而且从这个神秘人手上传来的无法描述的熟悉感,更是令艾雪菲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再怎么说这正是她过去夜不能寐的主要原因,想要在几年内彻底忘记不是件易事。

明明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她现在却对这个神秘人不抱有怨念。

唉,艾雪菲啊艾雪菲,你竟然因为他半夜到房间看望你而心软,你的善良和奢望就像路边的石子一样不值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

心中的阴暗面对她的元人格无情地嘲讽。

——你会报复他吗?

达娜克丝对艾雪菲将自己囚禁在福利中心的矫情,与长久以来的赌气送上最后一击。

艾雪菲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混淆视听的谎言,索性直接中止了演戏,因为这是个她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露出无所谓笑容回答的问题。

她收回达娜克丝身前的纸笔,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打火机,销毁这张绝不能被刘子曦发现的交谈。

“不会……”

虽说有着同样的名字,同样的身体,同样的意识,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可能还有一段不同的人生,说不定在那个世界……他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达娜克丝,你能让我和他单独见一面吗?我有事情想当面问他。”

艾雪菲面色凝重,话语中没有一丝含糊,她只想知道一些,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词,在那个世界关于自己和吴麒的进展。

要是答案符合自己的期望,她有种直觉,她能够释怀,能够放下报复这个世界吴麒的狠心。

但这在达娜克丝看来无疑有些得寸进尺,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艾雪菲提出单独见面是否存在不良用心。

告诉她身份已经冒了相当大的风险,现在又要让他们单独见面,要是出什么意外……吴麒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达娜克丝她自己回到那个无限的囚笼中也是迟早的事。

“可以……”

即便如此,达娜克丝仍然答应了艾雪菲的请求。

但是她刻意没把话说全,毕竟他们俩是否能够见面,决定权不在她手上,而在吴麒手上。

尽管根据目前的情形,吴麒极有可能同意她的请求。但艾雪菲本身并不在吴麒必须完成的使命中,只要他们没法见面,只要吴麒没机会听到艾雪菲的请求,他们将无法单独见面。

达娜克丝仅仅只是同意他们见面,并未答应帮助他们见面。只有静观其变,没有从中作梗,一切随缘,只是这缘分已在刘子曦的压力下走到了尽头。

可是,这如同空头支票的承诺却让艾雪菲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也是今天的第一次真心笑颜。

她转身进入洗手间,点燃满是字迹的纸。

在摇曳的火焰中,她似乎看到了与吴麒相见时的情景,听他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他们的幸福生活,脸上又一次浮现出宛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她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

然而就在这时,让所有人都没料想到的事情发生。

轰——

一阵撼动整个空间的巨响震碎了艾雪菲的美妙幻想。

灯罩坠落,灯光忽明忽暗,通风窗上的扇叶被毫不留情地剥离。

巨响仅仅只存在了一瞬,但强烈的震动却一下将艾雪菲甩向了墙面。

索性身体并未受伤,这一撞正好让她回复了清醒的意识。

她不顾还在燃烧的纸片冲出卫生间。

“达娜克丝,你没事吧。”

房间内已变得凌乱不堪,窗户上的玻璃也已尽数支离破碎,除了侧靠在床背上的达娜克丝,没有第二件完好无损的物件。

包括四周的墙壁也未能幸免,就像刚遭遇了强烈地震一般。

然而刚才的震动,比起地震,更像是某样东西爆炸造成的。

“身体能动吗?”

“……嗯。”

“那我们快离开这吧。”

艾雪菲上前帮助似乎有些被震恍惚的达娜克丝起床,避免被之后可能出现的二次爆炸造成伤害。

虽说从之前的现象上判断,可以确定是爆炸,但房间内的奇怪景象让艾雪菲生疑。

首先是靠近窗台的地上几乎看不到玻璃渣子,其次是从刚才开始房间内一直存在着悉悉索索的嘈杂声。

刚开始因为轻微的耳鸣误以为是福利中心里的人们的交谈声,但是后来艾雪菲仔细听了一下,不像是人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充满血性的野兽低鸣,而且越来越近。

突然,一粒粒细小的碎片落在艾雪菲眼前,她抬头猛然发现墙上的裂痕还在延伸,表面的涂料一点点脱落……

然而在碎片之下并不是墙体本来的颜色,而是流动的,融化的血红。

夏音凌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行动,从血红色中传出的嘈杂一下跃升至极点,十几双染红的手臂瞬间击穿墙壁,企图抓住达娜克丝,并把她拽走。

“小心!”

好在艾雪菲的反应快他们一瞬,先行将达娜克丝强制拉下床铺。

二人跌坐在地,目睹着一只只面色狰狞的怪物像挣破蛋壳的阻碍一般撕裂了墙壁,所有怪物充满捕食欲望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达娜克丝一人身上。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

达娜克丝的面容在看到这群怪物之后立刻失去了血色,赤红色的眼瞳在不住颤抖着,全身甚至陷入脱力状态。

在那场无尽的婚礼中,没有谁比达娜克丝更加懂得被变种人支配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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