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深夜惊醒之后,夏音凌就一直守候在女儿夏舒恬床边,未再入眠。
她是因丈夫吴麒的惨叫声而醒,睁开眼打开床头灯,就发现女儿压在了吴麒身上禁闭着双眼,原本乌黑的长发全部变成了银白色。
夫妻俩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叫女仆尹玥唤来了医生。
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后,未检查出任何症状,夏舒恬只是昏睡了过去,只要过段时间就会重新醒过来。
至于头发为什么一夜变白,医生也无法给出个说法。
夏音凌打算带女儿去医院检查,但是却被吴麒阻止。他让自己不必太担心,然后指了指夏舒恬的发梢,那里已经褪去银色重新变成黑色。
既然现在已经有好转的迹象,就暂时先不要把事情闹大,先稍微看看后续情况,再做判断。
夏音凌当时听到这个提议时,感到十分气愤。她不知道这个作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漠,前一天晚上才要抛下妻女,独自远行,现在又对自己女儿的异样处之泰然。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女儿!
当时夏音凌就想要把这句话给说出口,但是看向床上陷入沉睡的夏音凌时,她有把话收了回去。
她答应过女儿不再与吴麒吵架,更何况是在女儿面前,所以夏音凌只能妥协。夫妻二人就这样一直待在夏舒恬的房间直至黎明。
结果,事实正如吴麒所说的那样,夏舒恬的头发此时已经恢复到了原本乌黑的颜色。看上去就和平时一样,只是现在还未醒来。
夏音凌抬眼看了挂在墙上的可爱时钟,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也是女儿每天早上起床的时间。
如果过了七点夏舒恬还没醒来,不管吴麒说什么,夏音凌都要带把女儿带去医院检查。
就在这时,夏舒恬的床头发出一阵微弱而悦耳的可爱歌声,然后逐渐变大。
那是近期网络短视频中经常会使用的背景音乐,夏舒恬觉得好听,就用来当手机铃声了。
夏音凌不想让声音惊扰女儿,就向手机伸出手,想要关掉闹铃。
但是手刚伸到一半,就跟夏舒恬的手撞在了一起。
夏舒恬像是厌恶闹铃太吵一样,眼睛没睁开,就凭着感觉摸索手机的位置。
关掉铃声后,夏舒恬缓缓从床上坐起,揉搓着睡眼,伸了个懒腰,跟平时起床没什么两样。
夏音凌看到这一幕彻底愣住了。
“小恬?”
“姆?”
夏舒恬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就将头转了过去。当她看到那个人是自己的妈妈时,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哎!?妈妈!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不管是神态和语气都跟过去一样,夏音凌有些迷茫,一时间给不出回复。
因为一夜没睡的疲倦,她开始怀疑黎明前的所见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不舒服?我感觉很好哦。妈妈怎么了吗?”
夏舒恬微侧着脑袋,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对夏音凌的话表现得十分不解。
被女儿反问,夏音凌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明她头发变白的怪事,只好转变话锋。
“你晚上突然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有什么事吗?”
“哎?我晚上有去找爸爸妈妈吗?”
夏舒恬的眼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疑惑地继续说道。
“没有啊,我昨晚一直都在房间里一直没出去呀……难道说,我梦游了吗!?”
“傻孩子,你怎么会梦游呢?”
夏音凌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关怀道。
梦游可能是个合理的答案,但对夏音凌来说又是个荒唐的答案。孩子年纪轻轻,家庭又没病史,怎么可能会患上梦游症呢?
暂时先观察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女儿的头发一夜变白,又一夜恢复原状,这实在太过诡异。
“今天你先在家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记得跟小玥姨讲。”
“嗯!好!”
夏舒恬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夏音凌现在必须对女儿多加留心才行,毕竟在已经确定要失去丈夫的现在,她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再出什么差池。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吴麒手上拿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恬恬醒了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夏音凌的错觉,女儿跟爸爸说话的态度跟之前相比有些冷漠。
“没事就好,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身上,差点把爸爸的半条命摔没了。”
吴麒也是,对待女儿的态度跟之前相比变得更加随便。
吴麒将托盘放在小桌上后,就开始帮女儿在床上展开折叠桌,并向妻子说道。
“音凌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她。早餐我已经帮你放在餐桌上了。”
吴麒将托盘放在折叠桌上,打开砂锅盖子,里面是生料煮米粉,是吴麒擅长的早餐之一,也是是夏舒恬爱吃的。
经过一晚的看护,夏音凌也早已饥困交加。
“嗯,不过今早你不是要见一个音乐会赞助商吗?好像八点见面吧。”
“是啊,等女儿吃完早餐我就过去。你吃完也稍微睡一会儿吧,恬恬让玥姐帮忙照顾她就好。”
“好吧。”
夏音凌说完便从椅子上站起。
毕竟吴麒终究还是孩子的父亲,对孩子的心也始终放不下。在准备离开家远走高飞前,他想要跟孩子独处一次,夏音凌又怎会不允许。
她离开前,把吴麒叫到了门口,轻声嘱咐道。
“你可别把你要离开家的事情直白地告诉她,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吴麒轻瞥了一眼房间内正在高兴地吃着早餐的夏舒恬,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我知道。”
直到见夏音凌回房关上门,并确认周遭没有人靠近后,吴麒才回到女儿的房间。
他合上门,重新回到夏舒恬的床边。虽然刚才答应过夏音凌,但他此时眼中并没有作为父亲的慈爱,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防备。
“你可以把匕首还给我了吗?”
“……”
他劝诫的话语没有让夏舒恬作出回应,依然津津有味地享用着砂锅中的早餐,连手上的筷子都没有停顿。
吴麒没想到他的女儿能够看见黑色匕首的存在,更没想过她居然还能从自己手上将匕首夺走。
达娜克丝会是自己女儿这件事情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被女儿压醒的时候,看到散落在被子上的一头长发全部变成银白色时,他才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女儿跟达娜克丝的外貌竟然如此相似。
根据那把黑色匕首所承载的记忆,自从刘子曦枪杀达娜克丝之后,吴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达娜克丝的影子。
上一个吴麒以与妻子重逢为信念,都快把所有梦境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达娜克丝。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居然会离自己如此的近。
但是现在他并未表现出发现宝藏时的激动,毕竟这个被达娜克丝附身的人,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不想让家庭中的无关者跟黑色匕首沾染上半点关系。
又因为承载达娜克丝灵魂的身体来自于夏舒恬,吴麒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坐在一边等她吃完。
达娜克丝的吃饭速度向来不慢,没过一会儿,桌上的砂锅就见了底。
她注视着锅底,转向吴麒并端起了托盘,贪得无厌地说道。
“还要……”
“没了,我女儿平时就吃那么多,别想着搞坏她的胃。”
吴麒说完转念一想,冒出一个办法。
“如果你把匕首还给我,并离开夏舒恬的身体,我会看情况再给你准备一些食物。”
达娜克丝见讨食无望,就将托盘使劲地放回折叠桌,然后用一副夏舒恬从未表露过的生气模样,对吴麒释放自己的怨念。
“匕首我不会还你,为了避免你再乱用,放在我这比较安全。现在不是跟我谈条件,而是要主动弥补你的过失。”
达娜克丝用筷子把砂锅敲打得叮叮当当,吴麒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意思?”
“我看了匕首里的记忆,你似乎为了找到我花了不少时间,甚至不堪重负又自杀了一次。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到我吗?”
“为什么?”
达娜克丝瞪着吴麒,眼神变得愈加幽怨。
“因为你用黑色匕首杀了我一次,就在你把刘子研杀死之后。”
达娜克丝的回答让吴麒后背一凉,他不敢相信自己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这不可能!你被射杀之后不是应该被重生系统传送回原来的梦境了吗?”
“没错,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我也不知道我的灵魂为什么会进入刘子研的身体,更不用说这一次。非要说的话……”
达娜克丝抬起小小的手臂指向吴麒。
“只可能是你厌倦了四处寻找我下落的生活……”
毕竟他们现在仍在吴麒的梦境中,如果做梦的人产生厌倦的情感,梦自然会随之改变。
在这种情感的催化下滋生了两种选择,一个是彻底抹除达娜克丝的存在享受平静的生活,另一个是达娜克丝被杀后不会回到原本的梦境,而是会在其他人身上重生。
两个选择不断纠缠,但从结果上看,似乎是为达娜克丝增加新设定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不管怎么说,就结果而言还不算太差。而且匕首已经被你拿走,你该按照约定的那样,把我从梦里唤醒了吧。”
可是对于吴麒的话,达娜克丝只是摇摇头。
“我拿到匕首只是其次,关键是你要承认死亡的必要性。现在被宙斯复活的人中,只剩下你父母和姐姐还没能让你下定决心。等到你做出决定后,我的力量才会完全回来。”
达娜克丝已经说得十分明确了,到最后吴麒还是要找机会跟他的父母和姐姐谈谈才行。
“可是,现在你拿着我的匕首,我的决心再坚定也什么都做不了吧。”
“没错。所以等你真正有下定决心后我会跟你一起去找他们。在那之前,匕首就暂时交由我保管,一方面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你的女儿。”
达娜克丝对变种人的恐惧仍然历历在目,她不知道那些变种人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入侵这个梦境把她带走。
虽说她被杀死可能不会被送回原来的梦境中,但那只是可能,她不想冒着巨大的风险去验证可能性。
有匕首能够防身,总比手无寸铁要强。
吴麒觉得达娜克丝的话有几分道理,达娜克丝和夏舒恬谁都不能出差错,可是他依然留下了一丝疑惑。
“话是这么说,但问题是这匕首你会用吗?”
面对吴麒的质疑,达娜克丝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地哼笑。
“哼,你以为这把匕首是从哪来的。它是我的镰刀‘收割者’上落下的碎片打造而成,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它的用法。所以,你就安心地给我去做饭吧。”
达娜克丝端起托盘推进吴麒的怀中,没办法,吴麒只能接下。
“行吧,看在你要保护我女儿的份上,我就支付你一些劳苦费吧。不过,你这死神突然担任起保护人的角色,不单是你的语气和态度,就连行为方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目前他们统一战线,目光一致对外倒还可以理解,但说话态度跟上次见面时形成了巨大落差,感觉就像是夏舒恬装出达娜克丝样子跟她说话似的。
“可能……跟你女儿的人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个身体里闹腾有关吧。”
吴麒十分惊讶。
“什么!?她现在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达娜克丝点了点脑袋。听到这,吴麒放下了托盘。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又没问。”
原本吴麒是不打算让女儿知晓这些,就连他要背井离乡到外寻找达娜克丝下落的事情都在请求夏音凌不要跟夏舒恬讲。
虽然达娜克丝能够出现让他免去离开妻女的必要,但是达娜克丝直接毁掉了一个完美父亲的形象。
“既然你没提前跟我讲,那没办法了,补餐的事情就算了吧。”
“什!为什么啊!”
煮熟的鸭子飞了,这让达娜克丝很气愤。
“既然我女儿的人格还醒着,刚才的早餐的量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你吃太多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吴麒借此机会挽回一些父亲的面子。可是达娜克丝却像是早已看透对方的意图,阴测测地笑道。
“这可由不得你。”
说完她双手掩面,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放声大哭。
“呜哇!小玥姨你快过来!呜哇哇哇哇!”
突然,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一名女仆跃入房中。分别向吴麒和床上的达娜克丝行礼。
“大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呜,爸爸做的早餐不够吃,我想让他再做一些,他不给做。说我再吃下去会嫁不出了!”
达娜克丝满嘴跑火车讲吴麒冻结当场,话音刚落就从尹玥那投射过来了冰冷的目光。
“您白天还有会议要开吧。”
“是,是啊。”
尹玥笑脸盈盈地走近吴麒,气势将他压迫得节节败退。
“那您可以先去准备了。我来接替您来照顾大小姐。”
教养极好的尹玥没说出半句不敬的话语,却让吴麒的尊严备受打击。
“还是小玥姨最好了~”
达娜克丝从背后环住尹玥的腰,偷偷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吴麒此时顿感危机,他有预感,只要达娜克丝还有着跟他女儿一样的外貌,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会遭到连续打压。
“距离会议开始还剩下二十分钟,如果您再不即刻出发,恐怕会给来宾造成不好的印象。”
“那,那就麻烦你照顾恬恬了。”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