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吧。”
「不，还是你喝吧。」
一艘漂泊于未知空域的货船上。
此刻，两个不同物种的生命体正在慷慨地分享着一袋或许能够改变命运的黄色液体。
满满的一袋，目测上百毫升的量。
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这样一袋主要成分为水，富含钠、钾、氯，以及尿素、尿酸、肌酐、氨的液体可以救人一命，让一个人多活上几天。
而他们俩，正在互相推辞这一袋宝贵的救命水。
「没事，反正它是出自你的身体。而且，就理论上…它至少在从你体内出来的时候是无菌的。」
李泽晖微笑着将薯片袋子推给史文森，并且还说着“你是伤患，你要补充营养”之类的说辞。
“不，这和无菌没什么关系……”
司机先生还是太常识人了，只是人体废水而已。有些事情，在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且应该去做的。没必要那么坚持，被常识束缚手脚。
比如，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塞进别人肚子里，这也是“只要有必要就该去做的事”。
「这可是宝贵的水啊，生命之源，要在滋生细菌之前赶快喝掉才行。这能让你活久一点。」
李泽晖控制自己的脸皮微笑着，竖起大拇指鼓励史文森一口气闷下去。
但显然，这没什么实际效果，史文森对自己释放到空的薯片袋子里的，自己排出的液体代谢物，依旧…持保留态度。
“为什么不找个星球降落，然后取水？”
史文森抛出个犀利的问题，他实在是不想喝自己的代谢物产物。
「啊…好问题，那你能保证异星球的液态水可以被人类安全饮用吗？
「也许我们去到一个星球，那里有很多水，看着能喝闻着也能喝，但实际上它们的氢同位素比一般水多了两个中子呢？」
……
李泽晖随口讲的奇怪比喻把史文森整得一愣一愣的，他没上过学，压根听不懂眼前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用个更简单，也更可能遇到的情况作比喻吧。如果水里有非常危险的异星微生物，它们能在进入你身体后几小时之内将你置于死地…呢？你能看出或是闻出来吗？还是舔一口尝出来？」
很现实的问题，某种意义上司机先生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只活着的异虫。
假设李泽晖把自己的一小块肉给史文森吃下去，那史文森基本就死定了，在这啥都没有的货船上过不了多久就会成突变生物，想救都没法救。
看着眼前这只危险的异星生物，司机被说服了。
他确实没法判断水的安全性。这样想来，异星的无色无味透明液体或许真的在安全性上不如他自己的代谢物。
至少从他自己的身体里出来的玩意喝一两次是喝不死他的，而可能混有不明杂质的无色无味透明液体…不好说。
“嗯哼～”
李泽晖就这样看着史文森回到货舱内，艰难地自行喝下液体代谢物。艰难地、不择手段地在谋求自己的生路。
他为此而心生愉悦。
玩弄他人的感觉，真是令人感到愉悦啊。真该庆幸当时没有杀掉史文森，为这无聊的货船漂流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
虽然这也增加了物资消耗，减少了食物储备。
叹气，李泽晖看了一眼货船的显示器。
货船的引擎已经关停了，过会儿连人造重力都会关停。整艘船将以尽可能低的能源消耗在太空中漂泊着，仅维生系统保持在线，维持货船内最基本的“人能活着”的环境。
科普卢星区的人类已经完了，货船的燃料得不到补给。而又因为当时他来劫船的时候，司机才刚刚下班在吃夜宵，没来得及给货船加燃料，所以现在货船的燃料剩余量有点危险，要省着点。
毕竟要是真的困死在了太空，那可就…
哈…一点也不好笑。
李泽晖坐在副驾驶座上，把玩着自己的玩具，那把灵能刀。他用灵能将刀刃点亮，翠绿的光辉照亮了他的面庞。
……
……
在沉默中，李泽晖关上门，将刀捅进了驾驶室的门板里。金属门在被集中器束缚聚拢成的灵能刃面前一触即消。
而后，他逐渐减小施加在刀柄上的力量，仅仅只是轻轻托着刀柄。刀身自然而然地向下跌落，在门板上划出了一道穿透其身的巨大裂口。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厉害，不过问题还是在…翠绿色的灵能，虚空灵能。
虚空灵能……
依旧存在疑点，自己的虚空灵能到底哪来的。
从门板上的切口，李泽晖的视线向着货舱延伸。
司机躺在货舱里，他如往常那般，眼睛里倒映着操作系统的画面。
不过他实际上并没有玩什么。他只是习惯性地打开，点开几个游戏或是视频软件，看着无网络连接的提示，再关掉。
就像是很多现代人离不开手机一样，莫瑞亚的人也已经完全离不开这些装在脑袋里的手机了。
司机先生即便玩不了什么游戏也会控制地不住时不时打开，在界面里来回点几下，看看时间，点进软件再退出来，一副瘾症犯了的感觉。
啊…不过李泽晖自己这边，他现在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实际上他的脑袋已经难受到像是有一根直径5厘米的实心金属棍子捅进了里面，在搅动着他的脑子，把脑组织全部捣碎成稀烂的糊状物。
是地嗪导致的吗？
……对了，地嗪。地嗪或许可以作为燃料倒进飞船的油箱里，让飞船能够再坚持一段。
然后呢……
李泽晖蜷缩在了驾驶室的地上。
头痛。
他需要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船上的食物已经全部吃完。汤喝完了，薯片也吃完了，就只剩下这一人一虫一刀加俩地嗪。
接下来该怎么办？靠地嗪过活吗？地嗪既要作为燃料还要充当食物和水，可地嗪总共也就只剩大概1.7罐了。
最终，他还是得取食于某个星球…吗。
回归原始，重新开始生火、搭帐篷、耕种、狩猎动物、饲养畜牧……
他到时候需要重走一遍人类的文明之路，从原始人阶段开始。
……
开什么玩笑，重走人类的文明之路。
他根本没法想象自己一个人能做到，最多也就只能做到用铁器的程度吧。
但…说不定呢？
在某个类地行星，他一个人，在几乎无限的时间里，他只要不死于非命，就能一直前进。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
总有一天，他能够达到自己过去所处的人类文明所达到的高度。他……
李泽晖在心里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无法想象，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面目全非成什么样子。
或许，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不到一百年就选择去死了。
……
「玛尔塔。」
李泽晖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有没有和这艘货船一样的，或者是和之前的科学船类似的舰船，长期在远离恒星系的太空中侥幸躲过了折跃光粒？
如果有，那他或许可以上去搞点食物。而且除了食物，他还能在船上得到其它的各类物资，就比如…燃料和药品。
李泽晖看向史文森。
虽然司机没说，但其实他的肝一直在持续疼痛，没有痊愈的迹象，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加严重了，还有恶心乏力和呕吐的症状。
而且史文森的口气也在物理层面上变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病症的特征。
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至于如何找到这种船，那还得靠玛尔塔。他是不知道该往哪折跃飞船才能遇上其它人类舰船的，而玛尔塔或许会知道这些。
「玛尔塔？你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