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
玛尔塔花了几秒时间才想起来，这个似人非人的亨利究竟是哪个亨利。是之前在科学船上，那个被星灵一起折跃带走的那个亨利。
但…
“他不是死了吗？”
玛尔塔对他的后续遭遇有点印象，她稍微有过关注。亨利他最后因为无药可救，选择了安乐死。
虽然没有见证，但据说他的遗体已经被火化干净了，剩余残留物被送往了恒星，没有留下一点，所以玛尔塔也就没有再去关注过了。
“是，根据他本人的意愿，我们在他被彻底同化为异虫前，为他实行了安乐死，然后火化了他的遗体。
“但总有些空子是可以钻的，不是吗？
“我用探机，把他解构为了数据，存储在了探机内部晶格里。”
眼前的安布罗休斯地自顾自说着，完全不把拟态雏虫放眼里，似乎并不知道另一个安布罗休斯是被拟态雏虫刺杀进休眠仓的。
或者，他其实只是在试探？但他之前是在利用亨利，来引诱异虫吧？因为他知道异虫之间有灵能链接相连，所以笃定亨利能引来异虫查看情况。
那他应该也已经基本确定了，眼前的奈拉齐姆星灵是拟态雏虫伪装的。
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把亨利留了下来，放任着他被同化成异虫。而在他原本的位置，我让探机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以真正的他为蓝本制造出的，另一个他。
“你应该也清楚的吧，折跃棱镜的运行逻辑，与我对它的运用逻辑。”
安布罗休斯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似乎在等待玛尔塔想到什么。
……
将物质转化为数据，存储于晶格，将晶格里的数据反向转化为实质的物质。这就是折跃棱镜的运作逻辑，而安布罗休斯将他搭载到了探机上。
以这规则为基础，让探机直接用数据生成造物，这是安布罗休斯的思路。
只要有图纸，什么都能造。但图纸本身需要有足够的精确度，直接把成品转为数据就是最好的图纸，根据这图纸再批量复制完全相同的造物。
即便…是活物。
玛尔塔恍然大悟，安布罗休斯的话一下点出了关键，让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是一个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盲点。
没错，折跃棱镜可以将活的星灵战士转化存储，之后再活着还原出来，这直接说明了折跃棱镜可以用数据转化出活的生命。
那么，只要记录下一个生命的构造，探机就可以用数据不断地制造一模一样的生命，即便那被造物是安布罗休斯他自己。
这，确实是玛尔塔未曾设想的。
安布罗休斯让探机存储下了他自己的构造，无限地进行自我复制。玛尔塔根本没法杀死他，他几乎是杀不完的，只要他的探机还存在。
那摧毁所有探机？但是它们自我复制的速度远远大于破坏速度，而且它们的“食谱”比异虫更大更通吃，吃完再重新自我复制，比异虫更异虫。
除非，她能用折跃光粒炸毁萨古拉斯所处的恒星系，一口气毁灭所有棱镜探机。但阿塔尼斯不会同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一枚折跃光粒。
“不仅如此，我还能以被感染的亨利为端口，间接连上异虫的灵能链接，窥视异虫。
“这是由我的某位人类朋友为我提供的方法，用异虫窥探异虫，是个很有创意的想法，不是吗。
“相比之下，你的想象力就不太行，甚至没能猜到我用探机复制自己。”
安布罗休斯嘲笑着玛尔塔的想象力，同时其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探机，就像是他刚才瞬移一样。
“顺带一提，我的探机藏在地下。阿塔尼斯搜剿封存探机的时候，我让探机用土地在地下制造了新的探机，从而规避了搜查。”
安布罗休斯指了指脚下的地面，愉快的情绪从他那动作之轻快便可看出。
“我用探机把我们脚下的地板掏空了，里面全是探机。这就是为什么我可以瞬间移动，只是探机搭载的折跃棱镜在履行它们本来的用途。”
运输军队是折跃棱镜最初被星灵赋予的用途，安布罗休斯当然也可以用探机来快速转移他自己。
而用探机掏空地面制造探机，堪称噬菌体计划迷你版，用探机瓦解星球的数据制造更多的探机。
“……
“你这是所谓的，反派经典自爆计划的环节吗？”
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让玛尔塔忍不住想吐槽。
有一种在动画片里，大反派在后期突然抽风，一口气把自己的底细全部说了，然后因此被主角团打败，沦为小丑的既视感。
“哈……并不是。
“我只是觉得，同为穿越者的我们并不是敌人，我们可以且应该合作的。
“向你讲解我的现状和底细，这便是我的诚意。接下来，我还会向你阐述我的发现与想法，让你明白我们真正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真正的敌人？
“你是说埃蒙？你不比埃蒙更难对付？”
“我不过是想拿星图玩填色块游戏罢了，埃蒙是想要毁灭世界。相较于祂，我觉得我已经算是很良善的了。
“还是说，我在你的心里，是那种会把除星灵以外所有生命，全部赶尽杀绝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在玛尔塔的心里，安布罗休斯只要有必要，别说是异虫和人类了，连星灵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他说的似乎也确实有点道理。
一个是位意图毁灭世界的造物主，另一个则是位单纯在游戏着的玩家。后者似乎确实不如前者那般致命，前者是真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吧。”
安布罗休斯拍了拍手，仓库的走道之中随即出现了一对椅子。他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同时也伸手示意玛尔塔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尽管没什么实际意义，但玛尔塔还是控制拟态雏虫坐了下来，准备听安布罗休斯如何高谈阔论。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是否有去探寻过，那个我们最初来到世界所面临的…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会穿越。”
为什么会穿越。
是啊，为什么穿越，一个从始至终没法解答与验证的问题。关于自己的穿越，玛尔塔确实有过思考，但没有深究，只因为她没法去验证猜测。
她不可能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死亡转生而自杀，这是绝不可能的。
就像她不会为了验证死后世界，尝试自杀一样。她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或者说…她觉认为穿越的真相不值得自己用生命去验证。
“我对穿越有过一番研究。起初我也很迷茫，不知道研究的方向，但后来随着我指导研发出了棱镜探机，我想到了一个验证方向。
“灵魂穿越，这是大多数我们这样的人对自己情况的普遍判断。而我想到的验证方向，就是去探索灵魂的存在。
“如果灵魂本身并不存在，那灵魂穿越的假说就如同地基被炸毁，自然就没法成立了。”
……
灵魂，该如何证伪？
聆听安布罗休斯的一对一演讲，玛尔塔陷入了沉思。灵魂是个玄而又玄的概念，这种东西该如何证明它不存在？
“我用探机，以土为原材料，以生物学为蓝本，创造出了一个星灵。那个人造星灵和正常星灵一样，可以使用灵能，也拥有着智能，同样可以被读心和连接卡拉。”
不需要玛尔塔思考，安布罗休斯自己就说了。
“我并不了解灵魂是什么，所以…我按照我的理解，去创造了应该没有灵魂的生命。但结果是，人造星灵和其他星灵没有什么不同。
“我想，这样可以算是对灵魂的证伪了吧。”
灵魂不存在，因为纯粹的物质可以拼出活生生的星灵。即便原材料只是数据化的沙石，它也可以重构为所谓“有灵魂”的生命。
那么，灵魂又是什么？
魂穿又是什么？
