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通风管道里，一如既往的，只有风声。
李泽晖一如既往地在这嘈杂的通风管道里醒来，一如既往地横躺在管道中央，一如既往地…使用读心。
他不断地…持续地…使用着读心，读取通风管道里唯一一只活物的记忆，也就是他自己的记忆。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这样。对自己使用读心，读取自己脑中存储的记忆，用以填补当下的空虚。
一旦停止这种行为，他便会感到空虚。他的心，在这永不停歇的风中，仿佛是一块石头，一块不断在风中磨损、腐朽、逐渐变得脆弱、变得千疮百孔的风蚀石。
又一次，他使用读心，回忆。
这次，他看的是格萨隆过去的记忆，一段…躺在床上看小说喝咖啡吃巧克力的记忆。
格萨隆同样也是个孤独的人，他那堪称孤僻的生活每天几乎没有任何非必要的社交行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在一度以鲜血与尸体铺地的科学船上也照样能过得安然且自在。
真厉害。
李泽晖一遍一遍看着，一遍又一遍体验记忆。
如果没有这些记忆，他感觉自己很快就会疯掉，像是最初在雪中的基地里一样。
……
太孤独了。实在是太孤独了。
就和当时在基地里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只有风声，几乎不曾停息的风声。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流，没有人…陪他聊天。
事到如今，他能想到的…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和他聊天的，也只有玛尔塔了。但他又不想招致玛尔塔的注视，明明好不容易才暂且摆脱她的视线。
他不想让一切都前功尽弃，就因为这种事。
……
一瞬间，李泽晖冒出了在脑海里呼喊玛尔塔来试着诈诈她的想法，把可能正在监视他的玛尔塔叫出来说说话。
但，考虑到他这一诈或许会让原本没注意到他的玛尔塔察觉到他的存在。李泽晖不禁感到恐惧，甚至有些不敢去想玛尔塔。
思索了片刻，李泽晖最终也没敢打这个风险与回报不成正比的赌。他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但这样他就真的没有人说话了。
李泽晖看向旁边已经腐败到肿胀的尸体，或许当时应该留他一命的，这样他能在死前陪陪自己这个孤寡老虫子。
时间过得真快，弗吉特的尸体已经因腐败气体的淤积而肿胀成了腐败巨人观。
他的颜面极其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厚且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膨隆，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四肢增粗，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了巨人。
但…他依旧能够勉强接受。
李泽晖拟态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为自己披上了弗吉特的衣服，然后坐上了他的大腿。
近距离看着那腐败渗血的可怖面容，李泽晖抱了上去，当作抱枕使用。就因为这个理由，他一直保持着弗吉特体表的完整性，目前为止只是吃他的内脏。
啊…苦痛。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只因他撕了那张纸条。
负罪感。
这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的。仿佛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上亿计的人类，灭亡了泰伦、凯莫瑞安、尤摩扬。但谁知道呢，也许不管他撕不撕纸条，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又或许，如果不是他，一切都可以阻止。
毕竟主角就是这样创造奇迹的嘛。
如果是雷诺，如果是霍纳，他们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毕竟，他们是主角。
……
不，奇迹是不存在的。那种东西只存在于动漫。
不存在的…奇迹是不存在的……
李泽晖在通风管道里抱头蹲防，而后开始回忆曾经读心到的感官体验，不断地…不断地…用它来刺激缓解，空洞的感觉。
就像是在将一桶又一桶水，倾倒入一个永远无法被填满的坑洞。因为坑洞底部直通下水道，不关上排水口是没法用水装满洗脸池的，水只会很快被排光。
他需要从根源解决问题，但那真的做得到吗？
这真的可能做到吗？
他在想什么？幻想《约会大作战》那种故事吗？有一个主角，走进通风管道遇到他，将他带出通风管道，然后奇迹般地打出一个大团圆结局……
……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李泽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风声不曾有一分钟停止，即便他堵住耳朵，他的脑袋里也依旧满满的全是震耳欲聋的耳鸣，在嗡嗡作响。
好痛苦。
比起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还是先想想自己的下一餐吧。
他看向旁边一堆拆开后又被用闪现缝合上的包装，那是为了减少垃圾占用的空间，以及防止发臭的食物残留到影响他的生活。
要不，还是把这些密不透风的包装袋全部卡到一起吧，更加节省空间。
看着垃圾堆思考片刻，李泽晖拿起它们，一个一个地用闪现将它们的物质结构嵌套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占地面积比之前小，但物质总量保持不变的怪异物质团。
诡异的形状，不像是现实中会存在的结构，仿佛是游戏中卡在角落互相穿模的小东西。唯一的区别只是眼前的怪异几何体不会异常地剧烈抖动。
看着这东西，就莫名有种世界出bug了的感觉。
把诡异的异形几何体丢到一边，李泽晖躺回了通风管道里，那冰凉的地面。
下一餐就吃弗吉特的肠子吧。
反正他吃不死，细菌微生物有毒物质什么的无所谓了。爆虫最早就是真菌感染的跳虫，它们都成一个个活体炸弹了，还依旧是活着的。他现在吃这一具腐烂的尸体根本算不上什么危险。
也不知道休伯利安的人们注意到了没有。人类的灭亡。
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在某颗星球上开始种地了？他们…是否和他一样，陷入了绝望？
他们应该能注意到吧。
只要雷诺留下的那张纸条，其内容无误、翻译无误、他也没有理解错的话……人类现在大概已经灭亡了吧。
首先会是酒吧的电视机，它会“坏掉”。休伯利安的人会发现根本修不好它，它就这样永远的“坏了“，因为再也不会有节目播出了，电视机不会凭空生成节目。
接着休伯利安号的人们会发现，全人类都失联了。一开始，他们会怀疑是自己舰上的通讯系统出了问题，直到他们亲眼见证那些在恒星爆炸而毁于一旦的恒星系。
他们会开始限制各类物资的使用，酒吧也会因此不再会有人喝酒，因为酒既是水资源，又能勉强作为医用酒精的下位替代品。
而为了节约能源，说不定连酒吧的灯都不会开了。甚至是降低人造重力和氧气供应？
之后偷食物，想不被察觉肯定没那么简单了。毕竟到时候，所有食物大概率都要被一一清点，而后定额分配。无缘无故少了一袋还是两袋食物，船上的人应该很快会发现，当然…能不能抓到他这个小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是用闪现直接从仓库转移食物。或者在隐形的状态下接近食物，再用闪现转移食物。
这样的偷窃手段，船员能抓到他才奇怪吧。
还是说，他们会因为单纯的“怀疑”而钻进通风管里找他？
……等一下，他们会不会因为尸体腐败的味道而产生怀疑？
想到这里，李泽晖偷偷瞟了自己所在通风管的左右两个方向，担心尽头的拐角爬出个人来。
……
很好，目前而言…没人。
李泽晖喘了口气。是时候改变位置了，在一个位置停留太久了可能会因尸体腐败产生的气体而被休伯利安的人发现并找到。
跑路了，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